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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紧急,除了相信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苏越别无选择,便按他说的做了。
在少年的帮助下,苏越爬到苇丛的最边沿。少年对苏越说:“你跳下去,我去对付他们。”
“下面是悬崖!”苏越叼着草脉,含混不清地说。
“啧,叫你跳你就跳,放心死不了。”少年对苏越说。
易北骑兵已经下马,开始涉入草丛粗鲁地搜捕了。
少年着急地回头看了一眼,见苏越还没有动作,干脆推搡了他一下,苏越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开始往下跌。
“啊!”
原以为会从万丈悬崖摔下,却没想到很快就着了地,背脊撞在坚硬的石头上,磕得苏越差点吐血。
苏越含着草,费力地睁开睁开眼睛,这里萦绕着大量瘴气,但口中含着的药草在舌尖发出怡人的凉爽香气,苏越并没有受到瘴气的影响。
原来在雾气缭绕的悬崖下,竟然还有一小块凸出的石台,因为崖周生长着密密的杂草,所以一般人从上面看下来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苏越躺在石台上,他能清晰地听到上面的每一句对话。
那些骑兵已经发现了刚才那个帮助他的少年,正在粗着嗓子厉声审问他:“小子,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骑着枣红卷鬃马的人经过这里?他大概这么高,年龄跟你差不多,身上带着伤?”
“看见过。”少年答道,苏越的心猛然一揪,然而又听那少年继续道,“不过他往前面的跑去了。”
“可是真的?你小子别诓人,当心脑袋保不住!”
“句句真话。”少年答道,“我不过上山替家父采草药的山民,是非之事只盼越少越好,又何必诓几位军爷。不过那人已经跑去有一段时间了,几位军爷若是再不追,让他潜进山里可就难找了。”
兴许是他最后那句话唬住了那些骑兵,他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生怕苏越越跑越远,骂了几句,最后道:“上马!上马,赶紧追!”
躺在悬崖石台下的苏越一直绷紧的身子终于放松,他深深叹了口气,疲惫地合上了眼眸。
3
3、海里的人 。。。
“好端端的,打什么仗,尽给自己找罪受。”少年从水潭里走出来,裤脚卷的很高,露出白晰的小腿,他走到苏越身边,拧干净了毛巾,弯腰去挤苏越伤口的毒血,把黑血放掉之后,再吐出嘴里嚼烂的草药,拍在苏越的胳膊上。
“”苏越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眉头立刻拧起。
“疼是吧?”少年用明亮的眼睛望着他,问道。
“还好。”苏越干巴巴地说道,冷汗却不自觉地布满了额头。
“这只能暂时制毒,你还得找大夫再看过。”少年淡淡道,“回去之后,能逃就逃吧,打仗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别再做了。你今天如果被他们杀了的话,你爹娘肯定会难过的。”
苏越抿起了薄薄的唇,第一次仔细凝视那少年的脸庞,少年正专心致志地给他处理伤口,只能看到他的侧面,鼻梁很挺拔,睫毛浓密,面庞的弧度很柔和,是个英俊的男孩。
不知为什么,喜欢把美好的事物毁得面目全非的苏越,这次竟然没有丝毫想要破坏掉他的感觉。
“他不会难过的。”苏越叹了口气,轻声道。
“什么?”少年有些疑惑地转过头,蹙着眉询问,阳光在他周围描上一轮很好看的金边。
“没什么。”苏越淡淡笑了一下,目光对上少年的,心里突然有种被毛茸茸的爪子冷不防挠了的感觉,不假思索地问出口,“对了,你是哪里人?家住在何处?”
