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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略地。不料元凰突然一手扒住他肩膀,借力将身体猛地向前一送,两个人不及咽下的呻吟同时溢出唇畔,顷刻间已拔营夺寨。
元凰身下的被单是麻布织就,比不得惯用的丝绸凉爽柔滑,在同肌肤的反复摩擦间渐渐灼升了温度,将整片背脊烤的生疼。元凰初时未觉有异,慢慢背后的火焰同身下的炙热连成一片肆虐起来,将他团团包裹其中,使他一时犹如身登极乐世界,一时又如直坠油锅地狱。这一把火烧得铺天盖地,叫他眉眼生烟,也烧没了他仅存的理智克制,正想要张嘴高喊呼救,冷不防北辰胤一把托住他的背脊,用力将他的整个上身抬离了床榻,倾斜悬在空中。元凰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圈上北辰胤的肩膀拉直身体,落下另一只手撑上了床沿,弯曲高抬的双腿乘势夹紧了北辰胤的腰。北辰胤待了片刻等他稳住身体,将原先放在他背脊上的单手小心移至臀部,一并托高了寸许。
如果没有只手支撑,元凰的身体就好像是完全悬挂在北辰胤的身上,凌空的身体在一次次的冲击中晃动地更为激烈,好像惊涛骇浪中颠簸的一叶小舟,彻底迷失了方向。他觉得方才窗外秋虫的鸣叫,树叶的摩挲,野兽的奔逃,此时都被挤成一堆塞进了他的脑海,无限放大。他头晕目眩的,一点点后仰,血红的头发先是沾满了枕巾,而后铺遍了被窝,最后顺着床沿溜到了地下。他咬着那个人的名字,紧紧闭上眼睛,四肢百骸充盈起来,不受拘束地随着房中的光影飞旋出去,全世界都在他的耳边纵情歌唱,只唯独听不见自己喉头溢出深深浅浅的甜腻呻吟。
那一夜再以后的事情,任凭元凰如何回忆,也全寻不到蛛丝马迹。记忆堪堪跳过了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直接定格在了翌日清晨。元凰醒来的时候太阳还未高悬,空气里却已充满了阳光的清甜味道。他睡眼惺忪地转了个身,见北辰胤同昨晚一样,正侧支起身体在旁边看他。外头鸟儿叫得很欢,正是出游的最好天气,元凰闭上眼睛往床里挪了挪,被角滑下来,露出一小截肩膀。北辰胤探身过去,见他背后红辣辣的连绵一片好像烫伤似的,不由皱了皱眉,正要下床去拿药水,听元凰喃喃说道下次换块被单吧。
就这样在元凰的提议下,两间睡房里的床单都被换成了丝制。丝绸在苗疆算是稀罕物,集市上颇不易得,有时还要特特前往附近的中原城镇换取,平白添了不少麻烦。这样的细致讲究固然符合两人的身份,但实在也颇有浪费的嫌疑——毕竟另一间房间里的那张床,已经很久很久,都没人睡过了。
番外 梁上燕
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好也喜欢你,那么想要爬上那个人的床,简直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翳流教主北辰元凰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然而天经地义,却并非轻而易举,哪怕在北辰胤默认了他俩的关系之后,元凰想要同榻而眠的计划也迟迟没能得到实行。——北辰胤初到翳流之时昏迷不醒,浑身上下全是伤口,元凰生怕碰疼了他,在他床边挺直腰板连坐了数个通宵,就是不敢靠去他的身边;北辰胤醒来以后逐渐康复,不用元凰每日提心吊胆地陪在左近,但等元凰处理完翳流大小事务之时多半已经更深夜阑,他有好几次都想睡去北辰胤的房间,又怕吵醒了已经入睡的另一个人,每每在门前驻足犹豫一番后一溜青烟似地无声远去;偶然碰见几次北辰胤屋里还亮着灯,元凰欣喜之余待要抬手敲门,却又突然忐忑捏扭起来,不知该要编个什么样的理由走到房里去——他虽然在私底下偷想过无数次有朝一日要同北辰胤做成真正的情人,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反倒不知该要如何相处表现,就好比一个只顾埋头跋涉的辛劳旅人,因为对于终点太过执着专注,反而忽视了到达终点以后,旅行本身的目的所在。
就这样磨磨蹭蹭过了三四年的时光,翳流的景况先是同北辰胤苏醒后的身体一样,从满目疮痍渐转为蒸蒸日上;随后很快引来了中原诸人猜忌敌视的目光,最终重蹈北嵎的覆辙,跟随元凰的万丈雄心一起被断送在了春意浓重的五爪峰巅 。
