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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啸伯一怔,这正是他几天来一直不敢想,也不愿想之事,现在猛地被人一提及,方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就像心中那处最柔软的地方一个不留神,被人一下子戳中了一样,痛苦不堪,久久无语。
晨曦微露,一缕阳光正好照在那人的足踝边,马夫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他脚上穿的靴子,忽然间想到一事,失声道:“你不是那个醉汉吗?”
那人走前两步,单膝跪倒,抱拳道:“马大哥受惊了!我是来救你们的!”
马啸伯定晴一看,果然便是在崔家集小酒馆中那个无钱付帐的醉汉,他惊疑不定,伸手搀起了那人,一瞥之间,看到他面色淡淡泛着金光,脑海中忽地想起一人,忍不住便问道:“你姓贺?你是西北大侠贺天举!”
马啸伯并没有认错,这人正是贺天举,他本是敦煌城外一个网鹰人,自幼好武,天赋异秉,只因在十多年前,极偶然地得到一部叫做“柴刀刀法”的密笈,籍此修炼,竟然武功大进。这柴刀刀法共有一十二路,据说是北宋年间的一位樵夫所创,后由大侠金臂童和奇侠叶枫发扬光大(柴刀刀法和金臂童、叶枫等人的佚事,请参见在下拙作《木刀奇缘》)。
贺天举练成刀法之后,在甘、陕、青、疆一带,四处与人比武,数年间,居然无人能撄其锋。心情好时,也做些诛奸除暴、锉恶扶良之事,那些受过他恩惠之人,有时便叫他一声“西北大侠”。
当地那些武功比他好、地位比他高的江湖前辈,自重身份,听到这个称号,多半只是哈哈一笑,说一声由他去吧,也不与他计较。也有些初出茅庐的后生,说什么也不服气,带着兵刃寻上门去,却都闹了个灰头土脸,悻悻而归。
从那以后,“西北大侠贺天举”这个名号便慢慢地在江湖上传扬开来,贺天举自己也颇为自得,到得后来,甚至到了只要有人不叫他一声“西北大侠”,他就必和那人过不去的地步。
可就在半年前,正当贺天举风光无限之时,突然遭逢一件令他极伤心事,从那时起,他不是流连于烟花柳巷,就是整日喝得醉薰薰的,全无往日的神采。这世俗之人,又都是些惯会拜高踩低的,见他衣衫褴褛,身无分文,竟再没一个人给他好眼色看。贺天举见了无数的白眼和冷嘲热讽之后,便更加心灰意懒,索性自暴自弃起来,种种颠倒谬乱之状,几不能形诸楮墨。
但今日傍晚,在崔家集与马啸伯夫妇的那次偶然相遇,却令贺天举一时间心绪潮涌,难以宁定。如果说赠予金银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么马啸伯的解衣脱靴,对贺天举来说,却不啻是一场实实在在的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在那一刻,他终于幡然醒悟,霍然如梦醒,宛如作了一场大梦,此刻方才清醒过来一般。
此时贺天举听马啸伯又称自己为“西北大侠”,脸上一红,连忙道:“马大哥再也休提‘大侠’二字,羞煞小弟了!”顿了一顿,又说道:“我赶了一夜的路,好不容易才追上你们,就是要来救你们的!”
马啸伯见他说得诚恳,心下感动,说道:“贺兄弟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和你大嫂现在是朝廷的钦犯,你和我们在一起,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不如趁着天没亮,早早离去吧,免得被我们这不祥之人所连累。”
贺天举道:“大哥莫疑,你与我实有活命之恩,现在时间紧迫,不及细说,咱们……咦!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碧海黄沙
贺天举正在与马啸伯夫妇叙话,就见不远处一处长草中,忽地跃起两人,身如箭飞,不顾一切地向山下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在高声喊道:“钦犯在此!钦犯在此!”
