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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渐渐地闻到弥漫在鼻端的血腥气,感觉到有温暖的液体滴进嘴里。吃力地睁开眼睛,一个人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她的手腕上一道割痕,鲜红的液体正一滴滴从她的手腕落入他的口中。
他想推开她,全身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看着那一滴滴的鲜红带着她的温暖进入他的身体。
她珠泪簌簌,有的泪滴打在了他的脸上,有的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眼中慢慢浮出了泪光,当第一颗眼泪无声地落下时,如同盘古劈开宇宙的那柄巨斧,他的脑中轰然一阵巨响,嘴里就突然间充满了各种各样怪异的味道。
是……是……这是甜!
腥……腥味……
泪的咸……
还有……涩!
已经十几年空白无味的味觉,竟好似一刹那间就尝过了人生百味。
“云歌,够了!”
满面泪痕的她听到声音,破颜为笑,笑了一瞬,却又猛地背转了身子,一边匆匆抹去泪痕,一边拿了条手帕将伤口裹好。
她把先前剥好的栗子喂给孟珏,眼睛一直不肯与他视线相触,一直游移在别处。孟珏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栗子的清香盈满口鼻,让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烤好的栗子吃完后,她拿树枝把火里的栗子拨出来,滚放到雪上,背朝着他说:“等凉了,再剥给你吃。”
“云歌。”
孟珏叫她,她却不肯回头,只低头专心地弄着栗子。
“因为娘临去前说的话,我一直以为娘要我去报仇,可后来……当我摇着你肩膀告诉你,让你来找我复仇时,我才明白娘只是要我活着,她只是给我一个理由让我能在绝望中活下去。她临死时指着的家乡方向,才是她真正的希望,她想要儿子在蓝天下、绿草上,纵马驰骋、快意人生,她大概从没希望过儿子纠缠于仇恨。”
云歌将一堆剥好的栗子用手帕兜着放到他手边:“你给我说这个干吗?我没兴趣听!”
他拽住了她的手:“当日你来找我请义父给皇上治病时,我一口回绝了你,并不是因为我不肯,而是义父早已过世多年,我永不可能替你做到。我替皇上治病时,已尽全力,自问就是我义父在世,单论医术也不可能做得比我更好。有些事情是我不对,可我心中的感受,只望你能体谅一二。”
云歌抽手,孟珏紧握着不肯放,可他的力气太弱,只能看着云歌的手从他掌间抽离。
“这些事情,你不必再说了。我虽然讨厌你,可你尽心尽力地给他治过病,我还是感激你的。”
云歌坐到了洞口,抱膝望着外面,只留给了孟珏一个冰冷的背影。不知何时,
雪花又开始簌簌而落,北风吹得篝火忽强忽弱。
“霍光先立刘贺为帝,又扶刘询登基,如果刘弗陵有子,那他就是谋朝篡位的逆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个孩子活着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你和霍光的关系,可即使知道又能如何?在无关大局的事情上,霍光肯定会顺着你、依着你,但如果事关大局,他绝不会心软,你若信霍光,我们岂会在这里?你的兄长武功再高强,能打得过十几万羽林营和禁军吗?在孩子和你之间,我只能选择你!这件事情我不后悔,如果再选择一次,我还是选你。可云歌,我求你原谅我的选择。我不能抹去你身上已有的伤痕,但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陪着你寻回丢掉了的笑声。”
即使落魄街头,即使九死一生,他依然桀骜不驯地冷嘲苍天。平生第一次,他用一颗低到尘埃中的心,诉说着浓浓祈求。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沉默冰冷的背影。
心,在绝望中化成了尘埃。五脏的疼痛如受车裂之刑,一连串的咳嗽声中,他的嘴里涌出浓重的腥甜。
风蓦地大了,雪也落得更急了。
呼啸着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在山林间横冲直撞,云歌拿起军刀走人了风雪中:“你把栗子吃了。我赶在大雪前,再去砍点柴火。”
“是不是我刚才死了,你就会原谅我?”
冷漠的声音,从一个对他而言遥不可及的地方传来。
“如果你死了,我不但恨你今生今世,还恨你来生来世。”
云歌刚出去不久,又拎着军刀跑回来:“他们竞冒雪追过来了。”
孟珏立即将一团雪扫到篝火上,滋滋声中,世界一刹那黑暗。
“还有多远?”
