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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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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想,皇上指着你办差呢,你去讨假,怕不被骂偷懒?”她的语气轻快调侃,想教他放下一颗心。
  灵光寺前停了好几匹马,几个随从模样的正聚在一堆聊天,远远看见十三阿哥背着一个女子走过来,都是一怔。
  看见他们,十三阿哥也是一呆,有些踌躇起来。不想进去,又不能回头。楚言的脚伤了,需及早治疗,找不到车,回京城也难。
  十三阿哥含糊地答应着,硬着头皮走进寺里。
  那几个人,楚言也认得两个,当下只恨不得扭头就跑:“胤,十三爷,你放我下来。”
  感觉到她的慌张,十三阿哥安慰说:“别怕,有我呢。”
  “十三弟,你们这是做什么?”大殿外站着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来,气得脸色铁青,眼睛严厉地眯了起来。
  “给四哥请安。四哥,楚言伤了脚,我带她来请虚果师父诊治。”十三阿哥强作镇定,满脸堆笑。
  楚言脸色发白,推了推十三阿哥示意她要下来,奈何十三阿哥心意甚坚,不为所动。
  那番对答惊动了殿内的一个人,快步走了出来,一脚才迈出殿门,竟似生生地被钉在了那里。
  楚言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喉咙哽咽疼痛,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好像有个和尚迎了出来,寒暄两句,带着十三阿哥来到一间厢房。
  十三阿哥小心地放她下来,又轻柔地扶着她在炕上坐好,等那和尚出去了,才小声告饶:“四哥,弟弟今儿好些事儿做得孟浪,连累了楚言。回头,你要打要骂要罚都行,还是先让虚果给她瞧过伤再说。”
  楚言这才知道四阿哥竟一路跟了来,此刻还站在边上,怯怯地瞄了一眼那张比冰雪还冷的脸,不由自主往里缩了缩,咬住唇,努力地想忍住泪。
  四阿哥冷哼一声,本想数落他们两句就算了,看见她那付诚惶诚恐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气往上冲,恨不得摔手而去,却又没法扔下他两个不管,火大地磨了磨牙,刚要发作几句,就听窗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有劳师父,请!”
  楚言将将停住的泪再次狂涌。
  有个西藏云游到京的高僧喇嘛今日来灵光寺与主持大师谈经印证佛法。身为佛理爱好者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闻讯前来观摩聆听,无巧不成书地遇上十三阿哥和楚言的这挡事。
  三阿哥和五阿哥听得消息,深怕闹出什么事儿,连忙赶过来探视。
  脚踝已经肿大,靴子不好褪出来,轻轻一碰就是钻心的疼。楚言心中苦楚,索性借着这个原由痛快哭出来。
  四阿哥被哭声搅得异常烦躁,厉声斥道:“哭什么!不成体统!怎么连这点苦也吃不了!”
  楚言挨这一骂,越发放声大哭,直哭得这几个人,连着那位和尚师父,全都手足无措。
  “四哥!”五阿哥十三阿哥都是一脸埋怨。
  四阿哥又是后悔又是恼火,额上青筋直蹦,真想上前捂住她的嘴,勉强咬牙忍住,狠狠地瞪着她,想不通自己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遇上这么个魔障。
  八阿哥递过一把匕首:“靴子怕是褪不下来了,烦劳师父割开吧。”
  虚果唯唯诺诺地接了过去,战战兢兢地割开靴子,仔细检查一番,陪笑道:“关节有些错位,贫僧这就为女施主正回去,再敷几天药,活血消肿,就不碍事了。”
  八阿哥暗暗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深深地看了一眼炕上那个一脸鼻涕眼泪形象一塌糊涂的小女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三阿哥忙说:“四弟,五弟,十三弟,我们也出去吧,别扰了师父的心神。”
  八阿哥取了药膏药方回来,就见她无声无息地靠在炕上,一条帕子盖住了脸,也不知是睡是醒,左脚踝已经敷药,厚厚实实地包裹着。
  将药膏药方放在她身边,静静地在炕前立了一会儿,一只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感觉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他黯然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你多半是不愿见我。回去后好好按时泡脚敷药,不可马虎大意。万一没好利落,以后吃苦的是你自己。”照顾她安慰她的权力,他已经永远失去,就连担心也不敢太多流露。
  脚步声渐渐离去,楚言拉下帕子,直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后,把头埋在膝间,默默垂泪,昏头昏脑地奇怪着她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水分。
  又有人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柔声劝道:“真要疼得厉害,就哭出来,谁又真会笑话你呢?”
