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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看看自己也觉得好笑:“我带不惯箬笠,只得如此。我妹妹也笑话我,小姐不象小姐,渔翁不象渔翁。”她爱纸伞的美丽情调,又嫌竹骨纸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挑来挑去,捡了一把最小的。继母说病才好,淋不得雨,撑这么小一把伞非要披件蓑衣。
十三阿哥走上来,与她并肩站着,望着四下景色,感叹道:“欲将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我这还是第一回见到雨中的西湖,美人果然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照说到了杭州,你总该尽尽地主之谊,带我四处转转才是。”
楚言一脸抱歉:“对不住,我这做主人的失礼了。”
十三阿哥微笑凝视:“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好了,在家吃好睡好,还长了肉。”
“西湖一带传说甚多,最出名的要算白娘子了吧?那白娘子与许仙相遇,好像也是在个雨天?”
“不是这么淫雨绵绵的天气,是个晴天,突然下雨,许仙与白娘子小青共伞避雨,又把雨伞借给她们,由此结下情缘。”
十三阿哥望了望手中的雨伞,笑道:“这把伞大,不如,把你的伞收了,钻到这伞下来?”
楚言摇摇头,指指身上的蓑衣:“这东西只怕要蹭得十三爷一身的水。”
十三阿哥才要说话,水雾之中远远跑来一个身影:“爷,爷,十三爷。”
楚言心下佩服,这位玉梨姑娘还真是敬业。她没有用雨具,急急忙忙地跑来,衣裳已湿,几缕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大口喘气,十分狼狈。
十三阿哥僵了脸,冷冷讽道:“又怎么了?皇阿玛准了我半天假,难道这会儿又想起什么要紧事儿,派你找我?”
玉梨一呆,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楚言很想抽身走开,她是出来散步散心,不是出来趟浑水的。看着玉梨那个模样,又觉得不忍。她是深深爱着十三阿哥,才肯不顾自尊,做这些事的吧。轻轻拉了拉十三阿哥:“玉梨姑娘浑身都湿了。”
十三阿哥神色复杂地望着楚言,嫌恶地瞟了玉梨一眼,不吭声,也不动。
楚言最怕这种僵局,压低声音埋怨了一句:“一点不知怜香惜玉。”走过去,把自己的伞放进玉梨手中。
玉梨甩开手不肯接,咬着唇,直直地瞪着她。
楚言不是很明白她对自己哪里来那么大敌意,可若是放着她这么淋雨闹出病来,连十三阿哥也要被人说嘴,好心劝道:“姑娘何苦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姑娘若是在这里病倒了,回头万岁爷起銮回京,姑娘想一个人留下养病么?”
玉梨呆了一下,默默接过雨伞,不敢再看她。
十三阿哥被楚言那句“不知怜香惜玉”抢白得愣在当场,又是气苦又是烦恼。他只恨自己往昔太过怜香惜玉,才会为人所趁,生生捏出一段“石头情缘”,不得不收下这个女人。
那日,十四弟借口比武,重重打了他两拳。小时候总是跟在他身后“十三哥,十三哥”地叫着,与他一同学文一起习武一块儿长大的十四弟,指着他的鼻子骂:“十三,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记得你在塞外答应了我什么?想不到,白天答应我好好待她,决不让她受一丝气,晚上就同那个毛丫头偷偷摸摸。言而无信,你这算什么?你不配做我哥哥!更配不上她!”
他不知怎么同十四弟解释,那块石头是他的,却落到了那个女人的手上。如果是赐婚,他还可以拒绝,可以借机催促和楚言的婚事,可只是给他一个丫头——明知她别有用心,他也只能收下,否则,这个不是又会落到楚言身上。
十四弟不信他,楚言大概也是不信他的。自出了这事儿,她待他又客气疏离了两分。拖着这么个跟屁虫,他心里的几句话,再也没有机会出口。
十三阿哥又愧又气,见楚言把伞让给玉梨,头发上落了不少雨丝,深为怜惜,忙上前举伞将她遮住,不由分说拉起她:“我们走。陪我去看看断桥苏堤。”
十三阿哥拉了楚言共伞而去,眼角也没有扫她一下。玉梨呆立在原处,手一松,纸伞落到了泥地里。
回程,康熙不知想什么,竟把楚言放到了太子的船上,交给太子看管。楚言原本还发愁怎么把太子弄进这个局中,这么一来,正合心意。
太子的坐船与御船差不多的大小,却是住得满满登登。有太子从京城带出来的姬妾,还有在江南收罗的佳丽歌女,加上服侍的太监宫女丫头,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楚言是个过了气的人,没人把她当回事儿,又是皇上太子那里挂了号的人,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只是这船本来人事复杂,主子太多,使唤的人手总是不够,楚言又极低调隐忍,没过两天,就开始有人变着法儿支使她。
晚膳时分,太子看见上菜的仆人中竟然有楚言,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儿?是谁让你干这个?”
