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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抑制不住,扬着手中的稿件,角度直对她那张脸:“你给我滚!”
她腾地跳到我面前,正要发作,却听见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我们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是路理。
“路理!你没听到她刚才对我说什么吗?”
“米砂,你的演出服呢?”路理理都没理她。
我实在是崇拜他的智慧。
那天我们一直排到很晚才收工,我和蒋蓝没机会也没时间吵起来,但她心里的气并没有消。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她再度出现,身着红色厚连体毛裙,光腿穿黑色皮靴,立在我们宿舍门口,像个戏子。我一打开门,她就摆出干架的姿势,要跟我决一生死。
“米大虫!你很能!”她直接把手戳到我脑门上来,指甲深入我额头的皮肤里,一阵麻麻的感觉。伍优战战兢兢从门缝间哧溜钻过去。
我用身体撞她,说:“给我让开!”
“让?让你还不多?瞧你那婊子样!”
“你再说一遍?”我吼道。伍优轻轻拉住我说:“米砂,别吵了!你看到莫醒醒了吗,我想跟她借那本数学的参考书。”
“婊子在骂人!不收拾可不行!”我不理伍优,瞪着眼睛,逼近她的脸。
“靠 !”她缩回她的脸,对我摊摊手,又指着我眉飞色舞地说:“米砂,今天我要告诉你,路理是我的。路理是蒋蓝的。你他妈最好永远记住!”
我只能说她有病。
“她又要做什么?”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身影,伍优担心地说。
“莫管她!”
那天被蒋蓝一搅和,下午上课我差点迟到,历史老太已经站在讲台上,醒醒趴在座位上,也不知道她吃没吃饭,总之她看上去情绪不佳。
这一天下午放了学我就往小剧场奔去,那天是合戏的日子。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表演状况,路理决定先给我们摄像,让我们自己看回放,了解自己的弱点,以便正式演出那天能更加地到位。灯光,摄影,服装,演员都将全部到位。蟑螂是来得最晚的一个。一来就问:“有化妆时间吗?”
只有路理应了句:“后台有化妆镜。”
“谢谢,路理哥。”
我们的内景在花蕾剧场中完成。舞台布置成家的样子。摄像是一个高三的男生,他晚上还要参加模拟考试,在蒋蓝画了一个小时妆以后,他快要疯掉,不停地催促我们动作快些。
蒋蓝这才拖着她那张粉比脸皮还厚的脸姗姗出场。
开始摄像。
蒋蓝一开始就和路理挨得紧紧的,我看到路理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暗自好笑。我按照剧本要求用胳膊推了一下眼镜,本来就坏的眼镜掉在地上,我俯下身寻找。
她不露声色地早有预谋地无比精确地用她的靴子后跟狠狠地踩了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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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米砂(5)
米砂(5)
“不好了!莫醒醒出事了!!”
我望下台,是气喘吁吁的伍优。我腿一下子就软下来,跑下舞台,抓着她就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什么也别说了!先跟我走!”
“出啥事了,出啥事了?”
我下意识地拖着他一起往外跑,他长得五大三粗,关键时候应该用得上吧。
等我们一行人冲进宿舍。莫醒醒脸白得像张纸,已经晕倒在地上,旁边的一条毛巾被鲜血染得通红。
我使足了劲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但不管怎么用力都不行。
我看着莫醒醒,脑子里一片空白。
醒醒,我的醒醒,我抱着她,双手发麻,原谅我这些天只知道我的戏,原谅我只知道我该死的爱情,忽略了你。如果你有什么事,我绝不会愿谅我自己!
“让我看看!”我听到身后急促的声音,看到的人竟然是许老师。
她转身对她身后的米砾说:“你力气大,过来帮帮忙。”米砾愣愣的走过来,没能打得成路理出气,反倒被拉过来做好事,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下子不能适应这种心里落差。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醒醒好像有了点知觉,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次,又一次闭上。醒醒好像很痛苦。
可是,她为什么会痛苦呢?
转眼,醒醒已经安顿到病床上。我握着她凉凉的手,那张手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模糊的暗红色,看起来有些恐怖,可我一点也不嫌弃。主治医生很快赶来,他抬起眼镜,盯着莫醒醒看了又看,好半天才说:“啊?是她?”
