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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住在我心上-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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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六点半了,不知今天还来不来电?说不定还可以赶得及回家看《圣斗士星矢》。”
“噗哧”,是谁发出了清晰的笑声,子言呆呆望一眼龚竹,还没明白是谁替她笑出来的,就已经看见龚竹连脸色都变了。
笑声是坐在她身后的段希峰发出来的,初一四班的两大煞神之一。
“幼稚!”段希峰右手三根指头夹住一支圆珠笔,正熟练地在手上旋转,一副轻蔑不屑的神情。
黑暗中不知是谁燃起了微弱的烛光,映在段希峰半边脸上,忽明忽暗间显得阴鹜而桀骜不驯,他脸上的讥诮神情令子言一下子就激怒起来:“成天打架不好好读书,就会欺负女同学的人才是真的幼稚!”
段希峰微微眯起眼睛,眉峰的棱角都聚拢起来,这是他将要发怒的先兆:“你敢说我幼稚?”他以略带威胁的口吻低声提醒她:“嗯?”
龚竹吓得脸都白了,忙忙地伸手去捂她的嘴。
她轻轻把龚竹的小手拨开,平视段希峰,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想让别人看得起,就不要再那么无所事事、浪费光阴!不好好读书,是对得起你父母,还是你自己?你大概从来就没有认真想过吧?”
段希峰的眼睛流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手指关节被捏得格格作响。晦暗不明的光线一直在他脸上流转,就如他此刻满脸阴晴不定的戾色。子言感觉心里也开始有点森森的害怕,脸上却不肯露出半点退缩的表情来。
两两相持间,不知是谁欢呼了一声率先跑了出去,教室里顿时响起稀沥哗啦一片收拾东西的忙乱声音。段希峰借机冷笑一声,霍然起身离开座位,拉开教室后门,随即重重踢上一脚关上,只听“砰”的巨响,一个背影扬长而去。
龚竹长长喘出一口气:“没事了,子言,你干嘛惹那尊菩萨呀?”
子言摇摇头,感觉自己的心还在剧烈的跳动,似乎后背上凉飕飕的有阵小风刮过,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和龚竹并不顺路,依然独自一人走在那条幽静的河堤小路。
黑魆魆没有一盏路灯的小路尽头,果然冒出几个隐隐踔踔的人影来。子言停住脚步,心里止不住的冷笑:原来也就这点本事,连个女生也斗不过,叫一帮跟屁虫来助阵,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
“段希峰,你们想打架吗?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子言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一点,努力控制住声音不发出颤音。
对面几个人好像是愣住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跳出来嚷道:“你瞧不起我们老大就是瞧不起我们,我们是替他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身后一个声音已经横空冒了出来:“刘春生,冒我的名头出来欺负女生栽赃给我,你他妈好不要脸啊!”
这人居然会是段希峰!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子言正莫名其妙,已经被他推了一把趔趄:“还不走?真想看人打群架啊?”
她猛省,倏地往回就跑,段希峰气得跺脚:“你昏头了?回学校干嘛?”
“叫人帮忙啊!”这人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段希峰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认识谁啊?还是说,你其实是想叫老师来处分我参与打架?”
她愣住了,事实上还没反应过来,段希峰就已经扑上去了。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谁是谁,只能模糊见到几个人影扭成一团,不时有人被打中发出闷哼声。混乱中也不知是谁杠了子言一脚,她一跤跌倒,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顿时痛得直抽筋。
这次跌倒,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她因此在家休息了一天,没有去上课。父亲终于意识到东区中学的不良学风已经影响到了女儿的正常学习,他跟子言的母亲慎重商量了一天,要给她想办法转学。
子言对此一无所知,第三天仍然照常去上课。
龚竹的童花头上新戴了一个蓝白条的宽幅头箍,看起来更像一个洋娃娃,她杏核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眨巴眨巴担忧的看着子言:“子言,你昨天没来上课,没事吧?”
她宽慰自己的同桌,“没事,我好得很。”
凳子后座被人踢了两下,段希峰额头与嘴角的乌青就这样突兀的呈现在她眼前,她呆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得出来?”段希峰龇牙咧嘴的抱怨起来,“我又挨了处分了。”
“以后少打架,多用心读书不就好了?”子言丢给他一个白眼。
段希峰苦笑:“你以为我想跟他们打架啊?我那是没办法……”
“我觉得你这人不错啊,知道打抱不平,比刘春生强多了。”龚竹胸无城府的说。
段希峰瞄了龚竹一眼,意外的有点脸红:“我还以为你们都看不起我这种人!”