太子怒,好几个人吓得跪下磕头。
楚言不慌不忙地施礼:“奴婢往常在慈宁宫也做过这些,在船上左右无事,能帮些小忙也觉得安心。”
“这回就算了,以后不许指派佟姑娘差事。佟姑娘是这船上的贵客,谁也不许怠慢!”太子厉声吩咐,转向楚言又是和颜悦色:“坐下一块儿用膳,陪我说说话。”
楚言略一迟疑:“奴婢不敢逾越。”
“不敢逾越?你能和皇阿玛同桌吃饭,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逾越?早晚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是。”楚言大大方方地坐下。
太子反倒一愣,随即别有深意地笑道:“这回四弟没来,少了个人,少了好些热闹,对不对?”
“岂止四爷,三爷五爷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要是都能来,那该多热闹啊!”楚言笑眯眯地。
“人太多,劳民伤财。依我说,四弟八弟,加上十三弟,就够热闹了。”
“太子爷果然是最明白的。下回南巡,皇上该让太子爷拟定随扈名单才是。”
太子一窒,盯了她几眼,慢慢笑起来:“不错,还是这么伶牙俐齿!来程,见了你两回,不声不响,我还说那么活分的一个人,变得死气沉沉,没意思了。看来,回家休养的不错。”
“倒不是在家休养得好,而是太子爷身边的风水好。风生水起,人也有神气。”楚言眼波一转,流光溢彩,嗔笑道:“太子爷若是早些把我接过这边,我只怕早就活过来了呢。”
太子一震,险些没握住筷子,勉强持住,笑容有些僵硬:“现在才想通?晚了!”
楚言余光一扫,不意外地看见好几位脸上发绿发青暗中磨牙的,狡然一笑,咬着下唇,微微垂眸,抬起眼角,似怨似哀:“原来,太子爷的那些话,都是哄我的。”
“你——”太子差点被噎死呛死。天,这丫头是个妖精变的!
==〉本章贴完,下周见!Everyone has ave a nice weekend!
逃亡之路
洪泽湖,高家堰。
太子陪同康熙巡视渠工。一圈看下来,已是半天时间,康熙也觉得有些累了,走进地方官员在水坝上搭起的凉棚,稍事休息。
一个太监悄悄凑到太子身边,低声禀告了几句。
“什么?”太子大惊,顾不得失手泼到身上的茶水:“到底怎么回事?是失足落水,还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出了什么事?”康熙严厉地看着太子,很失望他这么沉不住气。
太子慌忙起身,跪倒在地:“回禀皇阿玛,楚言掉进洪泽湖,没了踪影。”
康熙一愣,紧紧地盯着那个太监:“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太监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战战兢兢地答道:“回皇上,回太子爷,佟姑娘是被,被人推,推下水的。才扑腾了一下,就沉底不见了。”
“谁干的?可是你亲眼所见?”太子气急败坏。
太监惶恐地看了看康熙:“是两位小主子。她们先打了佟姑娘两个巴掌,然后把她推进水里。不但奴才,好几个人都看见了。”
“既然看见了,为何不马上施救?”
“奴才不会水。奴才们高声唤人,好半天水军那边才来了几位。他们下去找了一圈,都说没看见佟姑娘。”
康熙和太子巡视高家堰,水性好身手好的侍卫差不多都跟了过来。几条大船在洪泽湖上一字排开,地方派来护驾的几艘水军舰艇在湖上巡查,零星几位随行侍卫加上当地兵勇在岸上结起两层防线。十三阿哥被派到地方上办件差事。和嫔正在岸上临时行宫内等候御驾。留在船上的不过是一些太监宫女,就是太子的几位姬妾分位也是极低。留下的侍卫们难得可以放松一下。
楚言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轻易挑起那两个女人的杀心,以她的水性,入了水还不就是一尾鱼?湖面宽广,湖岸线很长,不比运河水道狭窄易于追踪搜寻。偏偏在这里,偏偏在这时,那丫头分明是早有预谋!