从天子到教主再到最后的归隐,北辰元凰向来是个脚踏实地的人,皇城中的种种历练且不去说,从他执掌翳流以来,对内如何恩威并济,对外如何纵横捭阖,如何一步步站稳脚跟直至万众归心,如何争胜心切最终误入死局,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怕午夜梦回亦是历历在目;独独他与北辰胤之间,是怎样由最开始的拘束谨慎演变为现在每日睡前北辰胤习以为常地替他解散发髻用牛角梳理顺了头发,元凰精明的脑袋里倒像是被人刷上一层浆糊似的,无论如何回忆不出沿途的转变,好像这并非是两人间一个循序渐进的试探过程,而是个一蹴而就的美丽奇迹。他所能记得的只有在翳流那段甘苦自知的匆忙日子里,北辰胤很少像北嵎时候那样给予他各种明智的建议,而是一直一直,沉默地负手站在他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对于归隐后两人的相处方式,元凰的欣喜满意自然不言而喻。白日里北辰胤练字读书,他在边上看得一会儿,就去院中摆弄那些四处收罗来的奇花异草,入夜后便睡去北辰胤的身边,有几次忘了洗净身上沾染着的草木芬芳,北辰胤便会起身打开窗户。北辰胤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他不安分地竖起拇指,指甲盖轻轻刮过另一个人掌缘上镶嵌的硬茧,然后来回着移动手指,默默丈量起北辰胤手掌的长度。翳流教主的手并不宽大,但却出奇得细长,并不能同北辰胤的手掌完美贴和,暴露在夜色中的指尖让元凰觉得他终于实现了想要覆盖住北辰胤整个手掌的愿望,于是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将脸稍稍往里侧去,整齐压在脑后头发变得凌乱了些,给方才平常的动作增加了几分亲昵的意味。——在元凰看来,此时的一切仿佛经过了漫长的准备,细枝末节处都堪称完美,直到那天夜里他在另一个人身边不知第几次醒来之后,才开始明白原来爬上心爱的人的床,对他来说才是真正麻烦的开始。
同所有习武的人一样,北辰胤同元凰即使在休息的时候也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入睡通常很浅,稍有动静便会惊醒,更何况独自坐行起卧了这许多年,身边突然多出具实实在在的温暖躯体来,换了是谁也难以立刻适应。大多数时候是两人无意识的微小动作,也有时候是其中一个挥之不去的反复噩梦,偶然会因为翳流教主的特异体质对严寒天气的本能反应,总之一个人半夜里醒来之后转过头去,往往能看到另一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笑容——这个时候,究竟是谁吵醒的谁,实在已经并不重要,元凰压低了声音嘟囔一句“对不起”,北辰胤看着他的眼睛答一句“快睡了”,接着两人都侧过身去向床的两边无声挪动一些,拉开彼此的距离以免再次互相干扰。最初时候,北辰胤经常要等听到元凰睡着后特有的绵长轻柔的吐气声音,才肯放心安眠,而元凰则常常在背过身去以后刻意地压抑呼吸,唯恐自己吵得北辰胤无法入睡。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僵持不下,北辰胤注视着面前雪白的里墙,而元凰则斜眼瞄着月牙慢慢西沉,直到最后北辰胤翻身过去拍拍元凰的身体,或者元凰顾自宣判似的说一声“我真得睡了”,两人才算是谈判完毕达成了协议,在深浅交织的吐纳声音中安稳地闭起眼睛。——当然,这样的宁静祥和维持不了太多的时间,不论如何刻意拉远距离,不久后两人手掌又自动靠去了一处,元凰的小拇指虚贴在北辰胤的掌沿,哪怕最细小的移动也能够引起共鸣。
在一个仲夏夜里元凰又一次梦到了五爪峰。他看到那些包围着他的人们脸上的狰狞,看到北辰胤就站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夕阳下的空气好像少时在宫中尝过的藕粉一样显出半透明的粘稠颜色,将每个人的面容都扭曲绞碎,凝固闷热得让他难以呼吸。他穿过人群向北辰胤走去,迈步的同时看到北辰胤脚下霍然蹿出艳红的火苗,瞬间点燃了附近贫瘠龟裂的土地,迅速向他蔓延。他感到靴子下的灼人热度,加快脚步奔跑起来,然而每落下一步,就眼睁睁地看见自北辰胤脚边延伸出的火苗又蹿高了几寸。元凰惊恐地停下脚步,注视着火焰将北辰胤渐渐包裹直至完全吞噬,而那个人立在融化的视线中央全然没有逃跑的意思,悲哀空洞的眼神穿透过他的身体。很快头顶的天空同远方的河流高山一起熊熊燃烧起来,元凰张嘴吸入的不是呛人浓烟,而是潮湿腥臭的浓浓血雾,梦中的他弓起身体狠命咳嗽,就在这个时候从床上惊醒,猛然睁开眼睛,看到月光涂抹下的顶帐阴森森得带着寒气。