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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玉叶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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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少主的倪廷宣没有出言反对,窦峰就是队伍的领袖,所以大伙儿只好乖乖地按照原定的计划走大路了,路上又遇见了大雪,虽然众人归心似箭,冒雪赶路,也足足花了十几天才抵达墉州。   
  见到倪廷宣发话,众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他们都心急火燎地看着眼前的城墙,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过去,立刻就能够与久别的家人团聚。倪廷宣点头示意,前面的随从立刻策马上前叫开城门去了。   
  〃少主,〃看着面前的城墙,窦峰犹豫了一阵子,策马走近倪廷宣低声说道,〃少主,主公有一封信,让属下在赶到墉州的时候交到少主的手上。〃   
  倪廷宣勒住马,带着几分奇怪地问道:〃什么信?父亲他〃         
不等他问完,窦峰已经将身上秘藏的信笺取了出来。   
  倪廷宣带着疑惑打开了信笺   
  倪源正站在建邺城头,低头俯视着外面流经灌溉整个南陈的长河。   
  他的下方是高耸入云的建邺城门,三天之前这里还到处都是烈火熊熊,杀声震天,如今却只余下清澈的河水浅浅地流过,发出浅唱低吟一般的呢喃,仿佛早已忘记了这座城池刚刚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攻防搏杀,仿佛这个城市从远古以来就是这样的悠闲宁静。     
  他长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草木和火烧的气息混合起来,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明确地刺激着人的嗅觉,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充斥着怎样的战乱和杀戮。   
  就在三天之前,建邺落入了他的手中,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士兵的脸上还带着血与火的痕迹。   
  倪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摸那黝黑厚实的城墙,这是历代的帝王和名将都难以逾越的障碍,如今被他踏在了脚底下。上面还沾染着深深的血迹,那是历代的战争所留下的层层的沉淀,形成了一种冲洗不掉的暗红。百年以来,有多少南陈的将士将鲜血洒在这里,保家卫国。又有多少异国的士卒,冲杀到这里,留下了鲜红的热血。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成为历史,它们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再一次见证着属于他倪源的无双功绩。   
  而他的道路不止如此,他极目远方,前方不过几天的路程就是南陈的京城。   
  如今大齐的军队整装待发,士气旺盛,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以挥军南下,直逼南陈京师。   
  这些天他命令陈京之中的细作密探不断地暗中散播谣言,再加上陈帝逼死诚亲王陈潜更加使得民众怨恨,人心涣散。而前几天意图增援京城的南陈部队又被他在城外阻击成功,如今南陈的帝都看起来还是城高池深,可是外无强援支持,内部将士离心,可谓内外交困。只要他挥军南下,他有把握只要不出半年的时间,就可以将这座城池攻陷,将传承了百余年的南陈帝国彻底覆灭。   
  兵临城下,民心惶恐,不知道眼下南陈京城百姓的日子,比较起大齐京城百姓的日子,哪一个更加恐慌、更加失措呢?   
  倪源微微地一笑,算算时间,现在辽人应该已经围城了吧。   
  他转过头,初升的朝阳在河面上映出万道金光,将一望无际的大河铺陈得光辉灿烂,就如同他倪源将要踏上的道路一般。   
  这时候,一个枯瘦的老者快步走上了城头,看着倪源的背影欣喜地禀报道:〃主公,前方探马来报,陛下的车驾马上就要到了。〃   
  〃嗯。〃倪源没有回头,他看着远方的朝阳,一种迫人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水波的那一面,一轮朝阳正在冉冉升起。倪源迎风而立,明朗深刻的面容上满是自信。马上就要成功了,属于他倪源的天下。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马上这个天下就要归属于他倪源,归属于他倪家了。   