贺天举暗道一声:“不好!”紧追上两步,但那两人跑得好快,转眼间已在数丈开外。贺天举眼见已追赶不上,低头一看,只见脚下正好有几块锐利的石块,这时已来不及细想,飞起两脚,使了一招柴刀刀法中的“指东打西”,只不过用的是脚而不是手上的刀。尽管如此,威力也十分惊人,只听“扑”的一声,一枚石子正中其中一人后心,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扑倒在地,登即了帐。
另外一人跑得快了些,但石块的飞行速度比他还要快,眼看就要触到他后心,那人似乎是脑后生了眼睛,脚下丝毫不停,手中的流星锤向外一甩,使一招“怪蟒翻身”,叮的一声,不管是力道还是位置全都恰到好处,将石块远远地弹开。但他手中的流星锤也被砸得翁翁直响,几乎把持不住,那人万没料到一颗石子竟有如此威力,心中栗栗,出了一身的冷汗,头也不敢回,加快脚步跑下山去了,看身形正是那个叫宁人虎的。
贺天举叫了一声:“可惜!”转身回到马啸伯身前,说道:“可惜跑了一个,马大哥,你要信得过我,我就背着你,咱们一起冲杀下去!”
马啸伯摇头道:“世人多是遇难先遁,又有几个真正能够雪中送炭的?你能在这个时候前来相救,足见真心,我岂会信不过你?只是兄弟我已深受重伤,你带着我,只会白白地连累了你。唉,我一条性命算得了什么?现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娘儿俩了,你若是能将他们……”
马啸伯话未说完,就只觉得妻子伸过手来,紧紧地握住了自己那只粗厚的手掌,说道:“大哥,我们做了十年夫妻,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马啸伯全身一震,望了望妻子柔荑似水的双眸,在暗夜之中,犹如明星在百花之中照耀,呆了半晌,方才点头道:“不错!”此外再无一言,转头对着贺天举说道:“贺兄弟,我想将犬子马沙托付于你,你可能应允么?”
马沙一听,立即哭叫道:“不!我不要跟着这个怪人!我要和你们在一起!”马夫人把马沙搂在怀里,心如刀绞,在他的脸上、头上亲了又亲,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贺天举看着马啸伯脸上郑重的神色,全身的血一下子涌了上来,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只听嚓的一声轻响,他的右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黑黝黝的,两面都开了刃的单刀,竟将自己左手小指切了下来,鲜血一下子就从伤口处激射而出,是夕雾重天寒,越发显得可怖。
马沙随着父母奔波了一夜,早已是疲惫不堪,这时乍一见贺天举自断其指,心中悸慑已极,啊的叫了一声,终于支持不住,昏厥了过去。
马夫人也被贺天举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将马沙交给马啸伯,随手从怀中抽出一块自已日常所用的手帕,上前替他裹好了伤口。只是刚才那一幕还在脑海中,裹起来之时双手有些不听使唤,连打了好几次才将结打好。
贺天举咬牙忍痛,待马夫人裹好伤口,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有劳嫂嫂。”礼毕正色道:“大哥,嫂嫂,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从今往后,我有吃的,马沙侄儿就有的吃,我有穿的,马沙侄儿就有的穿,如果贺天举说话有如放屁,就让我如同这根手指一样,让人一刀切成两断!”
马啸伯点了点头,将马沙抱给贺天举,马夫人在他身后,几次都想扑上去把孩子抱回来,最后只得强自忍住,把头转过去偷偷哭泣,心碎不已。
马啸伯凝望着马沙熟睡的脸,不停地用手轻抚着他的头发,说道:“他出生那天,黄沙漫漫,遮天蔽日,因此名字中有一个‘沙’字,从今天起,马沙这个名字不可再用,我就再给他起一个名字,嗯……”
说着,马啸伯抬头看了看天空,喃喃自语道:“这天,什么时候才亮啊!”出了一会儿神,对贺天举说道:“就叫他马小天吧!”
