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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亲王哪里知道,早在郭敬安寻到孔兰珍母女之前,他自己就开包子铺贴补家用呢?
到了郭敬安家门口,弘经本来想递自己名帖。十七拦住,叫贴身太监去叫门,“去,就说果亲王来拜访郭县令。”等太监去了,十七才悄声嘱咐弘经,“笑笑闹闹就算了。郭县令比不得当年武县令,敢把自家闺女献出来给你爹,闹出后来武氏毒死你大哥的事。一会儿,你老实些,别提人家闺女。否则,郭敬安能跟你拼命。”
弘经低头咬牙,“武氏!”
这叔侄俩坐在车里,等了半天,才见一个总角小厮,开半扇门,出来对着马车拱手,“回果亲王话,我家夫人说,老爷去巡查海塘了。家中无有成年男丁,妇人要避嫌,不方便接见王爷。还请王爷暂且回去,等我家老爷回来,即刻叫他前去拜见王爷。”
说着,行个礼,往后退一步,退回门里,扑的一声,把门一关,再无动静。
十七张张嘴,拿扇子指指郭家大门,“嘿嘿,有意思!”
弘经叹气,叫来贴身随从,命他把礼物全部搬下来,放到大门门口,又重新敲敲门,这才赶车回去。
郭家宅里,孔兰珍捧着饭菜,来到孔郭郭屋里。看看女儿低头绣花,忙的不亦乐乎,笑笑,“吃饭了,看看你,一绣起花来,就废寝忘食。我要是不给你端来,是不是就不吃了?”
孔郭郭抬头笑笑,“哪能呀?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肚子过不去。”
孔兰珍摇头,摆好筷子,陪女儿吃饭。孔郭郭洗了手,坐下来,一面吃,一面问:“弟弟们呢?”
“早就吃过了,渤海领着他们在外头玩儿呢。哦,对了,今天果亲王领着他侄子醇郡王来了,你爹不在家,我就没让他们进。还送来好多礼物,都在我屋里堆着,一会儿你去看看。亲王送礼,咱可不能随意处置,一会儿可得还礼呢!”
孔郭郭“嗯”一声,低头吃饭。孔兰珍见了,不好多说,只是不住给女儿夹菜。
过了一会儿,孔郭郭说:“我前几年不是还绣了一幅花开富贵吗?装裱装裱,送给他们还礼吧。”
孔兰珍赶紧摇头,“那可不行,那是你嫁妆。罢了,回头我看看吧。”
孔郭郭想了想,又问:“您上次跟我说,海宁陈阁老有个儿子,跟我年纪相仿,曾经叫媒妈妈来说过。过两天,等闲下来,就定吧。”
孔兰珍睁大眼,看女儿不紧不慢吃饭,干笑两声,“行啊,等你心——静下来,再说吧。”小样,你心里想的啥,还能瞒过老娘!装吧你就!
对女儿婚事,郭敬安与孔兰珍态度一致:只要闺女喜欢,抢也得抢回来。前提是,闺女嫁人后,不能受委屈。很明显,嫁到醇郡王府,不受委屈——那是不可能的。更别提郭敬安亲眼目睹了汉妃武氏撞柱而亡。所以,这件事,只要闺女不提。他两口,只当不知道。什么一见钟情、什么海誓山盟,等醇郡王一走,啥事儿没有!再说,自己闺女,还会不要脸到未婚先孕,叫醇郡王占尽便宜?很明显,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郭敬安就带着一车当地特产,来给果亲王还礼。十七带着弘经才说了没几句话,郭敬安就推辞,衙门有事,先行告退。
再往后,弘经再去,郭家便只剩下郭敬安一人。果亲王旁敲侧击问一番,得到的回答就是:“拙荆带着孩子们逃荒去了。”
叔侄俩哭笑不得,又不能逼郭敬安说出孔郭郭在哪儿。逃荒嘛,还不是想去哪去哪儿,天南海北,流浪呗!
如此一来,只等到三个月后,海宁海塘修筑好,弘经盯着海面大潮,来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没能再见到孔郭郭。
等到海塘修筑完毕,诸事妥当,刘统勋与果亲王回京复命,已经是雍正十七年年底。弘经自然也要回京,陪同父母过年,同时,还要准备妹妹成亲贺礼。没想,又接到雍正旨意,叫他们乘海船,经海路回京。圣旨中还说,沿途,要果亲王与弘经好好看看岸上有什么地方,适合做经商口岸。果亲王十七捧着圣旨叹息,“皇上是给威灵顿那老头儿给逼的呀!”
