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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小短腿过来,抱起一本,坐到炕桌前瞧的津津有味。庄大格格就问:“小宝,你知道这什么吗?看那么入神?”
小宝嘎嘎笑着回答:“猴子!和尚!猪!”
庄大格格拊掌大笑。怡四格格也抿嘴直笑。宝贝公主坐在炕上,抓着布老虎猛揍,一面揍一面鄙夷:“笨笨,那是猴子、野人、猪!”
衲敏则陷入沉思,这俩孩子,太聪明了,聪明的不像同龄的孩子。该不会——也跟自己一样吧?想到这儿,衲敏反而释怀了:若是他们只是普通孩子,等到雍正九年,自己走后,不知道会不会再出个乾隆朝的十二阿哥;但如果他们的芯子是历经波折的大人,那么,一切,就都会有所不同。不说他们一定能扭转历史,但至少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丢开对孩子们未来的挂念,衲敏满怀思乡之情,便愈演愈烈了。到了五月初三,小宝生日那天,因为整日忧思,甚至连床都不想起。
无奈小宝一大早就爬上床头叽叽喳喳。为了不让孩子失望,衲敏还是坚持起身。先到太后那里请安。乌雅氏太后这几日明了雍正放秀女回家的详情,开始跟熹妃针锋相对。本来是想撺掇皇后出面,不巧皇后又病了。今日一见,更是脸色苍白,浑身无力。乌雅氏太后便心疼了。
别看老太太时不时难为皇后一下,但在大是大非前,乌雅氏太后还是很聪明的。皇后在,中宫便稳固,是国家之福。若是皇后不在,即使康熙朝曾经有过中宫多年无主,而后宫安宁的局面,但那不过是各方面势力均衡的表现。设想,如果康熙末年,仁孝皇后仍稳居中宫的话,九龙夺嫡之事,只怕根本不会发生。更何况,乌喇那拉氏心思单纯,不像齐妃爱耍小聪明,更不像熹妃面上谦恭,背地里给你上眼药,小肚鸡肠,连句重话都听不得。皇后对人,好就是好,不好最多躲起来不见你,从不惹是生非。有这样的儿媳,老太太日子好过。看见皇后病容,乌雅氏太后不由设想到,如果皇后没了,熹妃摄六宫事……老太太看看熹妃,那副低眉顺眼的态度,跟当年良妃可真像!不过没良妃长的好看罢了!如果这样的人入主中宫……天呐,那对慈宁宫来说,无异于灾难来临。
出于对自身安危以及对皇后疼爱的考虑,乌雅氏太后说起话来,更加慈爱可亲,“皇后身子弱,就先回去歇着吧!哀家身边又不是没人伺候,哪里就劳动主子娘娘了呢!”
熹妃也急忙跟着说:“是啊!主子娘娘,这儿有臣妾呢!九阿哥的生日宴,臣妾也已经吩咐人备好了。就等着时辰一到,就开席呢!”
太后不轻不重地看了熹妃一眼,没说话。裕嫔、谦嫔都跟着装老实。衲敏懒得理她们斗法,扶着碧荷站起来,给太后行礼告退。
到了外面,小宝吵着要走着回去。衲敏便叫王五全和奶嬷嬷紧紧跟着,自己扶着碧荷慢慢走。圆明园不愧是皇家园林,即使不看诸多景观,单看那金黄色的屋檐掩映在绿树之下,蓝天、白云、绿树、红花、碧湖,各种颜色相得益彰、相映成辉。看着小宝无忧无虑、欢快跑跳的身影,抬头,似乎听到田野里,那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布谷布谷——”衲敏觉得,内心的思乡之情,愈发严重了!
到了中午,小宝的生日宴便摆在平湖秋月。本来按衲敏的意思,小宝姊妹几个加上自己随便吃顿饭就行了。谁知,熹妃居然把老太太也搬来,把其他嫔妃也叫来。乌雅氏太后是担忧皇后身体;至于其他嫔妃,呵呵,如今熹妃位份是妃嫔中最高的,又有个好儿子,她发话了,谁敢不来?
衲敏陪太后坐在主位上,看着下头一个个小桌子上摆满各色珍馐佳肴,不免感慨:“这——太过了!”
乌雅氏太后也皱眉,“是啊!九阿哥还小,怎么嫔妃们都来了呢!”
幸亏雍正初年,后宫不实,除了妃位,就只有两个嫔位妃子和几个答应。即便如此,今日的耗费,也够寻常人家吃上两三年了。庄大格格和怡四格格带着小宝出来,后头跟着刚满周岁的宝贝公主。乌雅氏太后一看就乐了,怎么俩孩子都打扮的跟善财童子似的?庄大格格看宝贝公主的眼神就充满控诉:都是你!非要穿哥哥以前的衣服,看看,来晚了吧!