“家属来了没?”他问。
许老师跟他走了出去。
他们出去没过多久,醒醒就睁开了眼睛,米砾站在我身边,我用眼神示意米砾,他终于聪明了一回,走出去时把门带上。
“我又没死掉吗?”她问我。
“为什么?”我用手抚摸她冰冷的脸,“醒醒,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转过脸去,闭上了眼睛。
醒醒不肯再说话,最终我还是跑出门叫来了护士,替她整理伤口。许老师跟着跑进跑出,弄得满头汗,表情很忘我。
我望望病床上的醒醒。她两手已经被擦去血迹,平放在身体的左右侧。不知是不是进入了睡眠,她整个人都仿佛停止了呼吸,平时白皙湿润的皮肤都透露出蜡黄,像具腊像。只有滴液管,不知疲倦地滴下透明葡萄糖液,缓缓输送到她身体里去。
我站起身,默默退出门外。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然后我看到站在拐弯处的米砾,用黑色的围巾捂住他的半边脸,靠在墙边。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开口问我:“你要恨我到什么时候为止?”
我想着他背着醒醒一路小跑的样子,心里的恨已经消失大半。于是我停下脚步说:“离开她,离开那个妖女,我们还是兄妹,不然免谈。”
他冷笑了一下:“如果我离开她,你能离开他么?”
“你什么意思?”我问他。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他说,“你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为什么就不准我为她不顾一切呢?”
我觉得我有些站不稳。
“其实我们一样的。”米砾看着我说,“你别成天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
说完这话,他把他的黑围巾一拉,低头迈着大步,走掉了。我靠在他刚才靠过的墙角,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就在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走出来的醒醒的爸爸和许老师,他们没有看到我,站在门边轻声说着什么话,我忽然看到许老师说着说着低下头去,她好像在哭!醒醒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弯腰替她擦掉了眼泪。
他们的关系,看上去很不一般。
啊……
原来……
怕她们看到我,我赶紧悄悄地退着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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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米砂(6)
米砂(6)
那天,我从医院回到花蕾剧场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我以为那里不会有什么人,可我推开门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他。
他坐在舞台一角的一张椅子上,见我进去,放下稿件,起立转身,说:“你过来。”
我走上舞台,跟着他走到幕布后面,他呼啦一下扯掉绿色绒布,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架漆黑的,漂亮的立式钢琴!
钢琴一尘不染,明显被刚刚擦过。我有些惊喜地看着路理,他说:“是许琳老师帮的忙。不必感激我。”
我带着一种说也说不清的情绪坐下去,摘掉手套,露出冻得僵硬的手指。
“弹一曲怎么样,暖暖手。”路理鼓动我。
我转头,故做幽默地问:“为什么不是你帮我暖暖手呢?”
一说完,我就脸红了。真是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就讲出了真话。
我紧张地按音,准备弹琴。可是第一个音就出错。
“呵,”他走过来,跟我坐在同一张琴椅上,伸出修长的手指,说:“我就是比较喜欢弹琴暖手。”
说罢,他弹奏起来。弹的是《渔舟唱晚》,很有意境的中国民乐。
我坐在他的身边,一颗心七上八下。我的天。与他并肩坐在一起,心好像呼啦一下飞了出去一般。
弹完以后,他回头对我一笑:“好听吧?”
“好听。”我花痴地说。
“哈哈,我很少露技。”他仰头一笑,仿佛很得意。可是他很快站起身,离开我的位置,说:“好了,轮到你了。虽然我相信凭你的实力根本不需要练,但是,作为交换,你还是要弹一首。你说对不对?”