“就在山坡下,他们发现了我丢弃的木筏子,已经将四面包围。”
云歌的声音无比自责。可当时的情况,孟珏奄奄一息,她根本没有可能慢条斯理地藏好木筏子,再背孟珏上山。
孟珏微笑着,柔声说:“过来。”
云歌愣了下,走到他身边蹲下。
他将一个柔软的东西放在她手里:“过会儿我会吸引住他们的注意,你自己离开,没有了我,凭你的本事,在这荒山野林,他们奈何不了你。”
云歌看都没看就把东西扔回给他,提着军刀坐到了洞口。
“云歌,听话!你已经将我从山崖下救到此处,我们已经两不相欠。”
不管孟珏说什么,云歌只是沉默。
风雪中,士兵们彼此的叫声已经清晰可闻。此时,云歌即使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
孟珏挣扎着向她爬去。
云歌怒声说:“你干什么?!回去!”
孟珏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清亮如宝石,光辉熠熠:“云歌!”
云歌挣扎了下,竞没有甩脱他的手。
“我不需要你为我手染鲜血。”
他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只小小的葱绿珍珠绣鞋,上面缀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在黑暗中发着晶莹的光芒。云歌呆呆地看着那只绣鞋,早已遗忘的记忆模模糊糊地浮现在眼前。
毡帽拉落的瞬间,一头夹杂着无数银丝的长发直飘而下,桀骜不驯地张扬在风中。
“云歌,长安城的偶遇不是为了相逢,而是为了重逢!”
往事一幕幕,她心中是难言的酸楚。
人语声渐渐接近,有士兵高叫:“那边有几块大石,过去查一下。”
孟珏将军刀从云歌手中取出,握在了自己手里。挣扎着,挺直了身子,与云歌并肩而坐,对着外面。
北风发着呜呜的悲鸣声,狂乱地一次又一次打向乱石,似想将巨石推倒。鹅毛般大的雪花,如同天宫塌裂后的残屑,哗哗地倾倒而下。天地纷乱惨白,似乎下一瞬就要天倾倒、地陷落。纵然天塌地裂,她为他孤身犯险,对他不离不弃,此生足矣!
Chapter 13 多情总为无情恼
许平君从骊山回长安后,先直奔霍府。
霍府的人看见皇后娘娘突然驾临,乱成了一团。许平君未等他们通传,就闯进了霍光住处。霍光仍在卧榻养病,见到许平君,立即要起来跪迎。许平君几步走到他榻前,阻止了他起身。一旁的丫头赶忙搬了个坐榻过来,请皇后坐。
“霍大人可听闻了孟大人的事情?”
霍光看了眼屋中的丫头,丫头们都退出了屋子。
霍光叹道:“已经听闻,天妒英才,实在令人伤痛。”
“云歌独自闯入深山去寻孟大人了。”
霍光这才真的动容:“什么?这么大的雪孤身入山?她不要命了吗?”
“这是云歌拜托本宫带的话,本宫已经带到。”许平君说完,立即起身离开了霍府。
霍光靠在榻上,闭目沉思。半晌后轻叹了口气,命人叫霍禹、霍山和霍云来见他。
“禹儿,你们三人一同去向皇上上疏,就说:‘突闻女婿噩耗,又闻女儿踪迹不明,老父伤痛欲绝,病势加重。身为人子,理尽孝道,为宽父心,特奏请皇上准臣等人山寻妹。’皇上若推辞,你们就跪着等他答应。”
霍云不太愿意地说:“之前对孟珏退让是因为不想他完全站到皇上一边,可皇上毕竟年轻,急怒下乱了方寸,竟开始自毁长城,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啊!我们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不是更好?”
霍山也满脸的不情愿:“云歌这丫头偷了我的令牌,我还没找她算账呢!还要为她跪?我不去!她又不是真正的霍家人。”
“你……”霍光咳嗽起来,霍禹忙去帮父亲顺气:“爹,放心吧!儿子和弟弟们立即进宫求见皇上。爹安心养病,云歌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三个一起去,皇上不敢不答应的。”
霍光颔了下首,霍禹三人正要出门,门外响起霍成君的声音。
“不许去!”
她走到霍光榻前跪下,霍光忙要闪避:“成君,你如今怎可跪我?”又对霍禹他们说,“快扶你们妹妹起来。”
霍成君跪着不肯起来:“云歌和我,爹爹只能选择一个。爹若救她,从此后就只当没生过我这个不孝的女儿。”
她语气铿然,屋里的人都被唬得愣住。
霍光伤怒交加,猛烈地咳嗽起来,霍禹急得直叫:“妹妹!”
霍成君却还是跪着一动不动。
霍光抚着胸说:“他们不知道云歌的身份,你可是知道的,你就一点不念血缘亲情吗?”
