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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花开-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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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门才发现:他居然连妇产科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似乎也是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这个做丈夫的真是太不称职了,他居然从来没有陪自己的妻子来做过任何一次产检!深夜,寂静的医院大楼里,他一边在指示牌上查找产房位置,一边觉得那么想哭。
一分钟后,连海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三楼产房门口,刚上楼就看见一个医生从产房走出来,走向于叔叔和乐乐妈妈的方向。他们急忙迎着他走上前,爷爷也急忙站起来往前走。也是这个时候勤务员看见了连海平,急忙喊一声:“海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他,连海平大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就冲向医生:“人怎样了?”
他的声音急切,透着沙哑,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疼。
“你是产妇家属?”“我是她丈夫。”“产妇情况很不好,我们现在正在抢救。这是《病危通知单》,你先签一下吧。”医生看看连海平,似乎目光中也有那么多不忍:“你看如果有危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所有人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乐乐妈妈当场晕倒,于叔叔扶住她掐人中,爷爷也已经说不出话来。兵荒马乱间,连海平的一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他手里拿着笔,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他的眼开始发花,他努力想要写自己的名字,可是却连笔都落不下。站在他身边的医生终于叹口气,扶住他的胳膊:“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连海平终于咬牙签下名字,看着医生:“如果有意外,我要大人,我要她活着!”
他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医生,声音充满哀求:“大夫,救救她,求你。”看着他通红的眼,医生点点头,似乎也有点动容:“你们都是这样,你们——”
他终于没有说下去。连海平听不懂他的意思,也顾不上听。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缓缓合上的手术室大门,整个人突然无力地靠到走廊墙上,然后,顺势滑下去。在肃阳大刀阔斧、指点江山的年轻书记,这一刻,却是天翻地覆地绝望与痛悔。凌晨两点的产房门口,他深深埋下头,在寂静的走廊里,痛哭失声。司机小刘站在不远处的楼梯旁,几乎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落寞、这样脆弱的连海平——在他眼里,连书记从来都是强势的。
那一刻,小刘突然从内心深处为产房里的那个女子祈祷:希望她平安,希望她的孩子平安……

  
番外?你是我的爱(A2)
同一时间,没有人看到,隔着半个地球的那一边,华盛顿冬天的午后,秩序井然的实验室里,许宸静静望着窗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些忧伤、那些焦急、那些担心、那些缅怀,如涨潮的水,此起彼伏。几小时前,他还在和陪老婆值夜班的卢远洋电话聊天,卢远洋的新婚妻子、妇产科医生赵颖华偶尔还在旁边插科打诨。然而,突然闯进的护士声音那么大:“赵大夫,一个产妇早产,救护车刚送来。”出于职业敏感,他和卢远洋都闭上嘴没说话。于是,他便听到护士翻表格的声音,然后听见她说:“产妇名叫……余乐乐……”砰然一声巨响,几乎令许宸失了心跳。卢远洋也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问:“颖华,病人叫什么?”赵颖华奇怪地看卢远洋一眼,一边往外跑一边答:“余乐乐吧,怎么你认识?”
然而还没等卢远洋说话她便已经跑出门,只扔下一句话:“我会尽力!”