  “呜呜,五哥,呜呜——我好疼,真的好疼!”
  “不哭,不哭了,五哥都知道,都知道。”五阿哥拍拍她的肩,笨拙地安慰着,心想要是怀湘在就好了。
  心中一动,试探道:“我和三哥四哥八弟是来听高僧讲经的。你要是不耐烦,不如,我先让人送你回去?你也有阵子没见到怀湘了吧?”
  楚言连连点头,止住了哭泣:“嗯,我不要留在这里。”
  “我叫人打盆水来,你先收拾一下,我去让人备车。”
  听说五阿哥要派人先送楚言回去,十三阿哥忙说他不耐烦听经,正好一起走。
  三阿哥瞅了他两眼,再瞟了一眼阴沉着脸的四阿哥,又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八阿哥,无力地低声叹息:“十三弟,你还嫌那丫头的事儿不够多么?”
  十三阿哥咬了咬唇,颓然坐下。
  怀湘得到消息,早早让琴儿到门口等着,看见楚言拄着根树枝做拐杖,一跳一跳地走进院子,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言扑哧一乐:“苍蝇飞进嘴里了。”
  怀湘回过神来,啐道:“你这丫头还敢贫嘴!哪里弄得这人不人猴不猴的,掌书女官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琴儿在旁帮腔说:“姑娘也不让人抬,也不让人扶,非得一路这么一蹦一蹦地走过来,要让那个多嘴地说出去,以后可怎么见人呢。”
  被她两个扶着坐下,楚言把树枝小心地放好,甩了甩发酸的胳膊:“若是早想到这个法子,还能多存住些脸面。我能让人传说的,也不止这件,早不想见人了。”
  怀湘往自己的手炉里添了两块炭递给她,闻言摇头叹道:“十阿哥是个糊涂人,白白辜负了你替他周详的一片苦心。”
  楚言接过手炉捧在手里,身上心里都添了几分暖意,知道怀湘不声不响,心里却极明白,坦然笑道:“谈不上辜负,我原本也只是求个心安,不想欠他什么。我的事儿呢,其实也不差他那一闹。倒是绿珠,只怕又要恨我。”
  怀湘认真地剥着烤熟的栗子,叹息道:“要说绿珠,这两年可真是变了个人,一心一意地守着十阿哥和孩子过日子。我半月前去看过她,倒没见怎么吵闹,也没提起你,只是话少了,安静得有些不对劲。”
  “十爷真正伤着的,是她。”楚言有些伤感:“听你这么一说,原先那个绿珠,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我最近大概是心老了,常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儿,倒觉得当初要是没有她隔两天来一趟,日子也怪没趣的。”
  “你只顾着有趣,哪知道我们在旁边担了多少心。”怀湘白了她一眼,把剥好的栗子用帕子垫了放到她面前:“真是个缺心少肺的!”
  楚言默默地发了会儿呆:“我好像从小就是个会惹祸的,没少让人操心伤神。”
  捡着栗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那股香甜,又快活起来,往怀湘身上腻过来:“还是做妹妹好,有人疼。”
  怀湘笑着推她:“少来,还想吃,自己剥去。”
  说说笑笑地闹了一阵子,门帘一掀,却是五福晋笑着走了进来。
  虽说楚言近来失了太后的欢心,前途难料,五阿哥真心把楚言当作亲妹子,五福晋自然不敢怠慢,听说楚言伤了脚被五阿哥送到怀湘这里, 连忙抽了个空过来安慰几句。
  怀湘噙着微笑,看着楚言巧笑应对,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也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把所有的血泪都吞进了肚里。她本是个冷人,同采萱在一起几年,彼此始终都是淡淡的,突然来了个楚言,她的生活先是失去了安静和秩序,然后就多了些热闹和精彩,最后又有了丈夫和幸福。如此可人的“惹祸精”,也难怪总有人心甘情愿地操心伤神。这么个妙人儿,为什么竟是那样的命运,又不是真的金枝玉叶,却要——
  过了些时候,五阿哥回来了,看看时候还不算晚,同怀湘嘀咕了两句,就说要入宫给太后请安,顺便送送楚言。结果,楚言在五阿哥五福晋怀湘的护送下,声势浩大地回到慈宁宫。
  五阿哥秋狩时打了一头狼,让怀湘给太后做了一对护膝,又对太后说起今日两位高僧谈经论佛的情形。太后十分开心,将五阿哥夫妇三人留下晚饭,又让冰玉去陪陪楚言。
  虚果师父给开了一贴草药,让楚言每晚煮水泡脚,然后再贴膏药。五阿哥说宫内取药不便,干脆配好了带进来。
  冰玉看了看八阿哥抄的方子和注意事项,吩咐可儿到厨房去煮药,再拿点黄酒来。
  等到屋里救剩下她们两个,冰玉叹口气:“这个八爷,我是越看越不明白了。若真是想为你好,又为何撺掇着十爷去闹那么一场?若是不把你的死活当回事儿,又何苦在小事上如此周全?”
