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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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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亦将不安。还望……大王……三思呀!”
看着刘武消瘦苍白的神色,胡子拉碴的面庞,秦将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胸口那颗小心脏,更是一个劲儿往下沉。
他们这些长乐宫的侍从,这四天来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可感动有多少,担忧就有多深!窦太后好转清醒后,自然会为她宝贝小儿子的孝心而欣慰欢喜,但同时也必定为爱子的操劳憔悴而心痛不已。如果到时候梁王再来个‘积劳成疾’凑凑趣,他们就不必想活着了——下臣,难为啊!
可惜,梁大王对下人的小心思一点都不体量,一句“无需赘言”就算揭过了。
反正被扰醒,梁王索性就站起来了。遥看沙漏里的积沙,刘武拉了秦内官走出几步,轻声问:“汤药……何如?”
秦将行:“禀大王,煎制中……”
“哦!”梁王点点头。
虽然两方都尽量控制了音量,病床上的窦太后还是不可避免被扰到了:“谁?何人……在此?”
刘武立即撇下大内官,飞身返回母亲的床榻:“阿母,阿母,儿子在。”
“阿……武?阿武?”窦太后认出了儿子的声音,喜色立显:“阿武!汝来矣……”
‘来了,来了,四天前就来了。’秦将行心里嘀嘀咕咕,嘴上却利利索索地向太后禀报情况:“大王一入京,即入宫探望太后。四日以来,大王亲尝汤药,衣不解带,不曾出殿半步……”
天子太后都病了,在没有传召的情况下,藩王私入长乐宫——梁王当日的做法,如果按汉律严格追究起来,属于‘闯宫’!当然,大汉朝野绝没有哪个官员脑筋搭错到敢以此问责,除非他是不想活了,而且还打算拉着全家并三族一起去砍脑袋。
“阿武……”不出秦内官先前所料,窦太后摸索着自己幼子的臂膀,感动到不行。
刘武扶撑起母亲虚弱的身体,温言答话:“阿母,武为人者,理当如此。”
“阿武呀……”老太后拉着儿子不放手,脸上病色,似乎立时减了七分。
突然,窦太后身形一滞,举手就把儿子往外推:“阿武,阿武!为母疾甚深,吾儿当速速退避,以免染及。阿武……”
梁王:“阿母?”
窦太后竭尽全力想让爱子尽快离开,口中急切道:“阿武,太医在,吾儿无忧矣!阿武切听从母命,出宫归邸静候。待为母病愈,自当召吾儿入宫相聚。”
“阿母……阿母!阿母,儿子常年在外,虽日日思母,然远处梁地,一不能晨昏定省,二不得承欢膝下。”刘武的大手,按住母亲无力的推挡,话语中带出浓浓的忧伤:“今阿母染疾,儿幸在京师,倘此时置身宫外,何异于禽兽哉?恳请阿母许儿子入侍病榻,以尽孝道呀!”
“阿武……阿武呀!”窦太后松了手劲;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淌:阿武,她聪明孝顺的阿武,她英勇善战的阿武,她小小年纪就被迫离开母亲羽翼赴任远藩的阿武。她亲爱的、可怜的孩子啊!

汤药熬好了!
秦内官亲自出去,将药碗捧了进来。梁王取过汤勺和一只纽斯白玛瑙小盘,先滴几滴在盘上看看颜色,又舀出一勺尝尝温度和味道,放心了,才端到母亲面前。
一勺,又一勺。
梁王端着药碗边吹边舀,送到窦太后嘴边,好言好语劝母亲服用;顺便还唠两句家常,让老人安心:
天子由薄皇后亲自照料,也在好转中,太医说没大碍。
姐姐的情形比阿娇要好些,估计很快就能好。阿娇体质弱些,但御医认为这场病有惊无险,不用太担心。
其他各皇子皇女虽病情轻重各异,但都没有出现很危险的症状,还好还好。
……
长信宫中,人们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在梁王低沉舒缓的话音中,慢慢松弛下来……

1807 梁王主姱

经过一个长长的睡眠,馆陶长公主刚刚睁开双眼就敏锐地发现:她的宫室,情况——有异!
哪儿不对了呢?刘嫖皇姐环顾四周:
窗明、几净;
绣幔、华帐,一尘不染;
家具、摆设,该放在哪里就呆在那里,纹丝不乱——左看、右看,都是整洁有序。
所以,一定是哪儿不对了!
一个主人急病卧床好几天的住所,没理由表现得如此井井有条,几乎到完美的地步。

