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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那样摇头,静悄悄的,连点风也没佛起,好像她不过在这空间存在瞬间的空气,连点痕迹也不愿留下。佟玺瑒挥开她的手,冰冷的打火机还握在掌心上,冰得心寒。
“你不适合抽菸。”茜道,她那种说教的习惯还是没变,但却让他好陌生。
不是,她不是他记忆中的她了。
那我适合什麽?王.太.太——他这辈子从没叛逆过,从来没有,像不懂事的孩子,刻意说些反话来捍卫自己。但偏偏他控制不了脱口而出的冲动,佟玺瑒抬眼,疏远地笑,眼里赤裸裸的鄙夷嘲弄。
结果,茜说——玺瑒,你适合笑喔。
他不是个爱笑的人,甚至觉得这多馀的脸部表情很愚蠢…但为了不让自己忘记她,他从此,变成一个非常爱笑的人。
笑是伪装,伪装他这辈子最深最深的遗憾。
「喂,礼若暮啊,人生真的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喜欢捉弄我们。有些东西你想下次再用,只是一晃眼,就一晃眼哦,你就永远都来不及了…」玺瑒眼神锐利的盯著若暮刚抽完血的伤口,动作熟练地要他按好「原本以为很稀松平常,连珍惜都不懂…」
永远…吗?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患、家属和医护人员,各自说著话、皱眉、哭泣或者激动的问著问题…那样的景象,在若暮眼里格外不真实。
「除了人,还有健康。都别让自己後悔,流泪也好、愤怒也好,至少要笑著把握住现在,懂吗?」佟玺瑒呼地吹了口气,眨眨眼,一抹微笑,看来却是那样的落寞,修长而平稳的手推开惨白的检验室出入门。原本隔离在外头的一切,全都涌了出来,然後往廊上等待的若晓挥手示意。
若暮看著朝自己快步跑过来的女孩,静静地开口:「嗯,我会珍惜。」
「说到这个…」玺瑒忽然弹了下修长的手指「嘿,茜有跟你说过吗?她当初拚命刻意接近你的理由?」
「理由?」他皱眉「她试图接近我?」
这样一想,当年在饭店,郑茜忽然冲出来阻挡他,还一副跟若暮很熟似的唠叨不停…之後也总是贼头贼脑地在他身边晃荡。
他从没想过她是刻意的。
「那个女人,」佟玺瑒有点受不了似地——眼角却不经意地流露温度的咧嘴一笑「她当时一直在找自己的家人,但因为社福机构、育幼院碍於规定不肯告诉她…所以,她偷看……结果看漏一行,看到你的名字。」
这怎麽听都是很愚蠢的错误,但她是郑茜,那个总是傻傻的笑,被欺负了也不懂反击,乐天善良的大傻瓜。若暮没回答,他分不清此刻心里头的感觉,有点拿她没办法…又觉得莫名的悲伤。
是吗?原来…她当初那样拼了命地,把他从泥沼里给拖出来,理由纯粹只是因为她以为他是她的亲人?
而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替身,对吗?
「她真傻。」真的很傻,傻的对他这种人付出,傻的被他这种人背叛。
「是啊,当然…」佟玺瑒叹著气承认了「这件事啊,连她也会觉得丢脸,所以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敢提喏。」
是替身也好,影子也罢。礼若暮望著那朝自己奔来的少女,宠溺而无助地,把手习惯性的伸过去,紧紧地握住她那比想像中还温暖的小手。
不是毫无回应的冰冷,而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他的家人,他的恋人。
「若暮?」若晓缩了缩脖子,迟疑地盯著他「你的手好冷…」
啊,原来是他的手太冰了吗?礼若暮原本要抽回手掌,却被她不分由说地紧紧握住。佟玺瑒走在二人前面,明明是手握大权,攸关人生死的医生,他与病患的相处,却像一个正热情替人打气的朋友。和护士、病患打著招呼,笑容满面的热络神情、亲切有礼的举止,不自觉让这片冰冷的空间多了温度。
领药的柜台边,佟玺瑒递来一大包鼓鼓的药袋:「喏,这是抗生素。记得按时服用,现在还没确定感染的细菌种类,所以只能先用penicillin,等之後细菌培养後再对症下药。你要乖乖来复诊啊,因为你坚持所以我才放人的…」
「那…会有开刀的可能吗?」
