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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到这家里平日只有这婆媳二人,楚言把另一边耳环也取了下来:“天色不早,想在你们家住上一宿,明日再往淮阴寻访主人。”
这家本来穷,婆媳俩平白得了一对金耳环,哪有不愿之理?
楚言打来水,将自己换下的衣服搓洗干净,搭起来晾干。婆媳俩不时伸手摸摸那光滑柔软的丝缎,啧啧称羡。楚言原本对这些不在意,就是送给她们也无妨,可是这些料子都是江南织造贡进宫里的,碰上个识货的,不但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藏,弄不好也连累了她们。
晚饭,一人一碗稀粥半根玉米棒子,桌上摆着一小碟晒干的小鱼和一碗熬得糊糊的说不出名字的蔬菜。楚言切实地意识到,她已经离开宫廷,走进了这个时代穷人的生活。
她原来印象中,这一带是鱼米之乡,生活应该是比较富裕的,没想到还是半饥半饱。谈话中得知,这户人家姓刘,大约十年前一场暴雨把他们家那点土地房屋沉到了洪泽湖中。一家人迁到此地居住,如今老婆婆的丈夫已经故世,大儿子学了点木匠手艺,师傅师兄弟几个帮人盖房子打家具,挣点辛苦钱,小儿子没有什么手艺,只好四处打点零工,生活得清苦。
夜里,楚言在简陋的床上躺下,又是兴奋又有些紧张。她终于自由了。可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她必须过苦日子。做惯了大小姐,一时还真不适应。那个人,那些人,也许一生都无法再见。
这家是外来户,婆媳二人住在村外,平时几乎不和什么人来往,楚言觉得安全,索性又住了两天。
康熙的日程安排得很紧,回到京城后不久,就该去塞外,不可能为了她耽搁。他这时还很护着太子,为了太子的颜面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捉拿她。只要康熙和太子启程回京,找她的事就不了了之,她就自由了。
第三天,老婆婆的大儿子回来。楚言打听到皇上已经起程回京,决定明日就出发去淮阴。那大儿子是个老实爽快的手艺人,见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立刻答应明日去三里外市镇上师傅家时带上她,顺便帮她找辆车。
楚言心中大定,去屋后的菜地里帮忙间苗拔草,晒了个满脸通红也不在乎。劳动人民整天风吹日晒,白不了。太白了,倒显得扎眼。
太阳西垂,楚言坐在田埂上,吹着清风,心情舒畅,无聊中摸出怀中那块玉佩把玩,有些后悔把这东西带出来了。康熙正当盛年,要等它派上用场,还有十几二十年,眼下也就是个鸡肋,虽然不占地方,沉甸甸的,也怪累人。
既然带出来了,就做个纪念吧,实在不行的时候还能救救急。楚言轻轻一笑,把玉佩放回怀里,开始设想找到罗衾早燕以后可以做什么,完全没有发现一旁的大树后藏着一双惊艳猥亵的眼睛。
那是这家的二儿子。他相貌生得不错,嘴巴甜,总能哄得母亲眉开眼笑,比木讷老实的老大招人疼。母亲的溺爱毁了他,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能仗着一张脸一张嘴,玩些花巧,骗骗女人,捞些甜头,前几年闹出几件事儿,在这十里八乡已是声名狼藉,没有人肯把女儿嫁给他。他哥哥手艺虽然平平,老实肯干,挣的钱原够一家子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奈何时不时要为老二还些酒债赌债,日子就不宽裕了。
老二原是听说他哥哥刚得了一笔工钱,数目不小,跑回来准备分上几个,听他母亲说家里来了个大户人家丫头,起了色心,一见之下,简直失了魂,心里就象有十几只猫在抓。这身细皮嫩肉,若能搂在怀中——那眉眼那身段,弄得好以后就是他的摇钱树!