终日打雁,到头来倒被雁啄了眼去。他防着那丫头起这个心思,也防了好一阵子,看她近来消沉许多,整日闷闷不乐,以为她已经死心认命,私心里还有几分心疼惋惜。谁想还是小看了她!
她这一逃不打紧,临了,还要把个屎盆子扣在太子头上,让他去善后。他只能寻她,不能抓她,对佟家只能安抚,不能有半分责怪。这些都还罢了,他那些个儿子——康熙头疼起来。
再看看眼前自己亲自养育的太子,又忍不住叹气。堂堂一国储君,连个小丫头片子也斗不过,怎么能放心把这么大的江山交给他?自己专横暴虐不算,连手下的奴才都给惯得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楚言要远嫁,也是要以公主的身份远嫁,岂是这帮奴才动得的?
康熙沉思了一阵子,目光严厉地落到太子身上,冷哼道:“既是你那里出的事,你自去处置。给朕仔细地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康熙老半天不发话,太子惊出一身冷汗,听见这几句,如蒙大赦,慌忙领命而去。
摆摆手,把跟随的官员都打发出去,康熙叹了口气,笑得有点苦涩:“佟丫头,佟丫头,哎——还好不是在送嫁的路上跑了。”
李德全走到身边,低声问:“十三爷那边,可要先瞒着?”
康熙摇摇头:“如何瞒得住?也好,胤祥那孩子也该经些事儿了。”
“若是找不到佟姑娘?”
“真的找不到,就让她去吧。”
楚言入水之后,立刻下潜,几次躲在船下换气。那几个水军下水找人时,她已经游出了船队的范围。担心上岸后被捉住,她靠着湖岸又游了一大段,直到游不动了,才找了一个僻静的所在上岸。
略略收拾一番,她往最近的村子走去。脚上的绫鞋,平时觉得轻便,这时对脚起不到保护作用,她不得不小心地绕过有刺的植物和尖锐的石头。
一座茅屋孤零零地坐落在村外,门口坐着两个妇人,看样子像是一对婆媳。
楚言走上前,赔笑招呼:“大娘,大嫂,可否行个方便,卖给我两件干净衣裳一双鞋和一些食物?”一边说着,从耳朵上褪下一个小巧的金耳环递过去。
那对婆媳明显地懵了,好半天,那媳妇才小心翼翼地接过耳环,眼中露出喜悦,上下打量着楚言一身华服:“真的是金子?我们家可没有绸缎的衣服给你。”
“我浑身都湿了,只想换上一身干爽衣服。”她与早燕罗衾约好,回程在洪泽湖脱身,在淮阴集合,只要到淮阴城见到他们,她的逃亡大业就基本上算成功了。都沿着这个湖,这里到淮阴应该不远。
那媳妇把金耳环交给婆婆,等婆婆点头,忙请楚言进屋:“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拿衣服。”
老婆婆也跟了进来,点起炉灶,开始烧水:“初夏,水还凉着呢,姑娘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楚言连忙道谢,在灶边坐下烤火,一边与婆婆说话,打听这里到淮阴的路程。
“淮阴我没去过,不清楚。我们这个村子距洪泽县城约摸有三四十里。”
三十里是十五公里,顺利的话一天可以走到。洪泽县到淮阴有官道,搭车应该很容易。唯一的问题是,会不会有人在找她?
那媳妇取来一身粗布衣服,打了几个补丁,不过还算干净。楚言避过二人,除了早燕和秀娥为她特制的胸衣,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换上那身粗布衣服。粗布摩擦着肌肤,不大舒服。那双布鞋倒还不错。
楚言把头发散开,自然晾干,坐下与那婆媳聊天。
她们很奇怪她的突然出现。楚言半真半假地说自己是个官宦人家的丫环,与主人家坐船经过洪泽湖,失足落水,糊里糊涂地漂到这边上了岸。记得主人家有个亲戚在淮阴城里做生意,预备往那边寻过去。
打听到这家里平日只有这婆媳二人,楚言把另一边耳环也取了下来:“天色不早,想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