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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住在我心上-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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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言手里拄着一把竹子扎成的大笤帚,半蹲在台阶上看一尾一尾活波的小鱼在水草里钻来钻去,渐渐看出了神。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荷塘的水已经涨到了堤岸的边沿,台阶湿滑,仿佛粘了些青苔,子言看了半晌,才想起还要打扫卫生,她刚想站起来,脚下就一滑。
好在她反应灵敏,借助笤帚的力量把身体往后一撑,立刻就稳住了阵脚。只是一条左腿早已踏进水里,裤子湿嗒嗒吸附在腿上,冰凉的水珠顺着裤管一直往下流,流过小腿,流过脚踝,又痒又凉,一直淌进新皮鞋里,脚下很快滴滴答答积了一滩水。
她条件反射一样抬头——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每回她狼狈的场合,注定都会有林尧出现,几乎百试不爽。
这回果然也不例外,四周除了一个低年级的小男生蹲在地上玩弹珠,就只有他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看样子刚打完球准备回教室取书包。
她驻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林尧径直走到眼前。
韶华不为少年留(3)一双修长的手突兀地摊开在她面前,指节圆润,手指的形状也十分好看,跟他眉目一般清晰深刻的手纹笔直蔓延在白皙的掌心里,子言莫名其妙看着他,不太明白他想干什么。
“把扫帚给我,我替你值日。你回家换衣服去吧,要着凉的。”林尧说的很平静,仿佛和她从没有过丝毫芥蒂般自然。
头一次感觉他的声音也这样清朗悦耳,两人相距这样近,他脸上还带着微笑,愈发令子言窘迫起来,此时此刻自尊清高统统抛掷脑后,解决困境要紧,她几乎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匆匆道了谢,迅速把笤帚往他手里一塞。
与此同时,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回头,那个玩弹珠的小孩为了去拣滚到水里的玻璃球,竟然失足滑进了荷塘,一双小手在水面乱扑腾,黑色的头发在水面一浮一沉,眼看就要没顶。
还没等子言尖叫出来,林尧已经倒提着笤帚一个健步冲到了台阶上,右手伸得笔直,把笤帚的长柄尽量向河面递过去,一边大声喊:“不要怕,快抓住这个!”
子言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她刚刚在台阶上滑了一跤,而林尧正好就站在那个位置!这个时候去找老师显然已经来不及,顾不得多想,她毫不犹豫上前拽住了林尧的手,同时用右脚紧紧抵住他的左脚,好让他把身体尽量倾向水面。
借了她的力,林尧成功把笤帚递到了小孩的脑袋附近,那孩子挥舞着双手乱抓一气,幸运地一把抓住了笤帚柄,然后被林尧慢慢地被拽近了岸边,最后连拖带扯的抱上了岸。
子言的右手绷得快要抽筋,随着骤然松弛的力道,她一直在哆嗦的双腿便顺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林尧俯下身来,微微有些气喘,“沈子言,你没事吧?”
她的右手还被他牢牢抓在手心,一股温热真实的暖流从他手心清晰传递到她手心,手心像握了块烙铁一般发烫,子言忙不迭地抽出手来,重重摇头。
他松了一口气,回头去照顾那受了惊吓湿淋淋像只落汤鸡的小孩,那孩子坐在一边抽抽搭搭的哭着,浑身不停打着颤,林尧不假思索脱下外套替他披上,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低声安慰着什么。
心里一动,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与自己同班了两年的人:他的衣裤完全湿透,额上的汗珠闪着细密的光泽,有点狼狈,却忽然间觉得他远比平时俊秀夺目。
如果不是今天突如其来的这一幕,自己大概永远都发现不了他的这一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孩子身边渐渐拥满了闻讯赶来的老师和学生,林尧默默起身,用眼神向她示意,子言勉强露出笑容,随着他站了起来,挤出人群。
两人慢慢走向教室,不短的一段路途,谁也没有先说话。斗了几年的气,眼下骤然和缓,如同绷了多时的弓弦,忽然松弛,一时间彼此都有些不适应。
良久,林尧终于开口,“听说,你不去参加聚会?”
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提起这件事,子言露出赧然的表情,“我……跟孟春天不熟。”
“是跟我不熟吧?”林尧毫不客气截断她的话语,唇边浮现她熟悉的讪笑。
她一时语塞,恰好走到了教室门口,藉着收拾书包作掩护,才平稳了语气,“再说你家我也不认识……”
他似乎早已预料,轻笑一声,“那改在李岩兵家,你还去不去?”