楚言正在凝神思考,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抱住,一张臭嘴靠过来,心肝肉儿的乱叫,懵了一下,总算在那只令人恶心的手滑进怀中前反应过来,狠狠挣扎,那点防身术果然派上了用场。
老二没有防备,吃了大亏,流着鼻血,抱着肚子,捂着下身乱叫。他那一摸正好摸到玉佩,先前听说她出手就是一对金耳环,就料着她身上还有值钱东西。挣扎中,那块玉佩掉了出来。老二眼睛一亮,顾不得身上的伤,伸手死死抓住。
楚言那里吃过这种亏?从小到大,比学习比头脑比才干比能力,她们这些女孩都不输男孩,可是体力和性别却决定了她们很多时候还是弱者。所以,楚言一向最恨的就是这种人这种事。当下又惊又怒,拳打脚踢,还不解决问题,看到脚边有块石头,抓起来就往老二的脑袋上敲。
老二吃痛松手。那一家人听见响动跑过来,就见老二头破血流,楚言夜叉一般举着一块沾了血的石头。老大夫妻约摸猜到几分,只是叫苦,不知该如何了局。那婆婆却不管,只道她儿子吃了亏,口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听说这人渣是老婆婆的二儿子,楚言暗暗叫苦,这地方再不安全。将石头一抛,转身就跑。
老二还不死心,一把推开老母,哼哼唧唧地在后面追。
楚言慌不择路,脚下被什么扎了一下,咬牙勉强忍住,跑着跑着,听得啪的一声,好像掉了什么东西,也顾不上去看。
老二在后面,拾起落下的玉佩,抬头再看,楚言已经没影了。跑了大鱼,也还得了一件宝贝,可以换几个钱。老二抹抹脸上的血迹,满足地走回去。
甩掉那个无赖,挑出脚上的刺,楚言疲惫地走在一个小山坡上。天色渐渐黑下来,今晚还不知到哪里去过夜。这一带人口还算稠密,镇子村落里的不远,从这里望去就能看见几片房屋。可是,经过刚才那一吓,这田园风光也变得狰狞起来,处处掩藏着危险。
不敢留在荒郊野外,楚言走近一个镇子。镇外有间土地庙,庙里已经来了一群乞丐模样的人,燃起了篝火,大声喧闹着。
楚言不敢进去,看见不远处有棵大槐树,悄悄攀了上去,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枝丫坐下来,从树枝树叶的缝隙里眺望天上的星星。要在平时,这样很轻松很浪漫,可眼下,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楚言苦笑,她是自由的,自由得快要饿死。脚上微痒,轻轻一抹,抓住一只蚂蚁。与蚂蚁相伴,也比与人相伴安全。好在天气已经暖和,熬过今夜,明天再作打算。
天快亮时,她打了个盹。镇子里渐渐传出喧闹,土地庙里的乞丐也都出门开始新的一天,楚言清醒过来,舒展了一下四肢,从内衣里摸出一个小包,挑了一对小巧简单的金耳环戴上。小包里还有七八对这样的耳环耳针和她在船上戴的那对翡翠耳坠,特制的胸衣里除了这个小包,还收了十几张小面额的银票和她承诺会一直带着的那枚珠花。
沿街有不少小贩在叫卖。楚言在一家铺子前停下了脚步。蒸笼上腾起白色的蒸汽,一边的大锅里乳白的豆浆扑扑地沸腾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芬芳。
紧挨着的两间铺子,一边是豆腐店,一边是馒头铺子。豆腐西施既是馒头铺的小姐,又是豆腐店的老板娘,索性两边的买卖一起吆喝:“姑娘早啊,买馒头,还是买豆腐豆浆?”
楚言使劲咽了咽口水:“我要两碗豆浆,一方豆腐加酱油,还要,呃,十个馒头。”取下一只耳环放在掌中递了过去:“给你这个。”
豆腐西施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又打量了她几眼,嫣然一笑:“姑娘先请坐,我这就把东西送过来。”
不一会儿,热情腾腾的豆浆馒头摆在了她面前。豆腐西施一边招呼生意,一边有些好奇地注意着她:“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唔。”几口热热的食物下肚,重新有了力气,楚言不慌不忙地说:“出来寻亲的,不小心与家人走散了,说好要到前面碰头。”
那股香气招来了几个面黄肌瘦的人,豆腐西施板下脸:“去,去,去!没钱买就滚开!”
楚言抬头看见那些人一边退开,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其中有两个小孩十足小萝卜头的模样。明知此时自身难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于心不忍,拿起自己面前的两个馒头,追过去放在那两个孩子手中。
才走回来还没坐下,就听见身后一阵哭声。那两个孩子的馒头被人抢走,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楚言愣在当场。豆腐西施一边赶着又围过来的饥民,一边不客气地数落着她:“姑娘倒是个善人,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自己又是怎么样,不但给我添乱,也给自己找麻烦呢。”
“他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怎么连小孩子的东西都抢?”这时候不是康熙盛世吗?
