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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唐朝-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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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触及他心中的痛。
上官城脸色大变。
我挑眉:“娘怀胎十月冒死生下琉云,只为女儿能看到人世间的美好,若她知道,您只顾自己声威,不管女儿幸福,她在九泉之下,岂能安息。”
上官城拍桌而起,狂怒:“逆女。”
家丁下人纷纷拉住劝慰。
我低下眼睑温柔如风的笑,眼角有晶莹的东西划过,本抱着一丝父女和好的希望,妄想替上官琉云解开这个结,看来,世事难料,上官城怒奔向我,是想再给一巴掌,还是,想活活把女儿打死,只怕他不敢,上官琉云如今是他一步登天的棋子,他怎会舍得。
果然。
他稍作缓和,徐徐坐下:“云儿,此事容后再商量,咱们一家人好好用膳。”
一家人。
他真以为我会乖乖嫁给南宫博吗。
不可能。
我转身落座。
精美的食物,醇香的美酒,华丽的餐盘,好一顿鸿门宴。舞倾城举止优雅,正端着酒杯在上官城身前轻声细语,眼角余光斜斜向我看来。她冷眼旁观一场好戏,笑如繁花,定以为这顿饭我吃不下。
我淡定举筷。
鲍鱼参汤味道香浓,红烧鸡翅肉鲜味美,还有酒,用青风山泉水酿出来的纯酒,香飘万里,这样的美酒,这样的好菜,我为何不享用,肚子饿了,吃!只有吃饱喝足才有力气与这些各怀心思的人周旋,我不会虐待自己。
于是,一时间只听得杯筷交错声。

三十八

我掏出怀中丝帕轻拭嘴角。
好一顿美味佳肴。
所有人目瞪口呆向我看来,桌上,碗中,盘中空空如也,不到一柱香时间,我吃光所有食物,饮尽壶中醇酒。一直以来,我的酒量就不差,这味道让我想起与长孙相伴的时刻,厅外淡淡袅袅花香传来,像极那个流萤飞舞的夜晚。
长孙。
你此刻过得怎样。
是否埋怨我不辞而别,是否被那些纷纷攘攘所缠绕。
只是短暂数日的分离,竟有无数思念涌上心头,那双眼睛,孤独寂寞,绝世幽凉,喝下去的酒化成刺鼻的酸,我抬头,看定南宫博,迷离浅笑。我相信,我的眼神,他懂。我不会嫁给他,永远也不会。
我终于明白。
他不喜欢低眉顺眼的女子。
我为何那般傻,在他面前屡屡显露自己的锋芒,那晚接风宴,我不该高歌,湖边,我不该救那乞儿,舫中,他不该挡下那一剑,如若一切不曾发生,我和他只会君子之交淡如水,而他,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决心坚定。
若时光能倒流,我愿隐藏,只为长孙炎煌一人绽放光芒。
我反抗,排斥,拒绝,南宫博狂浪翻涌,他的心恐怕早已迷失,他不懂,爱一个人不是占有,爱是一种成全,一种包容,一种舍弃,一种牺牲,更是希望对方得到幸福。
舞倾城面露嘲讽;“果真人逢喜事精神好,云儿妹妹,胃口不错啊!”
我笑:“美味佳肴,如若浪费,实在可惜,琉云离开山庄这段时日吃过不少苦头,现在想来,还是家中好,倾城姐姐,不知你晚上是否有空到我房中小叙。”
时间已经不多。
我必须尽快让舞倾城知道二十多年前的真相,不要再纠缠不休。她冰雪聪明,心思慎密,若尽释前嫌,助我共同劝服南宫博,也不失为一个帮手,一个人,实在太累。
舞倾城莲步姗姗。
她亲昵向我依来:“云儿妹妹见外,你我姐妹一场,自当同气连枝。”
随即。
她目光探究:“你的心情似乎真的不错,妹妹,自洛阳城中一别后,好久不曾听你弹曲,不如借此重逢机会,为姐姐奏上一曲。”
弹曲。
我看向舞倾城,她眼神疑惑。
顿时。
心中了然,我对长孙炎煌倾心相许,她早已深知,而今南宫博提亲,嫁给自己不爱之人,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在她看来,我该痛哭,该黯然,该茶饭不思,不该如此生机勃勃,她定是以为我在强颜欢笑。
她不懂。
今日我所做一切只为与长孙炎煌一生相守,事情看似已成定局,我却偏要改变。长孙炎煌不在身边,我更该爱惜自己,顽强生存,保留性命,苦想对策,那么,重逢之时便指日可待。
她想听曲。
我唱便是。
我垂首浅浅微笑,十指纤纤划过琴弦,空旷琴声清脆悦耳。台湾歌星辛晓琪那一首《两两相忘》是曾红极一时电视剧《倚天屠龙记》片尾曲。那些女子,为爱成痴,为恨成狂,而今借此歌词转赠于她,一曲笑红尘,但愿她能懂。
……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夜互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
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
快意刀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
一曲终了。
舞倾城笑意减退。
她眼中百味陈杂,目光如炬向我看来,我相信,词,她懂。如若不懂,她怎会有如此僵硬的神情,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
我站起微微欠身:“方才腹中空空,倒不觉累,酒饱饭足,反而有些疲乏,爹,女儿不知是否饮酒过量,头有些眩晕,倾城姐姐,能扶我回房吗?”
她回神:“当然,妹妹太见外了。”
我假意装醉中途离席。
那道视线追随而来……
看着离去的身影,他眸光慢慢缩紧。
她从来不愿多看他一眼,整个用膳过程中,甚至没有给过他一个微笑,即便目光看来,也是居高临下,满是不屑。只有在饮酒过后那一瞬间,她盈盈眸中才晶光点点,眼神迷离浅笑遥望远方,透着层层思念。如若长孙炎煌不曾出现,她爱上的人或许会是他南宫博。
但——
她先遇见的人是他。
为什么。
先爱上的人不是他。
他淡笑,捏起桌上酒壶,十指慢慢收紧。
酒穿过喉咙汩汩长流。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他说过,即便不小心伤害,也是因为爱,总有一天,她灿烂如花的笑颜会只为他一人绽放,这一次,她选择回到洛阳,不管出于怎样的用意,他都不再乎,即便是回来欺骗或是伤害他,他都欣然接受。
午夜梦回时,唯一能给他温暖感觉的,只有她,若能换得她此生长伴左右,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他喃喃:“琉云,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看庭前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望天上流云舒卷,去留无意。
他会牢牢抓住这仅有的机会。
“嘭”
酒壶落桌。
壶中不剩半滴酒。
他南宫博酒力向来不差,但今日只是区区一壶小酒,竟令他有了醉意,是因为她刚才的那首歌太动人,还是因为她一刹那为别人绽放的笑容太甜美。
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迷人人自迷。
他知道爱一个人不应该太自私,可是,让他放手,他说服不了自己。
他坚信。
她的心终有一天只属于他一个人。

