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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目光再次凝驻在墙上,含着稀薄的笑意,语音低沉而柔和:“其实,你不觉得,这张海报上的人,从侧面看,很像你姐姐吗?”
纵逢晴景如看雾(2)子言眼神复杂的看向沈志远,“哥,我还以为,你打算在心里憋一辈子呢。”
沈志远淡淡一笑:“我也没想过要瞒你,我只是觉得,我喜欢你姐,是我和她的事,犯不上把你扯进来。也许,她也并不喜欢把你卷进来。”
“什么时候的事?”子言很想知道来龙去脉。
“很久以前了吧。”沈志远慢慢说。
“那个时候我念高一,和你姐同班。” 他揉一揉额头,陷入久远的回忆,“你姐很耀眼,不光是外表,个性也如此。她就像一块磁石,吸引住了全班几乎所有男生的目光,自然,我也不例外。”
“那时候的我很自卑,只是一个从农村考到城里来读书的乡下孩子,就算再喜欢你姐,也只是藏在心里。我的想法很单纯,每天能看见她冲我笑一笑就好,哪怕是无意识的。”
他苦笑一声:“很可笑吧,小西?我是这样怯懦和胆小,连和你姐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像我这样的人,你姐怎么会喜欢呢。”
子言摇头,“不是这样的,哥,我理解,真的,特别能理解。”
沈志远摸一摸她短短的头发,叹口气:“为了能和你姐的距离拉得近一些,我很努力,我的文科是强项,而你姐的理科成绩是极好的,尤其是物理。”
“可是后来我姐莫名其妙改读文科了。”子言一直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沈志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平静的讲述,语速流畅且缓慢,“你姐的个性,是最吸引我的地方,也是最令我感到挫败的地方。那时候,她或许是对我有些好感的,常常不搭理别的男生,只和我说话;喜欢模仿我写字,两个人的字迹几乎相差无几;我喜欢乒乓球,她就打得比所有女生都好……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老师和其他人给我的眼光和压力渐渐让我承受不住,于是,我有意疏远了你姐。”
“一年的同学时光很短暂,很快就面临文理分科,那个时候我们几乎已经不讲话,但我心底里还是希望,将来能和她分到一个班,能每天看见她也好。我们两个谁也没告诉对方,谁都觉得,无比了解对方的选择。于是,我选了理,她选了文。命运就是这样捉弄,将我和她擦肩分开。”
子言听得入了神,内心深处被拨动了一下,仿佛有类似的什么记忆涌了上来;然而她摇一摇头;把这些东西都按捺住;继续听下去。
“你姐其实是不适合读文科的,她高考没有考好,只考取了本省。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恨我,恨我让她做出了错误的抉择,恨我耽误了她的大好前程,我怯懦到连给她写信的勇气都没有。后来的几年,我一直都在自责,一直都在后悔,一直在痛苦里煎熬,直到小西你的出现,我才看到了一线曙光。”
他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柔和的看向子言:“你姐几年来第一次打电话给我,要我替她照顾来上海读书的表妹,那个时候,我才好像第一次感觉到了阳光。我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上天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温和的目光露出坚定和坦诚,“你姐的面试很成功,我猜想,她留在无锡的机会很大。从今往后,她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相对于她而言,保研、留校和黄表都变得不再重要。我会尽我的能力,留在她身边,以她为圆心,以无锡为半径,来规划我的下半生!”
子言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眼睛里含着泪,嘴角却露出了笑容:“哥,你真的好棒!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会叫你姐夫的!”
沈志远笑着递一块纸巾给她:“好好的,有什么好哭的,你这丫头。”
子言擦了擦眼泪,心中一块大石放下,“人家是为你高兴嘛。对了,你给我请的师傅是谁呀?”
“能比我的乒乓球打得好的人,也没有几个了,”沈志远说,“林禹就是一个,我和他切磋过,确实不错。跟他一提,他就同意了。”
子言一听见这名字就有些压力,皱眉说:“没有别人了吗?要不,我不学算了。”
“这怎么好呢,人家师傅都同意了,当学生的还开始摆起架子来了?”沈志远刮一刮她的脸颊,“你好像一直对他有点成见?”