瞬间,值班室里一片死寂。卢远洋的声音都有些结巴:“同名……应该是同名……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
他的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起来:“许宸,你不要担心,我这就去给你看看。”
“远洋,你能帮我个忙么?”良久,许宸听到自己迟缓的声音。“让她活,一定要让她活着,”他努力地想要说清楚每一个字:“我知道不是同名,她下个月的预产期,我知道……”“你——”卢远洋已说不出话。“你去手术室,告诉颖华,一定要让她活着,我求你,”许宸似乎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苍凉:“卢远洋,我求你。”卢远洋沉默了,良久才说:“好。”只是在挂断电话前,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犹豫着嘱咐:“不要告诉静波,她……终归是个女孩子,我怕她多想。”明亮的实验室里,许宸抬起头盯住窗外摇晃的树枝,点点头:“好。”电话那边的卢远洋似乎还是不放心,他嗫嚅着:“许宸,我只有这一个妹妹,美国那么远,你……不要辜负她。”许宸心里猛地一窒,眼前就晃过卢静波微笑的脸庞。似乎又看见她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举一张小小结婚证,对着太阳反复地看。然后用那样幸福温柔的声音叹息:许宸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个人在美国读书,一个人孤单、一个人寂寞,我就想,等将来有一天我遇到了属于我的那个人,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要来得那么晚……灿烂阳光下,她仰起头让眼角的星光逆流,然后挽住他的胳膊微笑:许宸,你说,你为什么来得那么晚?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在实验室里一丝不苟忙碌着的女博士,而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那一刻,许宸清楚地知道:她不是余乐乐,而他,也不再是那年那月的许宸了。
几秒钟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渐渐变得安然:“我知道,我既然决定照顾她,就不会口是心非。远洋,你相信我,我可以对余乐乐好,就可以对卢静波好,我发誓。”然后,他轻轻挂断电话。他也看不见,在隔着半个地球的家乡,深夜的值班室里,卢远洋深呼吸一口气,压住眼底的那些湿润,然后快步跑向手术室。走廊上的灯光那么明亮,映着他的步履匆匆,似乎这样,就来得及拦住余乐乐走向死亡的步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海平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许多次他甚至产生了幻觉,觉得产房门开了,有医生走出来,告诉他“我们已经尽力了”;还有许多次,他甚至依稀看见了病床上那个覆着白布的身影……他几次站起来,可是等清醒了才发现四周依然静悄悄的。他内心那样绝望,充满着他已经无法克制的痛苦与自责。他害怕极了,他已经一个多月没看见她,他不能在看见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再也不能说话!他不能回忆,不能记起上次离家前,她站在家门口送他上车,脸上那疲惫而幸福的笑容。他不能想——假使,那就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他该怎么办?!他不能没有她!他们刚结婚三年,幸福的生活刚刚开始,说好了等他任期届满就争取回市区,说好了他们要一起陪孩子长大,说好了他们要直到白发苍苍都能手牵手在海边看潮起潮落……他们说好了的,人生那么长,一定要一起走过。他忍不住想起过去三年的光阴,想起她给他做的饭菜,想起她给他熨的衬衣,想起她每晚在他埋头看材料时递上的那杯水……他甚至想起她买的暖色调的窗帘,她一点点购置的婴儿用品,她说起孩子的时候脸上那些世上最美丽的光彩。她是那么活生生啊!她怎么可以离开他?连海平的手紧紧攥成拳,他想狠狠揍自己,他那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有事,他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时间渐渐过去,他的失望也渐渐膨胀成自己都无法掌握的一大片。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手术室门口,那一刻,他忘了周围的一切。什么前途、什么事业、什么工作、什么职责,都见鬼去吧!只要她好,只要她还在,就算没有孩子,就算从此以后都不能有孩子,又怎样?!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还能站在他面前,微笑。只要她活着!此时此刻,一门之隔的产房里洒满冰冷的光、浓重的鲜血味道以及隐约的死亡气息。
哭喊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嗓子早已经哑了,只听见助产士说:“使劲,快出来了……”
余乐乐拼尽全身的力气,可是渐渐觉得这个世界在慢慢扭曲。伴随着疼痛的一波波来袭,她视野中的物体渐渐变形。头顶上方的灯、身边戴着口罩的面孔、那些漂浮着若隐若现的幻象,都好像变成了球体,挤压着在自己面前晃动。疼——从来没有经历过、也压根无法想象的疼痛,直入骨髓。渐渐,疼痛的间歇时间越来越短,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撕扯着、翻滚着,将她淹没!
痛到极致的时候,她根本分不清是哪里痛——肚子,还是其它什么地方?