‘好吧,不动的都没问题,问题肯定就出在能动的身上了。’长公主看向室内能动的——人。
只一眼,长公主就判断清楚了:又出现不少生面孔,这次占三成左右。如果再加上前两轮换掉的那些,就差不多一半了。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风邪,不问贵贱!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贵人,还是伺候人的仆从,在疾病面前人人平等。这次风邪的第一轮打击才开始,侍从们就应势大批倒下。
上宫,是不会容留宫人养病的!那些倒霉的可怜人,都在第一时间内被带出去。因此出现的空缺,则由高级内官从其他宫殿调来填补。
‘吴女……蔡女……’想到女儿和自己身边的两个管事女官,长公主颇有些烦恼:忠心、能干、且安分的侍女不好找,培养一个很不容易。这两个现在都染病了,哎!回头向太医主官打声招呼,让他们多加照顾些……

找到了,就是她!
长公主的目光,锁定目标!
混迹于侍女群的女孩,衣着素净,发无华饰,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中规中矩地操持着殿中的杂务。整个人看上去——很寻常。
‘其实……不寻常!很不寻常。’长公主静卧床上,透过浓密的眼睫毛不动声色地关注那女孩。
那女孩太漂亮了!当然,这不是重点。
宫女之中,本就多有遗珠,有些甚至比得宠有封号的嫔御长得更标致。宫廷从全国各地选来的美女,大多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没有足够的钱财或渠道,空有美貌而被埋没无闻的佳丽,宫闱中比比皆是。
‘服饰很素,头上、腰上都想到了,没戴任何金玉。但是……’长公主心中,全是忍不住的笑意:却独独忘记了袜子。那双雪白丝罗裁制,并缀以珍珠的袜子,是不该出现在一个普通宫娥脚上的!
还有其它!
一位公主和一个侍女或许会穿上同样的衣服,去干完全相同的活,甚至干得一样好。但明眼人还是能从细微处轻易区分出两者的不同——是的,一个人可以非常用心非常努力,但有些习惯伴随终身,是永远也改不了的
观察越久,长公主越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这女孩,来历——非常!
“嗯……”随着一声轻叹,刘嫖皇姐在大床上动了动,微微欠起身。
宫人群中起了阵小小的骚动。然后,果不出长公主所料,是那女孩第一个赶到床头,扶住床沿一脸殷切地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长公主笑颜隐隐:这回更明显了。如果真是宫女,怎会违反最基本的宫廷礼仪,赶在大内官头里冲到自己床前?哦,大内官也不生气,反而故意落后她半步。那孩子——自己都不觉得呢!
“汝……何人?”长公主放柔了声音问,心里默默计较着:天生丽质啊!是哪门哪家的贵女,刚进宫吗?送到她眼前,也想求一条上达天听之路?这眉目好熟悉,很像一位故人……
“吾,吾……”女孩支吾两声,一抿樱唇后退两步,右手压左手加额,纳头就跪倒行了个大礼:“侄女见过阿母,阿母万安!”
长公主一惊:“汝,汝……”
女孩抬头,望向长公主的一双美目里泪光盈盈:“姑母,姑母,吾乃刘姱。”
“阿……阿姱?!”语出意外,刘皇姐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孩,一切皆释然:怪不得那么熟悉,怪不得刚才老觉得哪里见过。原来是刘姱,是阿武家弟妹留下的女儿啊!
“阿姱,来……近前……”长公主向梁王女伸出手。
“唯,唯唯。”刘姱答应着,用膝盖在席上膝行两步,凑到长公主面前。
“阿姱,阿姱,”将侄女拉到怀里,馆陶长公主的手在女孩身上脸上一番爱抚摩挲,心头不由百感交集:“成人矣,成人矣!汝母泉下有知,当无憾。”
“呀,阿母……呜,阿母……呜呜……”听到提及生母,刘姱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滚下面颊。
娇纵之名传四方的梁王女儿,象只乳雁般投在姑母怀里放声大哭,怎么也停不下来。似乎想借此机会将胸中积压了多年的不满和委屈,一次性都发泄出来。