——元凰关于五爪峰的惨烈记忆里,本是不应该出现北辰胤的,那时候他执意独自赴约,而北辰胤在竹楼外带着浓烈花香的和煦暖风里向他低声道别。北辰胤并不习惯那样刺鼻的香味和漫天纷飞的花粉,每到春天就好像感冒似的昏昏欲睡,即便服过了元凰细心调配的药剂,说话时候也仍然微带着嗡嗡的鼻音,元凰说过好几次要将这些烦人的花草移植别处,最终出于种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到底没有付诸实施。——他终于发现了北辰胤也有弱点,在那些植物对北辰胤身体没有实质伤害的前提下,很愿意通过这种无伤大雅的伎俩,让那个人多依靠自己一点。
元凰圆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感到脖子下沁出的冷汗慢慢渗透浓密的红发,苗疆夏夜里舒适的凉风从敞开的窗户晃进来,舔啮着露出被子外的胳膊,让他一时睡意全消。他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急促的心跳,首先想到的就是屏住呼吸,细心留意起身边人的动静,很快发现方才睡熟之后,自己的手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若即若离地贴上了北辰胤的手。他努力回忆起临醒时的动作是否有惊扰到北辰胤的可能,僵直着脖子一动不动,试图判断出耳畔的呼吸声音是否起了明显变化,片刻之后放下心来——毕竟以他的武功修为,即便是在梦中也当拥有傲人的自控能力。元凰这样想着,将手指从北辰胤身侧移开了一些,看着月光的位置在心中估算一下时间,准备就这样子躺到太阳升起。
如果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许会起身去倒一杯清水,然后取出前日从老乡手里买来的古早医书细细翻看。这些医书在民间屡次转手,通常残缺不全,记载的也都是些无所根据的巫医之术或者简单蛊毒,但有时也能在其中找到失传已久的精妙偏方,改良些许之后或可大有益处。比如元凰最近翻看的这本小册子里头,就有道预防寒气侵骨的暖身方子,是他前所未见,正准备近几日先抽空在自己身上试验一番。北辰胤的左手每逢寒冷天气便不能活动自如,虽然他从来都微笑着说没有关系,那却一直是元凰心头一根拔除不去的顽固荆棘。元凰不想让北辰胤无端失望,因而暂时没有告诉他书中的发现,希望在不久之后能给他一个小小惊喜,哪怕接踵而至的就是他对自己以身试药的严厉责问。
想到这里元凰忍不住微笑,自鸣得意地轻轻摇晃几下脑袋,冷不防觉得身边的半张床铺突然塌陷下去,一片黑影笼罩上来遮住了月光。他本能地眯起眼睛,略为惊讶地看到北辰胤披衣坐起,暗色的长发随着身体的动作垂落下来,伸手摸上他的额头:“这样瞪着眼睛等天亮,总不是办法。”
元凰错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理所当然地笑起来:“你刚才也醒了。”
“醒了。”北辰胤低头俯视他:“又是恶梦?”
元凰抬起胳膊,力道轻柔把北辰胤的手压在自己额头上,眨眨眼睛笑得有些无辜:“难得这般凉快,既然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吧。”
北辰胤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把手移开去,跟在元凰身后下了床,随意抓过床头的外衣披在身上系好了腰带。两个人开门出去,见到满天星光清爽透亮得像是门前溪水,夜空正巧是北辰胤发梢的颜色。元凰左右打量了一番,再回头看看北辰胤,转身便往屋后的小山上走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步点沙沙地落在草地上,好像月色洒落的声音。元凰登上半山腰,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空旷地方坐下,正能眺望到不远处苗寨的灯火交错,好像崇山峻岭间一面打磨精细的铜镜,汇集反射出四面八方的漫漫天光。他扬起下巴,对着那片苗寨努努嘴:“这几日赶上花山节,夜夜都热闹得很。”
“这样好的天气,还真应了宋人诗里说的,苗女共苗男,明月花满山”,北辰胤应道:“那还是换个地方吧,若有青年男女上山约会,恐怕吓到他们。”
“这有什么,他们坐着说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