  “不是他。”楚言拿过那张便签,望着那熟悉的字迹,坚决地说:“不会是他。”
  冰玉撇撇嘴:“不是他是谁?我就不信他一点不知情。”
  楚言沉默片刻,幽幽道:“是与不是,都没有关系。”
  可儿一脸郁闷地走进来。楚言脚踝还没好利落,正靠在窗前看书,半天没听见她出声,抬起头笑道:“又生哪门子气呢?又有谁欺负你了?”她的事儿,她自己没觉得怎样,倒是连累这个小丫头受了不少奚落和闲气。
  可儿张了张嘴,不敢直说,闷了一会儿,到底小孩儿心性,忍不住嘟囔:“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不着急,人家就差骑到你头上了。”
  楚言奇道:“谁能骑我头上了?这院里比我高的也没几个。”
  可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冰玉走了进来,接口说:“你个儿高有什么用?别人可会攀高枝。”
  “那个别人是谁?”
  “瓜尔佳•;玉梨,原来是乾清宫的,如今已经是十三爷跟前的人了。”
  楚言一呆:“皇上给十三爷指婚了?”
  “还没。这当口,要是指婚,十三爷能答应?就是太后和你们家的脸上也不好看。皇上挂念着十三爷还没娶福晋,府内少个人照应,难以周全,把身边一个懂事伶俐的宫女给了他。宫里到处都在说,这可是没先例的,可见皇上是极疼十三爷的,玉梨进十三爷府时虽然没名没分,将来,一个侧福晋的位子还是跑不。还有,显见的,皇上不乐意原先太后定下的那个十三福晋,中意这一位呢。要不是何九在你房外布了人,只怕你这屋里早站满了,不知有多少人想进来以安慰之名,行窥视之实呢。”
  楚言愣了一下,苦笑:“这一向,新鲜事儿还真不少啊。能让大伙儿时不时热闹热闹,也算功德一件。”
  “难得,你倒想得开!”冰玉颇为无奈,找了个借口把可儿支出去,在她身边坐下,轻声劝道:“其实,那个玉梨也算不上什么。能往十三爷身边放人,还能往他心里塞人么?十三爷要是那种人,还能等到今天?”
  “你别担心,我没乱吃醋的习惯。”十三阿哥身边应该有个知冷知暖的贴心人。玉梨是个有心的,对十三阿哥显然也有情,只是,恐怕并不是十三阿哥的那盘菜。
  见她全不在意,冰玉不知该放心还是该担心,想了想,推心置腹地说:“皇上另有打算,可你们也不是就没指望了。还记得皇上说过,你的婚事可以自己拿主意,如果喜欢上谁,可以和他一起到皇上跟前请求指婚。皇上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再不会不作数。”
  楚言摇头微笑:“皇上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正是因为那个诺言,才要弄出玉梨这么个人。
  “那又如何?你和十三爷一块儿去求旨,皇上就算不乐意,也不能食言。”
  楚言放下书,看着冰玉叹道:“聪明脑瓜笨肚肠。让皇上不乐意,谁敢?女子嫁人,嫁的又岂止是那个人?嫁的也是那个家啊!求来旨意以后呢?日子还过不过下去了?”怡情小筑也许是个世外桃源,可她总不能在里面关一辈子,真要做了那个府邸的女主人,自然不能不管那里其他的人和事,也不能看着十三阿哥为了守住一个承诺同皇上太后闹僵。一旦踏出那个府邸,还要面对不知多少人不知多少事,有些人也许她一辈子也做不到坦然相向,月月年年的蚀心之痛,她甚至没有去想的勇气。她欠十三阿哥的已经很多,耽误了他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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