她的眼泪早已经无法抑制地流出来,开始的时候她还喊几声连海平的名字,可是到后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助产士急了,医生们开始在她面前不断说着什么,可是她觉得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变得遥远。渐渐,那些晃动着的人像,都模糊得不像话了。耳朵里渐渐响起蜂鸣,她努力想瞪大眼,可是眼前的色泽越来越浓重,头很沉,膨胀着,好像马上就要爆炸。要拼尽全力,才能听见有人在说话,几个模糊的词汇:保大人……孩子……
她突然间觉得害怕,甚至涌出铺天盖地的绝望——连海平,你在哪?你不要孩子了吗?我坚持了八个多月,你要我前功尽弃吗?你说话啊,你听见我叫你了吗,你听没听到我的话——我想要孩子啊!哪怕我死,也要孩子活,他还没看见这个世界,你们怎么能放弃他?!连海平,如果一定要死,你让我去啊!孩子多无辜,你不能不要他!连海平,你这个混帐!可是,连海平,如果我死了,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想看你一眼,哪怕就一眼也好。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你还好吗?我觉得我快要离开了呢,我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听不清声音,那些晃来晃去的人,他们在说什么?我也看不清楚周围的人或物,肚子好疼啊,可是我没有力气了,我一点都使不上劲了。
海平,我那么想念你啊……余乐乐的世界爆发出反复而有嘈杂的声音,那种声音很奇怪,不是人说话,而是机器一样的响声。渐渐,她什么都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全身的力气都好像消失掉了。然而,就在这样迷迷糊糊的时间里,在昏迷之前,余乐乐终于还是拼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要孩子!”
然后,世界砰地一声,归于寂静!产房里开始了紧张的抢救。赵颖华身上沾满血迹,额上全是汗水,所有人都在紧张忙碌地想要救回一条人命。那一刻,在一边打下手的卢远洋突然被深深地震撼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就是拼了一条命,也要保孩子!话说回来,哪个做母亲的又不是呢?卢远洋回头看,余乐乐的脸已经没有一点血色,恍惚中,他似乎还记得若干年前,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女孩子,一只手被许宸牵在手里,满脸都是幸福灿烂的笑容。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可是为什么,如今,那些安然幸福的场景还是清晰如斯?
原来,时光从没有带走那些温暖和煦的记忆。他似乎有些理解许宸了:爱过一个人,一定会有痕迹的吧?如果想要让他做到事不关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突然想起刚才去找病人家属签字时,门口那个男人绝望的哀求:我要她活着,大夫,求求你。
他承认,本来,他是恨这个人的:恨他抢走了许宸的幸福,恨他抢走了还不珍惜,居然可以在自己妻子拿命打赌的时候都不在身边!可是,当看见他风尘仆仆的身影还有那双瞪得血红的眼睛的时候,当听见他和许宸一样,为了这个女人,哀求他“救救她”的时候,他突然恨不起来了——那双眼睛里、那声哀求里,都含了太多的痛悔与爱,太多因为生命的脆弱而显得更加巨大的爱。那些爱,谁说就比许宸少了?也是到这时,卢远洋终于知道:当爱情变成亲情,那些唇齿相依的感情会渐渐呈几何倍数增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这样那样不同的机缘而突然爆发。这种爆发就好像科摩罗岛的火山一样,挟裹着灼热的火山熔岩,倾泻而出。烫得让人心疼。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婴儿“哇”的一声啼哭惊醒了卢远洋。他惊喜地回头,看见刚才余乐乐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带来的孩子已经在护士手中变得干干净净:是个小男孩,眼睛紧紧闭着,表情很不愉快,好像是在埋怨自己为什么经历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来到这世界上。也几乎是同一时刻,赵颖华的抢救工作获得成功:心电图重新开始呈波浪线状起伏,躺在手术台上面如死灰的女子开始微弱的呼吸。卢远洋默默走上前,替赵颖华擦擦额上的汗。赵颖华如释重负地看他一眼,他的眼眶竟然有些发酸。似乎,就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接余乐乐电话的情景,又隐约想起那时候和许宸谈起她的场面……那些交错的镜头飞驰着闪过,似乎,就是那些我们不忍忘记的、人生中最美好的年代。
他用仅有赵颖华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赵颖华错愕地看他一眼,又回头看看余乐乐,然后微笑:“怎么这么客气?”
卢远洋长长叹口气:“是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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