子言于是默然无语。
已经剪断长发,就要学会放下,而要真正放下,就从面对他的哥哥开始吧。
沈志远陪她买了一副崭新的球拍,然后领着她来到林禹住的研究生楼。
“明天我还要去一趟无锡,我妹妹就麻烦你了。”沈志远拍拍林禹的肩膀。
林禹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子言,嘴角露出笑意:“剪短头发了?跟照片上很像。”
子言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岔开话题:“我没有打过球,还比较笨,如果你嫌麻烦可以不教的。”
“不错,肯承认自己笨,首先这个态度就比较端正,你这个徒弟我收下了。”林禹的表情很一本正经,“明天上午我有事,咱们下午开始正式练习。以后每天上午九点准时来T大报道,出师后请我吃顿饭就行,就这样决定了。”
每天一大早就要跑来T大?这个春假别想舒舒服服窝在寝室里睡懒觉了。子言哀怨的想。
这星期的双休假日紧连着春假,差不多有五天假期,宿舍里的上海女生都回家了,秦静仪去北京找同学玩,于是宿舍里只剩下沈子言和朱秀丽。
星期六一大早,子言在空荡荡的食堂吃早餐,朱秀丽揉着有点惺忪的睡眼走进食堂大门,她有些惊奇的说:“沈子言,放这么长的春假,你怎么没有回家?”
子言重重叹了一口气:“还不是被逼的,我要开始练乒乓球了。”
“同情啊,广播社的待遇也太非人了,逼一个女生打乒乓球。”朱秀丽啧啧感叹。
“不错了,没有让我去游泳已经谢天谢地了。”子言嘟着嘴说。
“这天气游泳也不错,”朱秀丽摸了摸下巴作沉思状,“其实你的身材这么高挑,拿不到名次也可以吸引眼球的。”
“是,多吸引眼球啊,看我这只旱鸭子被活活淹死在泳池里!”子言翻了个白眼,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粥,站起身来。
“真不知道你上学期游泳课的学分是怎么拿到的。”朱秀丽捂着嘴笑看她落荒而逃。
下午两点钟,子言很准时出现在T大林禹的宿舍门外,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种莫名的局促感。
研究生楼分外安静,走廊里空无一人,楼道口一扇双页玻璃窗大开着,有触手极温柔的风吹进来,闻得到树木青葱的味道,这是个春天的晴朗天气。
她抬起手来轻轻敲一敲门才发现,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稍稍用力,便霍然被推开。
一个挺直的背影站在窗前眺望风景,窗户面朝南方,阳光和煦,温暖宜人,满室流动着金沙般细碎的光影,听到门响,他轻轻转过头来。
纵逢晴景如看雾(3)风拂过,窗外满树葱郁枝叶起伏成绵延的碧海,日影映在他脸上,浅淡的一点光,流转不定。他的一双眼睛如黑漆点就,光泽鉴人,而身后,是碧青的天色,有大团大团松软的白云缓缓流过。
如此静美,仿佛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因为未曾预期,所以窘态毕现,子言屏住呼吸,木头一样站在门口,只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她拎着装球拍袋子的左手不自觉收紧,已经攥的生疼。
他似乎也流露出猝不及防的惊异神色,秀长的眉挑起来,微张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
静谧。只有两个人略微紧张局促的呼吸声。
只在一瞬间,子言便笑起来,落落大方的先开口:“林尧,你怎么会来上海?”
很好,沈子言,你做得很好!你已经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妥善的保护好自己!虽然成长的那层皮,蜕下得很不容易。她这样想着,平静的望向他外套上的一粒黑色钉扣,圆润而平滑,有种幽深的碎光反射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她削碎的短发上,眼光刹那间有些怔仲,不过几秒钟功夫,子言却觉得漫长的像过了一个世纪。
“哦,我放春假。”他终于开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有多久没有听见这声音,如今他就站在这里,不再隔着迢迢关山万里,带着北方初春干燥爽朗的气息,离她不过数步之遥,忽然便有淡淡的酸涩从心底汩汩流出来。
然而她不能再向前走一步,他和她的脚下流淌着一条长河,每一道波光都是一段不忍回忆的过往,每一个漩涡都是不能触碰的疮疤,那些躺在河床上的砂石,尖锐而冰凉,一不小心就会割破她脆弱的保护壳,涌出淋漓的鲜血。
他凝望着她,视线落在她装球拍的塑料袋上,简明扼要的问:“找我哥?”