弘经不解,皇家之事,刘统勋自然也不知道。对着二位王爷一拱手,回去收拾东西。十七见左右无人,拉过弘经细说:“你屋里没有福晋,对弘喜院子里的事还不知道。前两天,你十七婶婶给我来信,说弘喜家的,给他添了一个格格。那威灵顿没等皇上下旨,就拿着自家祖传之宝,送给了外孙女儿。”
弘经笑笑,“威灵顿公爵只有十二弟妹一个女儿,心疼外孙女,也是有的。”
十七摇头,“哪儿呀!你知道那是什么宝贝?那是威灵顿家族历代公爵信物。谁拿着它,谁就是公爵或者下任公爵。就算是他外孙女,也是咱们正经嫡出皇孙女儿,怎么就成了个鸟国的女公爵呢!幸好礼部还有熟悉英吉利礼仪的官员,得知这事,立刻上报天听。依我看,皇上现在,正跟威灵顿较劲呢!”
弘经淡淡一笑,“这俩老头儿,能把家事闹到两国邦交上来,也算少见了。”
十七则摇头,“不就是个格格,给他们又如何。横竖,她长大了,还能不认玛法?四哥真是想不开!”
等诸事安排妥当,启程前一日,郭敬安求见弘经,送来一幅妈祖绣像,说是当地海神,可保一路平安。
果亲王凑过来看热闹,啧啧称赞,“哟,这针法细腻的,头发丝儿都跟真的一样。”
郭敬安讪笑,“不过是多费些功夫,跟御用之物没法儿比。权当是海宁老百姓对王爷感激之情,还请王爷笑纳。”
弘经笑着点头,命随从小心收起,放到船上,以保平安。
郭敬安又坐了一会儿,说些皇恩浩荡,本县百姓感恩戴德之类的话,敷衍多时,告辞离开。直到送郭敬安出门上轿,弘经都没有提过一句孔郭郭如何。站在大门口,十七一副过来人模样拍拍弘经,“年轻人嘛,难免的。过去就好了。”
弘经一笑,没有说话。
扬帆向东,一路沿着海岸线望京而行。果亲王与弘经请来同行经年商行管事,查看地形。大致定下几处,等待回京后,再请工部、户部详细勘验。好在雍正只是命他们顺便看看,没有下死命。路上,除了前几日晕船,这俩人还算过的悠闲。
只是,每次看到船舱内供奉的妈祖女神绣像,弘经就觉得,这位仙女,就站在那里,对着他笑,笑的春花烂漫。
总算赶在过年前回到北京。刘统勋和果亲王陛见述职之后,便回到家里,与老婆孩子团聚。弘经则随雍正去仁和堂见皇后。
众人依次见礼,衲敏拉弘经在身边坐下,不住叹息,“瘦了,又黑了!”
雍正笑着嘲讽,“你还不知道,他办成多大的事儿呢!因为他出面,把江南、福建那些贪污的世家,引出多少来!就连二十多年前,金御史之案,也查了个水落石出。多少年,都没这么痛快过了!”
弘经脸一红,站起来对帝后磕头,“儿子不孝,叫皇阿玛、皇额娘担心了。”
衲敏摇头,斜雍正一眼,嗔怪,“你呀!又吓唬人!”说着,拉弘经起来,问长问短。
不一会儿,弘纬从户部衙门回来,给帝后请安,问哥哥这次南下见闻。
弘经斟酌词句,“以前总想大干一场,叫那些贪官污吏望风而逃。看了这么多,经了这么多,才知道,像刘大人、十七叔那样,既能惩治贪官,又能为百姓牟福的做法,才是最合适的。”
弘纬点头,“是啊,要不然,怎么郭县令自己做生意,老百姓反而觉得,他是个好官。那些所谓的‘清流’,专拿官员说事找事的人,老百姓反而背后骂呢!”
衲敏笑笑,这娃,也知道照顾老百姓情绪了?
这边正说着,就听外头王五全通传,“五公主来了。”
弘琴一身玫红旗装,扶着小宫女,笑吟吟走进来,对帝后、哥哥行礼。当着众人面,弘纬也只得对着弘琴行礼。
一时礼毕,雍正指着弘琴笑骂:“又出去见察尔汗了?都要出嫁了,你好歹在屋里呆会儿!哪怕做个样子呢?”