“我?”少年道,“我是商国人,住在商国城郊,我叫林瑞哲。”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扬着嘴角,眉宇微挑,非常温和细腻的感觉。
很多很多年之后,苏越想起他的眼睛,还会感觉到那个秋日温暖金黄的阳光缓缓飘坠下来,落在了他血污遍布的身上,直直从敷了草药的伤口窟窿里,陷进了心底。
“那个如果你你想见我的话,来商国王城外的枫林找我罢。”苏越至今记得当初他和林瑞哲告别时说的话,“我每年中秋都能出王宫呃,不对,是我每天中秋都会在那里”
萍水相逢,而后作别。
留一个中秋在王城枫林相见的约定。
他记得林瑞哲那个时候站在抹满血色的山坡上,裤脚依旧卷得很高,双腿修长。林瑞哲对他微笑,逆着阳光,温柔平静,嘴角的弧度勾得正好。
他记得林瑞哲那个时候对他点了点头,说若有机会,一定去王城找他。林瑞哲还问他叫什么,于是他也笑了起来,卖个关子,对他说,你去了王城,便会知道。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苏越坐在空寂的红枫林中,透过炽红的枫海望着天上那轮金黄的圆月,一年复一年,他一个人沉溺在秋枫编织成的汪洋大海中,等待着下一年的中秋,会有一双温暖的手伸下来,将这个快溺死了的蠢货拽出,用那双依旧温沉柔和的眼眸接纳他。
可是苏越一直没有等到那双手。
他蜷缩在这片红色的海水中,让自己的心腔慢慢被沤烂,然后结成生硬的城墙。
孤零零一个人。在海里等了十二年。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苏越或许还不会太过介意,不会滋生出仇恨的种子,可是关于林瑞哲的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
记得有一年商国迎击易北,因为常年征战已经杳熟兵法的苏越突然感觉到敌方的情况不对劲,原本是头脑单纯的胡乱骂阵,冲撞乱打,不知为何成了整齐有序的布阵,扎营,徐图策略。
直觉告诉苏越,易北的领帅一定换人了。
经过一番盘查,苏越得到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结果——易北的领帅的确换了,可那个人,竟然是他一直在等着枫林赴约的林瑞哲!
从高高的城垒上望下去,军中那一方印着“林”字的帅旗迎风猎猎,苏越突然觉得四肢冷得厉害,他突然觉得海水凝成了冰,他在里面傻等傻等,然后严冬来临,他被封冻在里面。
是他傻,怨不得别人。
那次战役,苏越惨败。
带着残兵败部铩羽而归,等待着的是父王严厉的审讯,说来,他已经有很多年在外征战,没有见过这老东西了。
在进王城前,苏越抓起地上的一捧雪,盖在脸上,用力揉搓,逼迫自己清醒过来。
时隔多年,回到王城。苏越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大臣在他走过后窃窃私语,宫女看到他,竟连手中提着的洗好的衣服也掉在了地上,还有他的三弟,愣了半天,才用一种近似询问的语气,喊出一声:“二哥?”
苏越不明所以。
商王再次见到自己的仲公子时,也和上面一干人反应相同,他坐在原处,怀里搂着新纳的妃子,眼睛却死死盯着跪在他面前,低着头的苏越。
苏越见他半天没反应,不禁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冷不防对上父王如狼似虎的眼神,仿佛一把干枯的稻草被烈火点燃,死气沉沉突然转变得鲜活,那褐色眸子里闪动着的诡异光斑,让素来无所畏惧的苏越都不寒而栗起来。
原以为会挨惩罚的,没有想到,这一次父王竟轻易放过了他,非但如此,还安慰了他两句,让他好好休息,便随他离去了。
苏越惊异于自己的好运气,又迷惑不解,不知王城中发生了什么,让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样。
事实证明了不太久照镜子是个相当糟糕的习惯。
一切变化的答案,在苏越第二天清晨起来洗漱的时候,有了一个解释。
沙场打仗,早上起来都是直接在脸盆里搓好热毛巾,往脸上一抹,谁回去特地拿个镜子照着?