说完这一切,眼看着天将黎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山脚下有一大群人,影影绰绰,几乎连他们手中刀剑的反光都看得清了,正快速地向他们移动过来。他们来得好快,估计不要花太长的时间,就能赶到这里。贺天举这才与马啸伯夫妇洒泪而别,独自抱着马小天,钻进长草中,从山的另一边觅路下山去了。
(下山之后,马小天迷迷糊糊地发起烧来,贺天举带着他,一路躲避“八骁骑”的追杀。在何玖行的酒馆,出其不意以柴刀刀法击杀其中一人,喷出酒水重伤聂干如,以长凳当足惊险逃走,以上种种事迹,在前文中均已提及,此处便不再赘述,惹读者生厌了。)
马啸伯夫妇看着贺天举和马小天的身影消失在草木阴浓处,自是伤心欲绝,但想到孩子的性命或许因此得以保全,心中也是大感欣慰。两人心意相通,手握着手,翻身上马,朝着另一个方向,向山峰的最高处驰去。
这座山高耸半天,四面皆是悬岩峭壁,传说过去曾有情侣双双殉情于此,因此当地人都叫它舍身崖,马啸伯他们走的方向,正是舍身崖的最高处。
山上没有路,到处都是乱石嶙峋,极为难行,很多时候骑马通不过,就只能下马牵行。两人此时都是一样的心思,自己向上多爬一分,小天逃生的可能就多一分,因此脚下丝毫不停,不断地向上攀去。一路上空山寂寂,偶尔能听到不知名的山鸟鸣叫,凄厉如注,更增悲情。
尽管如此,仇越等一行人的速度仍是快得多,等两人终于攀上舍身崖的绝顶之时,身后追兵武器碰撞时发出的叮当声,都几乎能够清晰地听在耳里。
这时他们站着的地方,四周石壁插天,远处朝暾初上,大地分明,再看脚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谷口白雾弥漫,看不清下面有多深。
马啸伯到此时心情反而平静下来,终于放下了一直捂住右胸的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四处氤氲的花香和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他转头望着妻子,问道:“小妹,这么多年,你可曾后悔吗?”
这句话和刚才仇越问的话几乎如出一辙,但一个冰冷倨傲,一个深情款款,自是大不相同。马夫人捋了捋额前的秀发,凝望着丈夫,说道:“大哥,你不后悔,我也不后悔!”
马啸伯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就在马上紧紧地将妻子拥在怀中,深深地吻着她温润的脸颊,久久不愿放开……
当仇越施展轻身功夫,远远地抛下众人,独自登上断崖时,就只能看见两个人、两匹马携手跃下深谷,依稀留下的浅浅的背影。在那一刻,从少年时就未曾流过的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塞满了他的眼眶,以至于恍惚间望去,马啸伯和师妹纵身跃下的漠漠黄沙似乎都变成了一片清绿如镜的海面……
十五年后,在从敦煌城去往千佛洞的路上,已经长大成人的马小天正躺在逆旅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枝早已褪尽华丽色彩的“孙悟空大闹天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早已经是泪流满面。这些年来,他跟着贺天举隐姓埋名,苦练“柴刀刀法”,但思念父母的心,一日也不曾停止过,时间越久,反而愈加浓烈,每每念及,往往便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正在这时,马小天忽听门外传来“啊”的一声,依稀仿佛便是海兰的声音,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正想冲出门去,看看出了什么状况,忽然间只觉得身体似乎有一点儿不太对劲。马小天悚然一惊,心道:“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
要知马小天究竟是怎么了,且看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
☆、布袋之祸
不久之前,海兰刚刚借了一把铜锁,把马小天的房门从外面牢牢锁住。回到自己房间后,她想像着隔壁那个“下作的东西”在房间内急得团团转的样子,为意至得,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抱着被子难以成眠。
谁知道等了一刻又一刻,不仅没有等到那个“愉悦的时刻”,反倒是愈发地安静起来,安静的甚至让人感觉到有一些害怕。海兰又是紧张又是不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又一圈,焦烦难耐,最后终于忍不住悄悄地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走在逆旅简陋的过道上,海兰小心地放轻了脚步,冲着隔壁房间探头探脑,只见房间内一灯如豆,巨大的影子在窗格子上扑簌摇晃,似乎里面的人也还没有睡着。
海兰微感奇怪,正想再走近一些,就觉得窗格上的那块阴影,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的像座小山似的向她倾压下来。
海兰的心突突突地猛烈跳了起来,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失声叫出来。过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其实并不是那片阴影在变大,而是从走道迎面走来一人,静悄悄的没发出一点儿声响,遮住了光线的缘故。走过海兰身边时,他忽然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在黑夜里尤其显得可怖。
海兰被突如其来地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声叫了出来,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可跑了没几步,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就被娄头盖脸地装在了一只大口袋中,被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