迎着他的目光,子言脱口而出:“去就去,谁怕谁!”
林尧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微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很好看,子言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过去的疙瘩还纠结在心里没有完全解开,这样近似亲昵交谈的感觉已经开始令她觉得有些不适应。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退缩,林尧似乎有些黯然,长睫毛微垂下来,在眼廓下投下一层半月型的阴影,“那好,到时见。”
聚会当天早晨阴云覆盖,不算是个好天气,刚吃过早饭,天空就开始飘起细密柔软的雨丝。
公园东门赤色琉璃飞檐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李岩兵,另一个是林尧,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的短袖衬衣,这样清爽悦目的颜色衬得他越发像竿修长的翠竹,配着身后碧青的天色,实在叫人移不开视线。
李岩兵兴高采烈跑过来,拍着她的肩膀说:“沈子言,你终于来了。”
林尧只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心里又涌起那种熟悉的别扭感觉,索性把头一扭,只拉住李岩兵问:“小蓓呢?”
“孟春天送她去我家了,郑苹苹还没来,还得等她。”
林尧忽然插话进来,“李岩兵,你在这儿等郑苹苹,我陪沈子言上你家去,免得孟春天他们等急了。”
李岩兵抓抓头,点头说好。
“走吧。”他很自然的转头示意子言。
雨好像渐渐停了,阳光藏在厚厚的云层里,漏出一点隐隐的金边,每株绿树的叶梢上都凝聚着晶莹剔透的露水,在翠绿深处闪烁不定。
和一个男生这样并肩而行,对子言而言还是第一次,她莫名有些紧张,林尧不说话,她也咬着唇不开口。
“你今天又迟到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走了几步,他终于说。
转移话题一向是子言拿手的本领,每当无话可说的时候,她都会立刻顾左右而言它,“你手里提了什么?”
林尧从善如流的回答,“送你们的毕业礼物。”
子言有些愕然,“我什么也没买。”
他淡淡一笑,好像漫不经心的回答:“你人来了就行。”
忽然觉得今天的林尧和过去那个她熟悉的、经常和她斗气、能够轻易挑衅得她暴跳如雷的林尧完全是两个人,这样客气、礼貌、温和的他,令人感觉分外陌生。
她略带诧异地看他一眼。
第一次这样这样近距离观察他的相貌:眉深秀长,秀直的鼻梁下,是弧线分明的嘴唇,上唇略翘,饱满如樱桃,最吸引人的就是他的眼睛:平静时清澈见底,微笑时熠熠生辉,黯然时漆黑如墨,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聚焦在他的瞳仁深处。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白皙的脸颊隐隐泛出一抹粉色,“听说了吗,今年升学会按区域划分中学。”
她吃了一惊,“是吗?”
子言在心里默默分析这个消息背后的意义,她家住在东区,林尧家住在西区,这将意味着今后他们不可能再在同一个中学读书了——按地域,林尧会划分在省重点光华中学;而自己,大概会被分到那所新成立才三年,口碑和师资力量都严重匮乏的东区中学吧?
“不过我相信,以你的成绩将来考光华的高中部肯定是没问题的。”他迟疑了一下,眉头略微皱了一皱,“只是,那应该是三年以后的事了。”
她勉强笑了笑,“三年以后的事谁说的准!以前也没见你对我这么高的评价啊?”
“我一直觉得你很优秀。”他的回答坦然而诚恳。
这是他第一次用“优秀”这个词来评价她。
过往两年间的琐碎纠结,烦恼磕绊,矛盾缠绕,好像都在这一刻他真心诚意的评价里得到了舒缓抚平。想起今后也许朝夕不复再相见,有淡淡的惆怅弥漫心头,她扭过头去,很不自然的回应对方,“呃,其实,你也挺优秀的。”
她的脸一定红了。
他好像觉得欣赏她窘迫的模样十分有趣,轻笑一声,“沈子言,你,真可爱。”同时将她的手指轻轻一勾,“走吧。”
被他微凉的指尖一触,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暖感觉瞬间从指尖传到心里,全身倏地一麻,一瞬间,连耳廓都变得通红。
西出阳关无故人(1)这情形好像有点暧昧,她有些羞赧,幼稚且执拗的将手指一根根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来。
“沈子言,你还是很讨厌我吧?”她听得出来,问话的人貌似很平静,内里实则波涛汹涌。
气氛莫名紧张凝重,子言觉得嘴角微微抽搐,眼前的这个人,眼神清澈,目光濯濯,再被他这样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去,任是谁心里都会有些发毛,再不说点好话,他大概会扑上来掐死自己吧?