  从他倪源归降大齐已经二十多年了吧,他仰头看着天际,这二十多年以来,他每时每刻都在低头俯首,恭谨称臣,同时无时无刻不在殚精竭虑,苦心经营,终于才有了眼前这样的局面。   
  如今,他的墉州富饶充足,民心所向,墉州的十万子弟兵无一不是他苦心训练出的精锐之师,而大齐不属于他派系的兵力,被他在历年征战杀伐的战场上不动声色地消耗着,如今已经逐渐式微,根本构不成威胁了。近几年以来,他又逐渐将自己手下的势力调出京城。   
  辽人一旦入了京城,将齐国所有的皇室贵胄、门阀豪族一网打尽,正好将他倪源称帝的前路清扫干净。   
  而且,马上大齐的皇帝也将要落入他的掌握,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加上征服南陈、一统天下的功劳,到时候,这个天下还有谁能够与他争锋!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主公,万一辽人不守信义,那该如何是好。〃卢奇凡担忧地说道。虽然辽人的补给联络都卡在他们的手上,但是辽人狼子野心,难保不会另起变故。而且,如今辽人手中还有     
〃他们不违约就罢了,如果他们不守信义,如今南陈旦夕且下,等我攻陷了南陈,再趁机两面夹击,将辽人收拾在京城里。不过是多费一番手脚而已。〃倪源淡然一笑,〃耶律信匹夫之勇,如何能够与我争锋。〃   
  〃可是辽人手中还有夫人和小姐〃卢奇凡忍不住说道。   
  倪源猛地一抬手阻止了卢奇凡的话,他冷冷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个不用说了。〃   
  他的语气冷淡自如,但是扶在城墙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为了以后对付辽人和接应妻女,他特意安排早年收服的心腹毒手神医高渊闻入宫。可是却不慎露出破绽,被人莫名其妙地除掉了。危急关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之后也没有再安排人手入宫替代。就让这一步棋子彻底废掉了。   
  不仅将来对付辽人的时候要多费一番手脚,而且他留在京城的妻女   
  倪源摇了摇头,他心志坚毅,很快就将这一份担忧抛在脑后。比起天下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不错,只要一切大事都不出纰漏,这一点小细节无关紧要。   
  想要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终究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他连她都能够果断地舍弃,那么现在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沉吟了片刻,倪源向身边的人问道:〃廷宣的车驾到了哪里了?〃   
  〃根据线报,少主应该已经快要抵达墉州了。〃   
  倪源点点头,看到卢奇凡欲言又止,问道:〃先生还想要说什么?〃   
  〃主公〃卢奇凡迟疑地问道,〃主公何必要让窦峰在快要抵达墉州的时候,才把信笺交给少主呢?〃   
  〃你是觉得我不应该把这些事情隐瞒着廷宣?〃倪源笑道。   
  〃主公明鉴,主公既然早就选定少主为继承人,为何一直要把这些大事筹划隐瞒着他呢?〃卢奇凡道。他跟随倪源日久,对于倪家的事务了如指掌,倪源虽然对于长子严厉无情,对于次子溺爱有加,其实他的一番心血教导都耗费倾注在这个长子身上了,而且倪廷宣也是不负所望,文治武功都格外出众,难有人及,可惜就是心肠太软。   
  〃知子莫若父,此事关系重大,他性情太过于耿直,必然难以保守秘密,万一引起别人的疑心就不好了。〃倪源苦笑着摇了摇头。〃而且这孩子的心肠太软,我若是不隐瞒着他,他必定不能同意我的行事。〃     
  别的尚且不说,他与辽军达成秘密协议,将自己的女儿倪晔琳和夫人留在京城,交到辽军的手中作人质的行为他就绝对不会赞成。   
  无论这个嫡母和妹妹平时对他如何,他也不愿意让她们受这样的苦。   
  〃少主平日里对主公恭敬有加,必然是不敢违背主公的意思的。〃卢奇凡道。   
  〃他是不敢违背,只是必然又要多生事端了。不如干脆就让窦峰到了墉州再说。〃倪源忽然笑道,〃我一生行事可谓阴险狠辣、歹毒刻薄,谋略布局都无所不用其极,却料不到偏偏养出了这样一个儿子。〃他言语之间似乎是有几分的失望,可是神情却是极其的自豪。   
  〃廷宣他宅心仁厚,这样也好,将来我打下这个江山,迟早要交到他的手上,他的文治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将来必定是治世守成的明君。〃倪源双手支撑在城墙上,意气风发地看向远方,〃等我平定了这个天下,替他把隐患都拔除个干净吧。〃   