「这个,你先不要想太多了。」佟医生大器地拍了拍若暮肩膀「放轻松,重点是要乖乖吃药、放松心情,作息正常、多喝水多休息,然後保持心情愉快…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始终在旁边安静不语,担心地看著若暮的若晓,忽然睁大双眼,像发现新大陆那样狂喜地嚷著:「真的吗?佟先生,如果若暮心情愉快,那真的就不会有事了吗?」
若暮瞥了她一眼,赶忙又朝佟玺瑒猛使眼色,弄得医师只给尴尬地讪笑。
「呃…是、是呀。只要病人自身有求生意志,就什麽都没问题了。」
「那…」若晓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似乎正在盘算什麽。不管怎样,总算看到她恢复精神,若暮也忍不住嘴角微扬,纵容的神情像和煦的冬阳,晒得让人暖洋洋的。
「走了。」他淡淡地抛下这一句,揣著药包,拉起若晓的手就往大厅走。临走前,她慌慌张张地挥著手「佟、佟医师再见…」
「嗯,再见啊。有空再来看看爹地。」佟玺瑒仍是笑容满面,靠在柜台边检查下午手术患者的资料,慵懒地摆摆手。
一旁推著置物推车的年轻护士,难掩好奇的凑过身来:「佟医生…那真的是您儿子呀?」
「嗯,对啊,有没有很帅?」
「看不出来您儿子已经这麽大了…」小护士大吃一惊,她和其他同梯都以为佟玺瑒是个黄金单身汉呢。看来医师娘的美梦也只能换个人作了……???(?Д‘)人(’Д‘)人(Д‘ )???
「呵呵,是吗。」他只是笑,也不打算多作解释。
他是天才,几乎没有不懂的问题。
但没有茜,他不会明白更多事情。
很奇怪吧…从很小的时候,佟玺瑒就注意到了,全世界没有人懂得他脑子里在想什麽,却只有她——
会坦率承认她不懂。
作家的话:
据说这是本专栏的第200篇文。。。???(?Д‘)人(’Д‘)人(Д‘ )???
、48 祷告
***
待检查结果出来的确切日子并不一定,但佟玺瑒保证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投抗生素的疗效并不能保证痊愈,而且他上网查了下资料,投药失败了话就定给开刀…就算幸而康复,因为他有先天心脏病,可能会因此造成心脏衰竭,结果还是给开刀。
反正横竖都是开刀,他也懒得想太多了。
回到家後,就看见小家伙鬼鬼祟祟地溜回房间讲电话,他贴在门边听了半天也探不出个所以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计画什麽…若暮靠坐在门上,长腿伸直,低的头,俊美的脸庞漾满无奈的苦涩。
也好,就让她继续替自己担心吧。他就是如此自私,要她一颗心都悬在自己身上,看她焦急的棕眸底只倒映著他的脸。
礼若暮自厌地笑了,他竟然像个耍赖的小孩,什麽都不管,只想著要得到她全心全意的注视。他这人真的是病得无药可救了…有时候他会想,会不会是因为从没拥有过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他根本无法区分出什麽是亲情、什麽是爱情。
他对茜的模糊眷赖,和对若晓的失控爱憎……
被唾弃也好,永世得不到救赎也罢。
她是他的,谁都不许夺走。谁都不许让她伤心失落…只有,只有他能够占有这一切。
亚当和陈渊晚上六点左右才回到家,全家难得和乐融融的吃了顿饭。陈渊的宝宝四个月了,一切安好。他们从义大利餐馆带回的食物相当清爽,连之前害喜得很严重的养母,也吃了不少。若晓原本要把若暮去医院的事告诉养父母,但亚当开了瓶红酒,似乎是乐团赞助问题谈得异常顺利,少见的话说个不停。
「这都是多亏了若暮啊。」陈渊拿餐巾擦著嘴角。
晚餐後是以前在英国常吃的大黄派,若晓拿叉子戳了下酥脆的派皮。之前在伦敦时,陈渊在自家院子种了大黄,下午茶时喜欢把糖煮大黄搭配现成派皮,制成酸酸甜甜的美味甜派。
「要不是若暮答应替爹地的乐团去亚洲重点巡演,那些赞助的银行公司才不会那麽好说话呢。」
「没错,我们敬若暮一杯…」
发现话题忽然拉到若暮身上,若晓连忙抬头,正要把今天去医院的事情说出来,就见对桌的他,蹙眉朝她轻轻地摇头。
他不让她说出来,为什麽呢?若晓很困惑,但这时电话忽然响了,亚当走去接电话,似乎是外国朋友,他大声地以法文问候著,陈渊没多久也跟著走出饭厅,夫妻俩坐在沙发上,和久未联络的朋友开心地谈笑起来。
留下他们两个,像餐桌上的摆饰。
「若暮,你为什麽不让我说出来?」
「还不确定的事,你要这样掀起大骚动吗?你看他们…」若暮用下颚点了点,示意客厅的养父母「他们需要的不是这个。」
「但再怎麽说,他们…还是你的父母啊。」她拗执地坚持著。
「我知道,若晓…」他叹息「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