“不是不是,你这人满好的。”她回答的很快。
林尧盯着她看了将近五秒钟,忽然浅浅一笑,“就这样?没了?”
子言大为尴尬,“没了……”
他好像很不满意,“两年同学,你对我的评价就这么点,嗯?”
她语塞了半天,“呃,过去接触不多,所以了解太少。”
“这样啊,那待会儿多了解了解我啊。”他板着脸,一本正经。
“哦,好。”子言来不及细想,频频点头,一副十分乖巧听话的模样。
“还不快走?”林尧似乎有点忍俊不禁。
裴蓓刚从门后探出头,子言就扑了上去,一把搂住她。
孟春天热情地把果盘推到沈子言面前,盘子里花花绿绿躺着一大堆糖果、朱古力豆、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她只是看了看,就摇头道谢。孟春天有些不解,裴蓓拈起一粒水果糖替她解释,“子言不爱吃糖和巧克力,她连花生都不吃,怪异得很。”
“不会吧,你连花生也不吃啊?”孟春天搔搔头,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
“是啊,为什么?”林尧不疾不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吃花生这个问题要解释起来实在是太复杂了。
砰砰地有人敲门,郑苹苹和李岩兵真像一场及时雨,来得恰到好处。子言立刻蹦起来,抢先去开门,像翻身农奴遇见了解放军金珠玛米,只差没有眼泪汪汪唱赞歌了。
人都到齐了,孟春天提议玩牌,没有人反对,只有子言不太感兴趣:“打拖拉机有四个人够了,你们玩,我找本书看。”
等她找到书走回客厅,牌局已经开打了,李岩兵兴致勃勃站在裴蓓身后观战,林尧坐裴蓓对面,看样子两人是搭档,郑苹苹的心神则明显没有放在手里的纸牌上,眼睛的焦距完全定格在林尧身上。
沈子言扫了一眼,便悄无声息坐在沙发里开始埋头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李岩兵忽然嚷起来,“林尧,有没搞错,你又出错牌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局势,裴蓓手里一把好牌给林尧白白浪费掉了。
“我不太会打牌,李岩兵你来替我吧。”他也有这样局促受窘的一面,倒很新鲜。
李岩兵揶揄了他一句,“不会打早说嘛,我还以为你故意放水给郑苹苹呢!”
郑苹苹低了头,羞涩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沈子言,会下跳棋吗?”一定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他才故意走过来问她。
子言的嘴角慢慢抿出一点笑意:那是当然,她的棋龄已经快两年了,同龄人中基本没有遇到过什么对手,就凭林尧刚才打牌的水平,还想要和她下跳棋,简直是自取其辱!
子言仿佛已经预见到他弃子认输的模样,笑吟吟的点一点头。
他的起局倒颇令人耳目一新,才下了几步,子言已经意识到刚才小觑了他,心里着实有点狐疑:看来他刚才果然是故意放水给郑苹苹才表现得那样弱智的,害她误以为他下棋也高明不到哪儿去,实在是太大意了。
这样寸土必争的犀利棋风才像是他的个性,子言提起全副精神,凝神静气,每走一步都前后思忖,良久才敢落子。然而即使这样精密计算,也还是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譬如她好容易走出一步,就发现这招其实是给对方搭了一步绝好的桥梁,他的棋子因此可以长驱直入,直抽她的老底。
“我、我走错了。”子言试图悔棋,几乎就在同时,林尧的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背,微笑着缓缓摇头,“不能悔棋,有点棋品好不好?”
那两根手指白皙修长,只是轻轻点在她手背,就像火烙一样灼烫,手指因此险些握不住滑不溜丢的玻璃珠,子言尴尬地轻咳一声,林尧才不慌不忙抽回手,眼底露出浅浅的笑意,“沈子言,要是实在想悔棋,我可以让你几步。”
你当我是郑苹苹,要你那么明显的放水才能赢!她的脸色一沉,拒绝得又急又快,“不用。愿赌服输,我才不要别人让我!”
林尧压低声音,似乎在忍笑,“是不是不好意思?”
这简直是挑衅,□裸的挑衅!她几乎恼羞成怒的一咬嘴唇,“别嚣张,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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