可是宫里不一样。
当苏越坐到洗漱台前,无意间瞥见铜镜中的倒影时,他愣住了——
少年相貌的变化是很大的。
他看到铜镜里有个眉目清秀,五官细腻柔和的年轻人正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错愕地看着自己。
苏越知道自己不用再费神去寻找母亲的画像了,她的模糊面容,便映在这眩目的铜镜里。
美好的东西都是装的。
当他自己拥有了英俊的容貌时,他的想法也没有动摇。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使再蜕有一张好皮囊,他的心底还是阴暗的,比霉污更丑陋。
父王突然不再派他带兵打仗了,让他在宫里休养,还时不时地召见他,下棋,品茶,观鱼。
大公子身边聚拢的文武百官猜不透帝王心事,都开始不安起来。
苏越的心里其实也很乱,只有他知道父王变得有多诡谲,那中年男人常常会看着自己失神,一颗白棋捻在指腹间,许久没有落下,直到苏越轻咳,他才恍然,笑着摇头,将棋子覆在盘格上。
他还会突然伸手抚摸过苏越的脸庞,轻声说:“为什么你会会变得和她一样”
中年男人有些肥胖的手指触到他的皮肤,苏越蓦然便觉得说不出的寒意和恶心涌了上来。
但他无处遁形。
一年后,他听到了易北国传来的消息,易北大将军林瑞哲功勋卓著,又与易北公主萧娜情投意合,已经被御点为当朝驸马,择日成婚。
知道消息的那一天,苏越没有冷笑,也没有哭,他照样做他的事情,做完之后,上床睡觉。
梦里他在摔下马背,手臂上是箭伤,后面是易北人在追。
他躲在苇草中,然后林瑞哲出现了,他让他走,让他在悬崖的凸石上避难。
他梦见林瑞哲对他说,“好端端的,打什么仗,尽给自己找罪受。”
他梦见林瑞哲从水潭里走出来,裤脚卷的很高,露出两截白晰的小腿。
他梦见他在对他笑,梦见自己傻乎乎地坐在枫叶林里等他可他怎么也不来,怎么也不出现。
当苏越醒来的时候,他觉得眼角很疼,可是他好像忘记了怎么样流眼泪,就好像他不情愿地渐渐淡忘了林瑞哲的五官细节,只记得那双眼睛,黑沉温和,平静无波。
他躺在床上,觉得胸口沉甸甸的,被某种感情压得喘不过气来,那种感情难以描述,但是苏越知道它的重量。
很沉很沉。
如同海。
他再也无法释怀,喝了半宿的酒,醉得头脑不清不楚,晕得厉害,便披上衣服想去洗个热水澡让自己冷静下来,推门走进暖玉池的时候,他看见他的父王也在。
他们彼此注视着,朦胧的灯光下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他溺到温泉中,不知道那究竟是泉水,还是浸泡了他十二年的红枫海。
被那个不是很熟悉的,被称作父王的男人压到水池边上,火热而荒唐的吻用力覆了下来,他扬着头,背脊抵着滑溜的池壁。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坚持的。
再美的东西都是丑陋的。
他还需要装给谁看?
当一阵陌生的疼痛劈开他的身体,他整个人都不可遏制地痉挛了起来,他用力抓住男人的背脊,好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和喘息充斥了灯火暧昧的暖玉池,那个晚上他们罪恶地交织在一起,彼此都有没说出口的沉沉心思。
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他想那个男人肯定也没有看清他的脸。
他们都是浸在海里的人,两个丑陋的灵魂,在欲望和痛苦里慢慢腐烂掉。
作者有话要说:肉渣已经被肃清洁本了= =
和老头只是带过,以后和真正小攻的大肉不会放在晋江,请各位肉食主义者放心
4
4、中山狼 。。。
年轻人的心腔是最适合理想生长的沃土,苏越也许不能算是个年轻人了,他没有指点江山的野心,他的心胸很狭小,走进了一个林瑞哲,便再也走不进一草一木了。
这样的人是当不了君王的。
另一方面,苏越是个不择手段的混蛋,他锱铢必较,有仇必报,他记得自己少年时受尽的排挤忽视,也记得是谁频频把他推向沙场,盼着他死。
这些陈年旧账,压在他心底,非但没有随着岁月淡去,反而愈发深入骨髓,就好像一坛一坛窖藏的药酒,泡着那些腐烂不了的动植物尸骸,日复一日,酒性渐烈。
幔帐拉起,天光从三重帘帐后漏下来,夹杂着夏日特有的熏燃香味,模糊了一片色彩,难分昼夜晨昏。
苏越撑着身子,掰开中年男人压在他胸口的胳膊,悄然坐起来,一头墨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