等几位小主子坐定,宴席就开始了。小宝年纪不大,手劲儿不小,怀抱酒壶,蹬蹬蹬跑到太后跟前儿就给太后倒酒,一面倒还一面说:“皇玛嬷,喝了孙孙酒,长寿长寿,呃,”说不下去了,就瞧着怡四格格求救。怡四格格急忙在座下接话,“长寿年年有!”
乌雅氏太后听了,顿时乐开了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好,喝了孙孙酒,哀家也求个长寿!”说着,叫李嬷嬷重赏。
衲敏没精神,小宝敬酒时,便以茶代酒。熹妃位高,得了小宝一杯酒,也跟着太后、皇后送上生日贺礼。至于裕嫔等人,则不等小宝屁颠屁颠抱着酒壶跑过来,早就把礼物奉上了。衲敏冷眼瞧着,暗道:这个小宝,这么会拍马屁,该不会是钮咕噜善保穿来的吧?要真那样的话,他跟小四子,可还真能“再续前缘”了哈!
要不怎么有句话叫“莫在人后论是非”呢!衲敏还没腹诽完,小宫人端着盘荆酱羊肉,放到太后和皇后桌前。宫人急忙给二人布菜。乌雅氏太后笑着举起筷子,夹起来正要往嘴里送,就听皇后一声干呕,捂着帕子便跑了出去。碧荷、翠鸟吓了一跳,一个连忙跟着出去伺候,一个急忙宣太医。
众嫔妃也顾不得吃了,都放下酒筷,悄悄议论。王五全甚至直接派人到御膳房查验今日菜肴是否有问题。
乌雅氏太后举着筷子都忘了放下,想了半天,问翠鸟:“你家主子娘娘的月事,多少日子没来了?”
翠鸟想了想,躬身回答:“回太后主子的话,主子娘娘说她大概要绝经了,所以,有两个月多,不到三个月没来了。”
乌雅氏太后沉吟一下,旋即笑了,“我说呢!最近她的脸色那么苍白!去,不必在哀家跟前伺候了。催催太医,叫他们立马过来。”
等衲敏好容易吐完,三个太医也背着小药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众嫔妃连同公主格格躲在屏风之后回避。只有乌雅氏太后抱着九阿哥端坐榻前,“不必行礼了,都好好给哀家看看,皇后这是怎么了?”
衲敏吐的浑身乏力,歪在床上叫太医诊脉。过了一会儿,三个太医一面诊脉,一面互相使眼色。过了半天,乌雅氏太后要发火了,这才笑容满面地回话:“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几天前给皇后请脉就觉得有喜脉征兆,只是当时不显,不敢随便说。就等着什么时候能确定了,讨个好彩头!这仨太医,可是贼到家了!
碧荷、翠鸟听了,急忙张罗着换屋里的摆设;王五全急忙派人到九州清宴去报喜。庄大格格、怡四格格都齐声祝贺;小宝高兴地搂着太后叫:“我又要当哥哥了!我又要当哥哥了!”众嫔妃也都贺喜。只有宝贝公主,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依旧去揍她的布老虎。
“有喜了?”乌雅氏太后连说几声“好”,“来人,赏!”太医们乐呵呵地抱着太后赏赐正要下去,衲敏急忙叫人拦住,“皇额娘,既然太医们都来了,不如,叫他们也给几位妹妹们请请平安脉吧?”没道理这两年只有皇后一人怀孕。要知道,就是熹妃、裕嫔也都不过三十多岁,谦嫔更是年轻。八福晋都能生下二格格,就不信她们怀不上!
乌雅氏太后隔着屏风瞅了嫔妃们几眼,“既然皇后这么说了,几位太医,就再辛苦辛苦吧!”
三人连说不敢,依次给众位嫔妃请脉。结果出来,乌雅氏太后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不仅海答应怀孕三个月,就是她最不喜欢的熹妃,也有了身孕。
海答应一听这天大的好消息,登时喜形于色。要知道,她跟着雍正四五年,总共就见了雍正三四面,连她自己都不敢奢望能怀上,还以为是身体太虚,致使信期不至呢!
至于熹妃,乌雅氏太后不喜,在意料之中。衲敏听了,也觉得奇怪,这个孝圣宪皇后可真有福气啊!这样都能怀上。又听太医说,熹妃怀孕已快两个月了,这不是说自从她搬到圆明园就有了?牛!