“都是同学嘛,今后我们三个就是朋友了!”龚竹总是这么善良单纯。
对于段希峰忽然变成自己朋友这件事,子言心里多少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过去她交往的圈子很狭窄,也一向只和成绩不错的同学交好,这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不过,这次稍微有点例外,段希峰好歹算是路见不平才出手的,这个路见不平,怎么说也跟她沈子言脱不了干系,良心上确实有点过意不去。所以也就勉强点头,算是回应龚竹的话。
段希峰喃喃自语:“朋友?……我从来没有朋友。”忽然他微笑起来,“不过我现在也有朋友了!”
他真诚地道谢:“谢谢你们!”
子言忍不住说了句俏皮话:“前天那架没白打吧?”
大家都被逗笑了。
初一的这个学年平静地过去了,刘春生没敢再找任何人的碴,看样子是被段希峰给震住了。虽然代价很大,学生档案上的处分可能要背一辈子,但是段希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段希峰实在不算是个爱读书的人,子言卯足了劲想帮他把功课补起来,可惜成效甚微。龚竹每次看子言头疼的样子就得感叹一句:“段希峰那么聪明,怎么成绩就是上不去?”子言有时也叹气地想,可能自己并没有当老师的天赋。
期末考试刚结束,表弟叶莘就气咻咻地跑来质问子言:“姐,你不是说要在东区中学跟我作伴的吗?怎么不打句招呼就要转学了?”
子言有些莫名其妙,“转学?转到哪儿啊?”
“光华啊,你还装糊涂了?”叶莘不满地说。
脑子里轰然一声响,子言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又到绿杨曾折处(1)“是想帮你转学,东区中学这地方是不能待下去了,但是现在还不知道转到哪所学校去,正想问一下你自己的意见。”这是父亲第一次把抉择的权利交到子言自己手上。
父亲的单位正在分福利房,只要出具一个证明,便可以用搬家的名义帮子言申请转学。房子的位置位于西区与南区交界的地方,既可以转到光华,也可以转到育英,父母亲为此有点意见分歧——母亲认为,育英离家比较近,上学放学都很方便;父亲认为,光华虽然远一些,但是教学质量更有保障。
父母亲同时把目光投向子言。
这是人生当中第一次重大的选择,她很郑重地回答,“让我好好想想,明天给你们答复。”
对子言而言,光华就像她生命战场上的第一个滑铁卢,那令人不堪回想的失意使得她对光华莫名有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理。忐忑不安的惶恐、高不可攀的慨叹、莫名所以的期待、再次承受打击的隐忧,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这一晚,她没有睡好。
她试了很多种办法,丢硬币、画正字、数星星,反复很多次,仍然没有做出决定。直到凌晨2点半,才好像想起了什么,光着脚丫偷偷拉开书桌的抽屉,那个上锁的小箱子,一年多来一直尘封在抽屉的最里面。
钥匙孔长久不用,几乎有点生锈,然而锁还是“啪嗒”一声打开了。箱子里只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丝绒缎面摸上去甚至有点硌手,轻轻打开,那条静静躺着的十字架项链,像一个梦幻乍然呈现在眼前,黑暗中仍然看得见星星点点的流光。
她摸索着十字架,紧扣在手心,握得几乎要出汗,仍然没有松开,记忆中那人微笑的面孔和那句话依然如此清晰,“沈子言,我要你答应,三年后,出现在光华的高中部!”他握着她的手,把项链交给她:“对它说过的话,是不能不算数的!”
然而不过一年,这些画面就已经变成了回忆,在光华的那次相见,他淡漠的眼神,给了她那样深的刺痛——他怎么可以就忘了呢,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些回忆里了呢?
她睁开眼睛,怔怔望着手心的十字架——可是他还欠她一个承诺呢,他说过,不论多少年都有效,他还说过,他从来不赖帐!
子言的眼睛在黑夜里无声地湿润起来,她永远都会记得,是因为谁,从前的快乐与单纯才一去不复返,又是因为谁,她的内心才变得这样柔软、敏感而自卑!