她一动不动站在门口,没有挪动脚步,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是。”
无话可说,有些尴尬,时间流逝得这样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子言有种被凌迟的痛苦,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于是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发起了呆。
“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恍惚间终于听见了林禹的声音。
她长吁一口气,转过身去。
林禹习惯性扶一扶镜框架,打量了一下僵在原地的两个人。
“阿尧,怎么回事?”
林尧不动声色,瞥了自己哥哥一眼,“看来今天下午你没有时间陪我去外滩了。”
“林师兄,如果你有事我可以改天再来的。”子言觉得自己的语音有点发颤。
林禹笑一笑,也不知是在和谁解释:“下午我确实没有空,导师临时找我,要去趟实验室。”
“哦,那不打扰了。”子言转过身去,自嘲的笑笑。
“小妹子,答应了你哥的事,我是不会食言的。”林禹叫住了她,并且看了一眼林尧,“虽然我没有空,可是阿尧有。”
她不敢去看林尧的脸色,心里百转千回间,声音不由自主便低了下去:“其实,不用了……”
“客气什么?只不过是教你打乒乓球,”林禹从容打断她的话,“你和我弟弟不是同学吗?”
他回头看向林尧,“阿尧?”
无数复杂的神色在林尧眼睛里酝酿,漆黑的瞳仁里渐渐聚集起一道晶亮的光芒,他的嘴角忽然就噙了一丝笑,然后这笑意渐渐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底,终于绽放出笑容。
“好。”这声音切金碎玉,并没有丝毫犹豫,林尧的脸就算逆着光,也仿若一帧剪影。
子言听见心里细碎的一声轻响,是融冰的声音。
林禹微笑着拍拍她的肩:“小沈,恭喜你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师傅。”
T大从研究生楼通往体育馆的林荫道上,茂盛的行道树遮天蔽日,一阵风吹过,大片的树叶哗啦啦作响,有轻飘飘的植物细絮落下来,有点下小雪的迷茫感。
几缕游丝粘在了子言的针织开衫上,她垂下头去,用手指轻轻拈起,迎着风一松手,游丝便飞起来。借着这一拈的功夫,她瞧了一眼身边的林尧。
记忆中的林尧身上一直有种干净清朗的气质。他的眉目淡如远山,眼神清澈,笑容灿烂,是时而清冷、时而灼热的青春少年。
而如今的林尧,一件浅蓝细格子的衬衫配黑色休闲裤,外套随意搭在手腕上,从容镇定,自信随意,完全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风华玉立,令人有种仰视感。
只要他站在那里,就可以散发磁场,吸引别人的眼光。
仿佛意识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微侧首,长长的睫毛抖一抖,嘴唇微弯,有浅浅的笑意浮起。
她轻轻移开视线,笑笑,没有说话,睫毛却也在微微颤抖。
“别动。”他柔声说,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肩上,小心拈起一枚飞絮,然后轻轻一掸。
子言极力保持平静目视远方,操场上有男生在放肆的奔跑、大笑,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天气,确实适合进行体育锻炼。
T大的体育馆十分空旷,也许是放假的缘故,几乎没有什么人。
这是一张墨绿色宽大的球台,球网沉静的伏在中间,她取出那副新球拍,有点手足无措。
“新的?”她老半天才意识到是林尧在问她。
“嗯,我哥买的。”她轻声回答。
“你哪来的哥哥?”林尧的眉峰骤然一聚。
子言张口结舌,心里却隐隐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干卿何事的反问就酝酿在嘴边,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他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眉宇间有些黯沉,沉默了半晌,才随身取出一副球拍,一步一步走过来。
“球拍还是用旧的比较好,有手感。”他微微弯下身子,语气温和而平静,“先用我这副拍子试试看?”
子言抬起头,蓦然发觉,林尧的眼睛里波涛汹涌,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他带着淡淡的笑,可是这笑容却深不见底,好像有个漩涡,在把自己深深吸进去。
她紧张得连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力气都没有,“好。”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哪怕他曾经伤害过她,令她的青春迥然无光,黯淡失色。
可是只要他对她一笑,世间便无物,她的眼前便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事物。
不语还应彼此知(1)她脱口而出的这句“好”,令林尧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