乌雅氏太后皮笑肉不笑地赏了太医以及熹妃、海答应。吩咐两人好好保重身体。海答应自然千恩万谢地感激太后。熹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在衲敏看来,脸上还是很高兴的。乌雅氏太后冷笑,妃位主每隔三天请一次平安脉,皇后脉象不显,是因为她毕竟年纪大了,太医不敢贸然确认。你熹妃三十来岁,怀了孕他们也不敢确认吗?看来,这宫务,不能再叫熹妃掌管了!
乌雅氏太后虽然这样想,但她的权力,毕竟已经被雍正架空。皇后又不能操劳,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衲敏没心情看她们你斗我、我斗你,跟太后说声累了,便窝到里屋睡觉。乌雅氏太后还指望皇后生下嫡子气死熹妃,急忙准了。
乌雅氏太后带着众嫔妃出来,到杏花春馆又挨个敲打一遍。吩咐海答应搬到杏花春馆跟着她住,又笑盈盈地关照熹妃,“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了!凡事不能太过操劳。往后有什么事,叫裕嫔、谦嫔她们做,也是一样的!”又专门叫裕嫔、谦嫔到跟前,“好好照顾你们熹妃姐姐。到时候,她再生个阿哥,也得叫你们姨娘不是?”
裕嫔笑着答应。谦嫔则气的直咬牙,暗想:这个熹妃,为人最为小心眼,又会装,又能忍。就一个四阿哥,她背地里尾巴就翘上天了。要是再添个小阿哥,我们这些个低位嫔妃,还有活路没了!又暗暗埋怨皇后:干啥把宫权给她?就是给裕嫔,也比让熹妃掌宫强啊!
衲敏则是呆坐在床上发呆:眼下时节,家里的麦子快熟了吧?院子里的葡萄,也该结果了吧?不知道,家里,可还好吗?妈,我想你!我好想你呀!
雍正得到王五全报喜的信儿,先来看皇后。一进门,就看见皇后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隔着纱窗,望着湖面景色。满头青丝,或披在肩上,或垂在胸前;一行清泪,顺着苍白的脸,缓缓流下。
74、镜花缘
雍正做皇帝这几年,虽说路子走的艰难,但每次见到皇后,都能从她身上感到那股自然而然生成的坚定与平和,每次都能安宁心神。今日这一幕,如此柔软、如此悲伤,却是第一次碰见。四四深吸口气,摆手叫高无庸、碧荷等人出去,走过去,坐到衲敏身边,柔声问:“皇后,你怎么了?”
衲敏其实早就知道雍正进来,只是,她仍然沉浸在思乡的情绪中,还没缓过神。等她想好了如何应对雍正,四四就坐到身边了。衲敏伸手抹干眼泪,就要起身给雍正施礼。雍正四爷急忙拦住,“你有身子,就别折腾了!”又问,“怎么哭了?可是谁惹你了?”
衲敏急忙摇头,“没人惹我。大伙儿都把我当宝贝似的!就连小宝都知道不叫我到处走动。没人惹我。”说着,把刚刚收回去的泪,又挤出一串下来。
雍正急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说着,就掏出帕子给衲敏擦泪。
衲敏摇头,握住雍正手腕,“皇上,您能听臣妾说句不该说的话吗?”
“咱们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呢?只要你不胡说,朕不怪你!”
衲敏点头,“谢皇上!没人惹我。我是自己心里害怕,才哭的。”说着,低头让脸上的泪滴到衣襟上。话说,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男人最强大的武器,乌喇那拉皇后啊,你就保佑雍正皇帝是个真正的男人吧!
雍正不解了,“你为什么害怕?又害怕什么?”
衲敏低头吸吸鼻子,不看雍正,边说边编词:“臣妾,臣妾怕——怕保不住这个孩子!怕——怕像当年孝诚皇后那样。臣妾,臣妾害怕,万一臣妾没了,小宝和宝贝又小,连自己都不能照顾。皇上您国务繁忙,那,这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呀?”急智呀!急智!乌喇那拉氏皇后,保佑雍正此刻别太精明哈!
果然,雍正怒了,“这叫什么话!皇后,你哭,就是为了这些莫须有的事?你——真是个傻皇后!”
衲敏一脸委屈,“可是,臣妾,臣妾真的怕呀!皇上,臣妾今年,都四十五了!这些日子,身体又不好。到这孩子生的时候,又恰恰是先帝孝期满,臣妾身为臣子儿媳,必然要到景陵尽孝。臣妾实在是怕呀!”年妃怀小宝时候,天天对着康熙老头儿的灵柩磕头,到最后怎么样?难产了吧?更何况,乌喇那拉氏可比年氏大二十来岁呢!
雍正默然,半晌,轻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