“爸爸,我想好了,我要去光华!”子言很平静地说。
今天是东区中学初一学年的最后一堂课,暑假即将来临。
子言第一个告诉的人是表弟叶莘,他一脸坚决跟随党走的悲壮表情,表着决心说:“姐,你走我也走,在这破学校没什么待头了!”
龚竹只差要哭出来,滚圆的眼泪聚集在眼眶里盈盈欲滴:“子言,我舍不得你走。”子言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好好努力,有可能的话,光华再见面吧。”
龚竹马上含着眼泪笑起来:“我会努力,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呀!”子言看着她红红的眼睛,配合着两颗洁白的大兔牙,真的好像一只小兔子,也笑起来:“小公主,你也别忘了我!“段希峰一个字也没有说,他两手插在裤兜里,好像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很飘忽地东望西望,仿佛根本不在意子言将要转学的事。子言想了想,实在没有找到话对他讲,只好耸肩笑一笑。
转学手续办的并不顺利,光华的老师一听是东区中学转来的学生,几乎没有肯接收的,最后拍板收下子言的是个很和蔼的老头,头发花白,长得很像圣诞老人,一双圆圆的眼睛总是含着笑:“这孩子我要了,到我们三班来吧。”
“陈老师,别的老师为什么不肯要我?”子言的眼泪没有忍住,吧嗒吧嗒落下来,“是因为我的成绩不好么?”
陈老师牵起子言的手来到他的办公桌,桌上摆放着一张三班期末考试的成绩排名表:“孩子,你在东区中学算是优秀的了。可是,你自己对比一下……”
子言惊讶的发现,她在东区中学排名全班第二的成绩,在光华的一个普通班级居然只能排到第二十五名!——期末的试卷是全市统一命题的,由此更可以清晰地印证出学校、学生之间的差距。
她抬头看向窗外,这是一个灰蒙蒙的天,连玻璃窗上都被湿气氤氲得灰蒙蒙一片,看不清远处操场上种的什么大树,绿乎乎糊成一大片,就像她的心,完全被失望与自卑打击得一塌糊涂了。
她第一次正面回想起林尧那次无视她的表情,终于开始有些明白其中的缘由——是和那些不想要她的老师们一个心态吧?小学时那么骄傲、成绩出众的沈子言,如今已经不配和他站立在同一高度,完全沦为了别人不屑的对象!
泪痕凝结在脸颊,有点干干的痛,子言却忽然笑了:“陈老师,我保证不会让您失望!”陈老师满脸慈祥地摸一摸她的脑袋,“老师对你有信心!”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一股热热的暖流涌上来,温暖了子言受创的心。
开学第一天去报道,就遇上下小雨。初秋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冰凉着,没有什么温度,她的座位被安排在窗边,呵一口气,被暖流呵化的水汽就顺着窗子的边缘直流下来,拖出长长的一道水痕,将窗外的景物糊成恍惚的影像。
远处大樟树底下有三排整齐的乒乓球台,四百米环形操场围绕在另一边,教学楼四周遍植桂树,就快到桂花飘香的季节,绿叶葱茏,还看不见小小米粒状成团的浅黄桂蕊,但已经可以想像满眼金黄米白的桂花缀在叶心的盛景。
许馥芯是她的新同桌,这是一个比她还安静内向的女孩,也是初二三班的学习委员,成绩数一数二,就是性子闷了点。她的皮肤相当白,好像终年不见阳光的那种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眼睛像养在水银里的两枚黑琥珀,嵌在白皙的肤色里就更显得引人瞩目。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子言仍然缩在桌前一动不动。她一手懒洋洋撑着脑袋,一边无聊地看向窗外,她不习惯与陌生人相处,天性是个恋旧懒怠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绝对不会主动和别人亲近起来。
“你老看着乒乓台,是不是喜欢打乒乓啊?”许馥芯突然说。
子言吓了一跳,半天才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讲话,“我不会打乒乓,但是挺喜欢看的。”
许馥芯也看向窗外,慢慢说:“今天下雨没人,平时总有男生在那儿打乒乓的。”
“是吗?”子言觉得除了这两个字没有别的话好回答了。
“初中部乒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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