边上的宫人们都跟着这对姑侄兼婆媳一块儿掉泪。宫室之中,一时间愁云惨雾、意气消沉;潮湿度也涨上去几分^_^
‘上帝,梁王主真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长公主这还病着呢!’一脑袋头痛的大内官见不是办法,硬着头皮上前递上帕子,硬生生打断两位贵人:“长公主,王主,老奴敬请节哀。长公主贵体为要呀!”
长公主接过丝帕拭泪,哽咽好一会儿才想起问:“阿姱,汝不在梁邸,至此何如?”刘姱不呆在梁王官邸里乖乖地待嫁,跑病人的病房来凑什么热闹?
梁王主眨眨眼,有些害羞地说:“听闻长乐宫之中,大母、阿母及细君皆抱恙,姱忧心不已。于此禀明父王,自请入侍……阿母。”
“阿姱,吾子孝心可嘉。”温柔地望着长媳,长公主慢慢点头,心中暖暖的:前两天醒来时,长公主知道了‘阿武弟弟入宫亲自伺候母亲’的消息。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媳妇会和她父亲一样有孝心有行动力。
“阿母……”刘姱听了,羞涩之下低垂了螓首。宫室内几丝乌发在鬓边轻轻摇动,更承托出少女明眸如星,粉颊嫣红。
馆陶长公主笑吟吟瞧着;越看,唇角绽放的笑意越加深浓。正想玩笑面前的侄女兼儿媳几句,‘阿母’二字突兀地钻进大脑,让这位准婆婆一愣:“阿姱,汝呼吾何?”
梁王主刘姱动动嘴唇,犹豫片刻,还是重复道:“阿……母!”
“阿……阿姱?!”将侄女儿推开半臂,长公主一脸不可思议,是吃惊不小:无论是作为梁王弟弟的女儿,还是作为长子陈须的妻子,刘姱都不该叫她‘阿母’呀!这孩子一副聪明相,怎么连称呼都搞错?
“阿……阿母。”梁王女执拗地不改口,明显就是知错犯错。
刘皇姐微敛了笑容,沉了声音再问一声:“姱……嗯?”倔强?乖戾?梁国王宫传出来的那些风闻,难道都是真的?如果是那样的媳妇,就麻烦了!
刘姱咬紧下唇,定在那儿好一会。然后,梁王主向后挪退出一步距离,双手撑地伏在席上,哀哀倾诉:“姱不幸,呜呜,幼年失恃……慈母身前,竟未曾尽一日之孝。呜……”
长公主没想到侄女会说这个,不由诧异地半支起身子,想要阻止:“阿姱,姑母……并无此意。”天可怜见,她从没想要让侄女想起她的伤心事。
泪珠儿,终于冲出了眼眶,顺着面颊滚滚落下。刘姱呜呜咽咽,几不能成句:“今……今得幸,托质君门,纳为……子妇。呜……若蒙不弃粗陋,万请受‘阿母’之称;至此往后,姱愿以亲母事君姑。可否……可否?”
馆陶长公主再没说什么,只一把拉过侄女,搂进怀里不住口地答应:“诺,诺诺!”她早就知道——再多的富贵,再多的荣宠,再多父爱,都不能弥补失母之痛的……
听到姑母的首肯,刘姱王主有如卸下了千钧重担,浑身放松趴进姑妈怀里,低低哭诉:“阿母,阿母……呜……阿母……”
这回,比上次哭更伤心,更动情——可想而知,也会更长久。
大内官领着数十侍从,无奈地重新跪到地上,陪着这对一起抹眼泪——不知道要陪多久^_^

1808 梁太子买

‘风邪’如一名闹脾气的小孩;在经过一阵子胡天野地的折腾后,恢复成乖顺可爱的样子。似乎前几日的撒野横行,纯然是人间‘假’象。
到九月,长安城内的一切逐渐重归正轨。到此时,南皮侯窦彭祖终于可以含笑闭眼——睡个安稳觉了^_^
这段时间以来,位居大汉九卿之首的奉常大人窦彭祖扔下了手头所有其他公务,也不管女儿的婚事了,全心全意只抓‘太医’一项。太医署中,御医、药师、药僮……一色人等,被窦奉常指使得苦不堪言。
而南皮侯本人,则象被按上了轮子般不分昼夜地连轴转。不算未央宫,仅长乐宫奉常大人就每天起码跑八趟!
大汉奉常的操劳和忠心,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至疫病消弭之时,宫内宫外的死亡记录是有口皆碑的‘零记录’——当然,统计范围仅仅包括皇子龙孙和达官贵人^_^

九月初的某天,梁国太子刘买一身正装华服,衣冠楚楚地由领路内官带着,走在通往长信宫的宫道上。
刘买在笑,一直在笑。笑容持续的时间太久,搞得四周的长乐宫侍从都忍不住偷眼瞧他——这个梁王太子太奇怪了。想什么呢?乐成这样……
‘真不容易啊!’刘买打心底里感叹:今天,他总算可以和久闻大名的馆陶表妹陈娇会面了。
‘和馆陶长公主的儿子们结交’,是梁王后李氏给儿子定下的强制性任务。其实算不上强制,刘买对两位嫡亲姑表兄弟很感兴趣,原就打算了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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