“云歌她念过吗?明知道许平君和我不能共容,她却事事维护许平君!明知道太子之位对我们家事关重大,她却处处保护刘夷!明知道皇上是我的夫君,她却与皇上做出苟且之事!明知道刘贺与我们家有怨,她却盗令牌放人!这次她敢盗令牌救人,下次她又会做什么?爹爹不必再劝,我意已决,从今往后,霍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霍光盯着女儿,眼中隐有慑人的寒芒。霍禹三人吓得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霍成君却昂着头,毫不退让地看着父亲。
半晌后,霍光朝霍成君笑着点头:“我老了,而你们都长大了。”转了个身,面朝墙壁躺下,“你们都出去吧!”语声好似突然间苍老了十年。
霍成君磕头:“谢谢爹爹,女儿回宫了。”
几人走出屋子后,霍山笑着问霍成君:“云歌究竟是什么人?不会是叔叔在外面的私生女儿吧?”
霍成君笑吟吟地说:“二哥倒挺能猜的。管她什么人呢!反正从今天起,她和我们再无半点关系。”
霍山点着头,连连称好。
霍禹冷着脸说:“娘娘,臣就送到此处,先行告退。”
霍成君委屈地叫:“大哥,云歌和我们结怨已深,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也帮着她吗?”
“云歌的生死,我不关心,可父亲卧病在榻,身为人子,你刚才做的,过了!”
霍禹大步流星地离去。霍成君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突然扭头,快步跑出了霍府。
刚出霍府就有人迎上来,她一边上马车,一边问:“皇上知道云歌闯山了吗?”
“刚知道。”
霍成君身子一滞,屏着呼吸,幽幽地问:“皇上什么反应?”
“皇上十分惋惜,感叹孟大人夫妇伉俪情深,加派了兵力,希望还来得及搜救到孟夫人。”
霍成君长长地出了口气,全身轻快地坐进了马车,舒畅地笑起来。看来刘询这次动了真怒,杀心坚定,云歌也必死无疑了。
许平君回宫后,立即命人准备香汤沐浴,传来宫里手最巧的老宫女,帮她梳起最妩媚的发髻,又让宫女们把所有衣裙拿出来,挑出最娇俏的。装扮妥当后,所有宫女都称赞皇后姿容明丽。
镜中陌生的自己,原来也是妩媚娇俏的。
那个人是她的夫,她以为他要的是相濡以沫。从未想到,有一日她也会成为“以色事人”者。
窈窕的身影穿行过漫天风雪,飞扬的裙带勾舞着迷离冶艳。
刘询抬头的一瞬,只觉得素白的天地顿成了落日时的纸醉金迷。明媚艳丽,令人不能移目,可心里却莫名地骤然一痛,未及深思,柔软的身体仿似怕冷一般缩到了他怀里:“皇上可受惊了?”
仍带着沐浴后的清新,他不禁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间深深嗅着,她畏痒地笑躲着。他因生病已禁房事多日,不觉情动,猛地抱起了她向内殿行去。
鲛绡帐里春风渡,鸳鸯枕上红泪湿。
他热情似火、轻怜蜜爱;她曲意承欢、婉转迎合。
她将他心内的空洞填满,他却让她的心慢慢裂开。
云雨缓收,风流犹存。
她在他怀里软语细声,过往的点滴趣事让他笑声阵阵。笑声表达着他的欢愉。
当“云歌”二字时不时融在往事中时,他仍在笑,可笑声已成了掩饰情绪的手段。
许平君含泪央求:“皇上派的人应该妥当,可臣妾实在放心不下云歌,求皇上派隽不疑大人负责此事。”
刘询凝视着她,笑起来,起身穿好衣服,欲离开。许平君抓住了他的衣袍,跌跌撞撞地跪在他的脚下:“皇上,臣妾求您!臣妾求您!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派隽不疑去搜救。”
看着她陌生的妩媚俏丽,刘询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突然迸发。事不过二!云歌愚他一次,连她也敢再来愚弄他!
“你是为云歌而求?还是为孟珏所求?”
“臣妾……臣妾同求。”
刘询脚下使力,踢开了她的手,讥嘲道:“孟珏和你还真是好搭档。”
许平君愕然不解,心中却又迷迷蒙蒙地腾起了凉意。她爬了几步,又拽住了刘询的衣袍:“孟珏与臣妾是好朋友,孟珏自和皇上结识,一直视皇上为友,他为虎儿所做的一切,皇上也看在眼里,求皇上开恩!”
刘询冷笑着说:“朕看在眼里的事情很多,你不必担心朕已昏庸!你以为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