弘琴一撇嘴,“我又没三更半夜出去,大白天的,不过是去逛逛铺子,上上酒楼,有什么不好?再说,察尔汗说了,不用我亲自绣嫁妆,他娘早就准备好了。过两天连同年礼,一同送来就成。”说着,就去看皇后。
衲敏叹气,果然是特权阶级呀!想当年,自己待嫁,哪一样不是亲自准备,足足忙了三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两圈,这才齐整。后来……罢了,罢了,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其实,雍正也就是说说。真要弘琴跟别家姑娘那样,呆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也不是咱们家上得朝堂、出得厅堂的五公主啦!横竖,那是察尔汗该操心的事!做老丈人的,得享乐时,且享乐吧!
弘琴见帝后二人不怪,嘿嘿敷衍两句,也就算了。坐到弘经身边,就问他这次出门见闻。
弘经说了一些,想起妹妹就要出嫁,满心不舍,吩咐贴身太监,“去,把那幅妈祖绣像拿来。”
不一会儿,绣像就到了弘琴手里。展开一看,衲敏与谨言先惊了。衲敏本人,对刺绣就多有研究。谨言素来留心,怕将来出嫁,受人拿捏,女红针黹,从来不肯丢下。二人一看这绣像,用了不下一百种针法,所用丝线,也比平日用的要细。整幅绣像,颜色过渡自然,光泽细腻,稍微一动,便好似妈祖女神要说话似的。
弘琴颇为满意,“嗯,这个神像,不像供着的菩萨,倒像是以真人为底版,描出来一样。”
弘经笑着解释,“妈祖本就真有其人。因广积善缘,沿海百姓,都奉她为海神。”
弘琴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个绣像,像是比着真人模样绣的。你瞧,这嘴角,看着,好似在撒娇嗔怒呢!真好看,哥哥,送给我吧?”
弘经仔细看这绣像嘴角,呵呵,不是孔郭郭发脾气时的样子,还能是谁。嘴里便说:“本来就是带来送给你的。”我留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弘琴听了,急忙叫贴身宫女收好,送回公主所,生怕弘经反悔。
弘纬留神细看弘经,历劫归来,反倒平添一丝闲愁。怎么回事呢?
一家五口吃完饭,弘经就借口身体不适,先回阿哥所了。衲敏本来好想把那本秀女名册叫他带回去,好好看看。哪知弘经一摆手,“往后再说吧。”行个礼,便恹恹地走了。
徒留雍正、皇后与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
醇郡王反常,自然引起国家级别的重视。最后,这四口人商量,推与弘经最合得来的弘琴出门,探探口风。弘琴一叉腰,拍着胸脯说:“放心,交给我!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哥哥,看我把他摁圆明园海子里淹死!”
雍正脸色一沉,“爱摁哪儿摁哪儿,别糟蹋朕的园子!”
弘琴一撇嘴,领着一堆随从,直奔阿哥所。
五公主经年累月常逛阿哥所,侍卫们都习惯了。没怎么阻拦,就到了弘经院子里。大冬天的,弘经居然开着书房窗户。弘琴一时兴起,摆摆手,叫身后宫女太监站在原处,不许乱动。自己绕过冬青树,扒着窗棂,往里偷看。
书房里,弘经一本正经地对着书案。笔墨纸砚,摆的整整齐齐。再仔细看,书案上,那幅宣纸,怎么好似一姑娘画像?
弘琴晃晃脑袋,看不清楚。索性,抬脚踹门、飞身入内。不等弘经反应过来,一把抓起案上宣纸,举到眼前细看,“哟,怎么是妈祖呀?”说着,冲着弘经眨眼。
弘经脸色发红,对着妹妹轻叱,“别闹,不是!”
弘琴一摇一摆,走回书案前,把画重新放好,叹口气,“画是好画,只可惜,用宣纸,托不住墨。”
弘经低头再看,好好的一幅画,经这么一颠倒,已经淌了好几道颜色下来。
弘琴再看,“咦,不生气?”
弘经苦笑,“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纵然画像如生,又能如何呢?”
弘琴听了,嘿嘿冷笑,一屁股坐在窗前椅子上,“胡说八道!咱俩谁都清楚,你不是内定储君。想娶谁不行?就是你只想娶一个嫡福晋,也没人逼你纳妾。你要想跟圣祖大阿哥学,也没人拦着。该不会,这姑娘——是有夫之妇吧?”
弘经急忙摆手,“没有的事!”
弘琴奇了,“哦,她是平民百姓?是——你这趟南下,遇到的一个仙女姐姐?该不是鬼吧?”
弘经闭眼,“没事别胡诌。赶紧走吧!我得画画呢!”
弘琴撇嘴,“你不说,我也猜出来了。她是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