  太阳升了起来,投射在倪源微微侧过的面容上,那深刻俊朗的五官被勾勒出极端的阴影和光亮,两极的色彩使得卢奇凡看不清楚自己主人的神情,可是他能够想象,那必然是极端的自信和高傲。他深深地低下头去,心悦诚服地说道:〃主公算无遗策,属下佩服。〃   
  〃少主,事不宜迟,如今我们墉州的十万子弟兵都在整装待发,就等着少主回去,只要我们扼守住关口,辽军有所顾忌,必然不敢南下,顶多只能够在京畿一带徘徊抢掠。只要等到主公攻陷南陈,带着那个没用的皇帝班师回朝,到时候,甚至可以两面夹击,将辽人消灭在城中。〃窦峰在倪廷宣的耳边说道,话语之中的兴奋之意难以掩饰,〃到时候天下归依,皇图霸业指日可成!〃  
“皇图霸业”倪廷宣喃喃道,他的书不停地颤抖起来,手中那一片信签似乎重逾千斤。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有野心以及丝毫不逊于野心的才华的人,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样的时候,选择发难。如今的齐京之中
他猛地调转马头,他要回去,他必须得回去。
“少主,少主!你要去哪里?”窦峰急忙拉住倪廷宣的马缰。
“父亲,父亲他怎么能够如今她还在那里,还有妹妹都在那里”倪廷宣的语调因为突如其来的伤痛而变得急促走调。
“已经来不及了,少主。”窦峰紧紧的拽住倪廷宣的缰绳说道。
可是那眼神里的沉痛和伤害,让窦峰不敢、也不忍逼视,他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少主,一切都晚了,如今如今辽人肯定已经破城了。”
已经破城了!!!
倪廷宣刹那之间脸色苍白,这冰冷绝望的宣判让他瞬间万劫不复,“一切都晚了”他喃喃地说道。
手中的信签飘落下来,一阵寒风吹过,将那银白色的信签卷起,夹杂着洁白的雪花,纵横飘飞,如同冬日里的蝴蝶,绝望的展开翅膀
他回过头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道路。














太后薨逝


    苏谧回到宫门,只觉得满身疲倦,短短一个月的离别却像是漫长的时光,漫长到连踏进这个熟悉的门槛,都觉得恍然如梦起来。
     确实像是在做一场梦,不然她怎么会又一次看到那样熟悉的身影呢?
   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扶起一株新近移植的花木,听见门口的声音,他转过身来。
  于这样一个盛夏的黄昏,于这样不足数尺的距离,于这样失落而又满怀希冀的心情,两人恍惚对视,他的脸上显出喜色,温暖的笑容让陈年的旧伤痕都淡化了起来。
   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忽然就涌上苏谧的眼角,她快步走进殿门,带着长久未曾感受到的充溢着喜悦和希望的心情,扑到他的怀中。
  为什么回来了?苏谧想要这样的发问, 可是话到了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大师他前去云游四海了,我实在不是那般超脱世俗的人,自然是要回来这俗世红尘了。”陈冽却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一般轻松地笑道。
  
   大师?苏谧有几分疑惑这样的称呼,陈冽难道没有拜枯叶禅师为师。
   看出苏谧眼中的疑惑,陈冽解释道:“枯叶禅师虽然对于我有授业之恩,终究不是我的启蒙恩师,而且大师十成的功夫,依我这愚鲁不堪的资质,连一成都学不会,整天把出身大门下的事情挂在口头上,岂不是坏了他老人家的名头。”
   苏谧立刻明白,他是因为尊敬自己的父亲,顾清亭既然是枯叶禅师的弟子,又是他武功的启蒙师傅,他当然不愿意与自己最尊敬的人平辈而立。
   苏谧心里砂一阵感动。他在微小地细节上也一直思虑周到。她没有说话,只是全心全意地感受这份温暖和关怀。无论如何,对她来说,至少这个世上还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也不会变化的。即使是在这个冰冷的宫殿里,她的身边也还有一个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相信,去依赖的人。

     因为朝政和战事的不顺。整个后宫都被一种沉闷地气氛所笼罩。而太后的病情更像是一团乌云。越来越厚重,越来越低沉地压在整个大齐后宫地头上。
   终于在七月二十九日的这一天,这团乌云化作了磅礴的暴雨。冲刷了下来。
  那一天,苏谧刚刚在榻上歇息,盛夏地时节,即便是傍晚。热浪也一层层地没有消停。院子里面蝉鸣的声音又一段段拔高,听得让人心烦意乱。
   苏谧躺在榻上朦胧欲睡,恍惚之中,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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