一句话驳得她无话可说。陈渊现在根本是风声鹤唳,随便一个风吹草动就可能受到刺激,做出些迥异寻常的行为。若晓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把玩著叉子,妥协了:「好吧,若暮,那你要准时吃药哦,还有…要开心。」
「开心?」他噗嗤一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隔天早上,若暮和她一如平常的换好制服,走路去上学。最近陈渊都没准备早餐,还抱怨厨房的油烟味让她觉得恶心,因此家里最近都没开火了。兄妹俩去学生餐厅点了三明治,托著餐盘随便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面对面坐著,开始吃早餐。
若晓仔细把吐司上的竹签拔掉,两手拿起慢慢地看了下,然後咬了一口。若暮悠閒地喝了口饮料,他点蜜桃姜汁,她则是热红茶。
「你最近班上还好吧?」
「嗯,当然,什麽事都没有。」
「是吗。」他瞥了她眼,却没多说什麽。
若晓用力地微笑著:「对啊,所以你别担心我,相信我吧,若暮。」
她不想让他担心。
这对双胞胎总是以两者截然反差的方式对立著。他害怕时,她坚强,反之亦然,是那样互相支撑著的。
昨天晚上,她满脑子都是如何让若暮打起精神来,後来忽然想到,若暮还没真正听过她弹过竖琴…她忽然灵机一动,对了,把竖琴搬回家里吧,在琴房里或房间摆著,然後弹琴给若暮听。
没有别人,只有他跟她两个人。
…正好可以练习期末考,一举两得。最近在学校,若晓几乎都躲在琴房里练习乐器,要不就去图书馆念书,音乐史这类的外堂课,她总是坐在最後一排,低头做自己的事、作笔记、画重点。她没有可以交谈的人,顶多偶尔和伊承娜娜吃中饭。上学放学则和若暮一起,简直像又回到刚转学来的情景了。
能这样静静做自己的事,不受其他人打扰,就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准备一样。
陈渊曾经说过,他们在亚洲停留大约一年,虽然之後的变数并不一定,但若晓确实很认真的在打探关於国外留学的事情,准备等陈渊生下小宝宝…或更早,就和若暮一起离开。
第一节课预备钟响时,若晓才从置物柜里取出待会上课要用的书籍。关上柜子,顺手把塞在里头的几封信取了出来,全是匿名信……她不会傻到以为那是情书,上个礼拜总收到这些东西,警告、威胁,像恐吓信一样写得满满几张纸,每次她都不敢看完,也不可能带回家,都急急忙忙地撕掉,就怕被若暮看到。
果然只能逃走了。
放学前,周末几天没见的尹伊承,带著两个人过来替她搬运竖琴。把竖琴小心翼翼地放进收纳套中,然後一人一边,搭电梯搬到楼下。
「尹伊承,谢谢你啊。」看著电梯阖上的门,若晓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少年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蹭了下鼻头:「哪儿的话,我帮你还差这一次吗?我的小晓,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有那麽了不起吗…」她噗嗤笑了,苍白的脸颊上出现淡淡红晕。
「当然,不过你哥他…身体还好吧?」礼若暮今天上课上到一半就去保健室休息了,几乎整天没见人影。
「还在等检查结果,详细情况我也听不太懂…对了,尹伊承,」若晓没头没尾地打断他「你祷告吗?」
「呃,祷告?」
、49 意外
「我小时候和若暮住在育幼院,每天吃饭前、睡觉前,修女总会要我们祷告。跪著,眼睛闭起来,然後在心里跟上帝说悄悄话。」
「…这样啊。」
尹伊承不知道该说什麽,姑且说了这一句。这样宗教味浓厚的行为,他从来没试过,也不太能想像像若晓若暮,在那种环境长大的模样。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要跟上帝说什麽…所以祈祷时总是不专心,然後被修女骂。我说我又不认识耶和华,为什麽要把心里头的悄悄话告诉他,结果修女笑了,她说上帝不会偷听我的秘密,其实祷告,是把心里的话说给自己听,反省、感谢…把一切心情重新检视一遍。」
若晓手习惯地触著脖子,微微笑地「我不懂,现在也还是不懂。但如果…如果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