我吸一口气,闭上眼,弹出第一个音。有他在身边,音符变成一个个可爱的小精灵,围着我舞蹈,让我差一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又一次坐到我身边。等到结束音响起,他说:“米砂,你真的是个才女。”
“是吗?”我矫情地问。
“你说呢?”他狡猾地反问我。但很快又说:“要知道,我从不吹捧人。”
我们隔着很近的距离,我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起米诺凡,想起小时候,因为我偷着弹琴被米诺凡一把抓起来,差一点扔到半空中。我的手臂被他抓得很疼,蹲在地上嘤嘤的哭。我的哭声更加地激怒了米诺凡,他走近我,伸手在我脸上抓了一把,算是揩泪。然后,他打开黑洞洞的储藏室大门,将那架小小的咖啡色钢琴推了进去。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话:“钢琴不能让你成功。忘记它。”
我不再哭。而是选择坐在储藏室门口,一动也不动。米砾走过来问我:“你作业写完了吗?我要抄。”他吸着鼻涕蹲在我身边,蹲了一会,又走了。
“米砂,起来!”米诺凡端着咖啡从我身边经过,命令我。我没有动,我们僵持了一会,他也走了。
“米砂,我要抄作业。”米砾烦躁地走来走去,又看看我的脸,说:“你别这样了,这样没用。”
米诺凡从书房里走出来,手上端着空的咖啡杯。他说:“你现在不理解,总有一天也会理解。要坐你就一直坐,爸爸现在同情你,就是在杀你。”
“你常常这样走神吗?”身边的路理看着我,很好奇的问。
“噢,是。”我赶紧收回思绪,冲他傻笑。
“想什么?”他问。
“你说呢?”我学他的口气。
他笑。又是那无敌的要人命的笑容,我在那样的笑里慌了神,赶快没话找话:“很抱歉,我今天误了事。”
“她没事吧?”路理问道
“还好吧。”我赶紧答,“就是病了,可能得住两天院。”
“她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莫醒醒,这名字很怪呢。”
“我今天真对不起大家。”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也没事,都排到这份上了,再说你这么聪明,要知道,两天后的演出我可是很指望你的。”
“有多指望?”我低着头,厚颜无耻地问。
“比你现在的体温还高的一颗火热的跳动的心,正在深情期盼。”他舌头一点不打结地完整表述。看来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的文艺部部长头衔。
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跟我合作,很多人都很嫉妒你。”他的语气郑重,够不要脸。
我也不要脸地继续哑着嗓子:“尤其是蒋蓝。”
“你跟她似乎有仇。”他的手指在钢琴上轻声敲击,漫不经心的语气。
他修长的手指仍在琴键上游走,从哆到西,从西再到哆。敲击着我每一根体验幸福的小小神经。
果然如路理所料,圣诞节那天的演出,相当的成功,我做为一号女主角,大大地压过了蒋蓝的风头。在轰轰烈烈的掌声里,路理牵着我的手谢幕。他掌心传来的温热让我的心像春天的花骨朵在微风里颤动。
可惜的是,我亲爱的醒醒还没有出院,她没有看到我的风光,分享到我的喜悦,对我而言,这是多么多么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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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米砂(7)
米砂(7)
新年一过,期末考试就临近了。醒醒出了院,但因为身体虚弱,还需要在家住一阵子。
我们的学习变得非常紧张,就连晚间的自习课也被各科老师占用。一直到考试的前一个周末,我才有空去醒醒家看她。
来开门的是他的父亲,我很礼貌地向他问好,他很客气地迎我进门,告诉我醒醒在阁楼上。我迈着小心的步子上了阁楼,楼梯有些窄,我轻轻推开阁楼的门,呼唤醒醒的名字。她从床上惊喜地探起身来,我看到她的手里握着一本英语参考书。
“嗨!”
“米砂!”她微笑着说,“我就猜到是你呢。”
“怎么样?”我坐到她床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地问:“你身体恢复了吧,可以回去参加期末考么?”
“应该可以吧。”醒醒说,“明天到医院复查一下,没事就可以去上学了,其实我自己没什么,是我爸太紧张。”
正说着,醒醒的爸爸已经上来,替我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我手里。
我跟他说谢谢,他说:“应该我谢谢你才对,在学校里,都是你照顾醒醒吧,我们家这个姑娘,就是自理能力太差,让人操心。”
“没有。”我赶紧纠正说,“我们是互相照顾!”
我一面说,一面看到醒醒将我送她的沙漏放在床头,看来,她和它很亲密。
那些病痛,会被根治,永远抛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