豆腐西施嗤了一声:“谁知道是什么人,今春多雨,淮河又发大水,兴许是逃荒的。就是不发大水,一年到头都有讨饭的。合着姑娘没见过抢小孩东西的?人穷,肚子饿,连老婆孩子都能卖,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豁出去,哪还顾得上廉耻?”
楚言说不出话来,这里比起京城又是另一个世界,出乎她的想象。
豆腐西施倒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没怎么出过门,好心劝道:“这世道,不太平。姑娘孤身一人,可要多加小心,早些寻到你的家人才好。”
楚言道谢,在豆腐西施的小铺里吃完三四天来第一顿饱饭,用她给的纸包包好剩下的馒头,才走出小铺就被一群脏兮兮的小叫花子围住,其中就有刚才那两个孩子,边上还站着几个大人。这些人都得了信,知道这位姑娘对孩子心软。
让她再拿出一点金子把豆腐西施铺子里的东西都买下来,分给他们也不是不可行,可是,楚言此时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也知道钱财外露只会为自己招来祸事。
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还微微冒热气的馒头。楚言叹了口气,拿出馒头,每个一分两。
不等她来分,小饥民一哄而上,抢了馒头就跑。楚言被撞了几下,衣服上留下无数脏手印。那一边,大人孩子又为了分几块馒头争吵起来。
楚言目瞪口呆。突然听见旁边两个脆生生的童音:
“哥,我吃饱了,你吃。”
“我不饿,你吃。”
楚言慢慢转过去,看见一对瘦得不能再瘦的小兄妹正为了半个馒头互相谦让。突然,一个大孩子冲过去,抢了馒头就塞进嘴里。小妹妹哇地哭了出来。小哥哥发疯一样地冲上去厮打,终因年幼被推倒在地。
楚言走过去,把小哥哥扶起来:“不过是半个馒头,不值得拼命。”
男孩愣愣地看着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姐姐!我刚才不是故意撞姐姐的。”
“你既然得了馒头,也知道会有人抢,为什么不赶紧吃到肚子里?”
“我想让妹妹多吃一点,她还小。”
女孩怯怯地靠过来,有些害怕地躲在哥哥身后,悄悄地看着她。
楚言摸了摸女孩枯黄干涩的头发:“你们的爹娘呢?”
“都死了。”男孩淡漠地说。这对兄妹的爹娘与一年前相继病故,叔叔得了他们父亲拿份田地,允诺照顾这对孤儿,但家境贫穷,有点什么当然要先顾着自己的孩子。今春淮河泛滥,田地房子都被淹了,一家人外出逃荒,小兄妹一觉醒来,已不见了叔叔婶婶的踪影。
“你叔叔扔下你们不管,你恨他们么?”
男孩摇摇头:“不恨,他们总算没把我和妹妹卖掉,我们还在一起。”
楚言一下子喜欢上这个小小男子汉:“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我们姓王。我叫小峰,是山峰的峰。她叫小岚,不是兰花的兰,是山风的那个岚。”小峰认真地说明。
楚言笑了起来:“很好的名字。你识字?”
小峰害羞地笑着:“我爹原来是村里的教书先生。”
“真巧。我也姓王,我叫小岩,岩石的岩。听起来就像是你们的姐姐,是不是?”
小峰使劲点头。
“你们愿意跟我走,做我的弟弟妹妹吗?”想来罗衾和早燕也会喜欢他们。
“愿意。”小峰大声地说。他喜欢这个姐姐,喜欢她的笑。
“愿意。”小岚小声地说。她喜欢这个姐姐,喜欢她软软的手和她身上的味道。
楚言笑着拉起新认的弟弟妹妹,又来到豆腐西施面前:“老板娘——”
“得了,进来吧,这年头还真有你这种人!”豆腐西施坐在店里冷眼旁观,看清了整个过程,眼睛有些发湿发热。
豆腐西施端上来豆浆豆腐馒头,和楚言一起看着小兄妹吃下去,黄瘦的脸上浮起一点血色。
楚言取下另一边耳环递过去,被豆腐西施推了回来:“你这姑娘一看就是没当过家的。知不知道这一只耳环能买多少个馒头?好好收着吧!你一个人,现在又拖上两个包袱,前面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多谢大嫂!”楚言带着小峰小岚给豆腐西施鞠了个躬。
三个人来到镇中这家据豆腐西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