三十九

舞倾城搁在我腰间的手力道加重。
她目光逐渐变冷。
洗尘居前往流云居的花园小径安静无比,那些丫环下人都在厅中忙碌,无人留意中途离席的我们,见园中没有其它人,我挪开身子,两人相隔半步远的距离一前一后。
落花流水声声响。
她停住脚步:“上官琉云,你别想耍花样,有话就在这里说。”
我继续向前:“我带你看样东西。”
她闪身跟上:“看什么?”
我笑而轻语:“见了就知道。”
银铃。
舞倾城惊立窗前。
流光璀璨,九环银铃在微风下叮当作响,那玉石发出的光芒刺痛她眼睛,伸手解下腰间系带的铃当,两串合在一起,正好一对。
我提起水壶倒茶。
她是否已猜出这银铃的来历,是否已明白我想告诉她一些什么。
良久。
她眸光晶莹:“你在哪儿得到的?”
我端起茶递到她手中:“想听故事吗?”
她蓦然恼怒:“少拐弯抹角假惺惺,这九环银铃,你到底从哪弄来?”
我转身缓缓关上门窗。
“二十多年前,繁花开遍的洛阳,有一对好姐妹同时出阁,她们嫁给了同一个男人,这本是一段佳话,可好景不长,不久,两人同时怀孕,其中一个女人因妒成恨,一念之差在自己姐妹茶中下了堕胎药,后来,事情败露,她被那个男人驱逐出门,在外生下女儿,然后远走它乡。而另一个,为保住腹中胎儿,难产而死。”
舞倾城愤斥打断:“上官琉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叹息:“那两个女人,知道她们是谁吗?”
她讥俏:“不知道。”
我微笑:“那个被驱逐出门的,名叫——舞、媚、云,那个男人,就是——上、官、城。”
“嘭”
茶杯坠地发出清脆声响。
舞倾城紧攥手中九环银铃。
她冷笑:“一派胡言。”
我走到她面前,站定,目光直直射进她眼底。
“你是舞媚云和上官城的女儿,十年前,你回到倾城山庄,开始复仇计划,原本你的对象是我娘风琉璃,只可惜,她死了,所以,你将一切报复到我身上,你觉得我们母女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但,到底谁欠谁,谁负谁,你根本还没弄明白,这一切,都是你娘犯下的过错,”
她震惊,眼中怀疑、痛恨、无助、迷茫、惶惑不停交错闪烁。
“你撒谎。”
我深吸口气:“舞媚云还活着。”
“咣当”
九环银铃从她手中滑落。
舞倾城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你娘还活着。”
她摇头步步后退:“不可能,你骗我,她死了,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村子里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娘投河自尽了,是你、是你娘逼死了她,是她设计让我娘被上官城赶出家门,是她,她才是罪魅祸首……”
我痛心。
不知道那些村民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此刻的神情像个孩子般无助,换成是谁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我必须让她清醒,如若继续活在仇恨当中,此生将无法回头。
我抓着她双肩,看定她双眼,一字一句:
“她还活着,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是要告诉你,她现在人在长安,过得很好。二十多年前,她的确投河自尽过,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娘后来被一位杨姓将军所救,现在不但嫁了人,还生了一个女儿。此去长安,我与她相逢,见过你同母异父的妹妹。这银铃是她让我转交给你,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
舞倾城蓦然崩溃。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所说的一切,你撒谎,我娘她早就死了,你骗人,你骗我,你在骗我,骗我……”
“够了。”
我用力捏痛她双肩。
“舞倾城,你该醒醒了,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生命那样宝贵,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来世上走一遭,你的一生,活在莫名仇恨之中,值得吗,报复过后,你真的快乐吗,你又能得到一些什么?我是你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血浓于水,你伤害的,是自己的亲人,最亲的人,问问你自己,问问你的心,你所做的一切,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如若每个人都懂得明辨是非,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如若每个人都懂得包容宽恕,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
泪,从我眼角滑落。
上官琉云死了。
我是寄宿在她体内毫不相干的灵魂,可,这一刻,心,尖锐的痛,道不明的愤然和疼惜涌上全身血脉,我十指嵌入舞倾城双肩,眼中悲愤痛惜。我不想指责舞倾城,我只想让她明白,无边无际的仇恨不是尽头,现在回头虽晚,却还来得及。
“走开。”
她蓦然挣脱。
“我不相信,你骗我,我不相信……“
“嘭——”门被重重打开,她闪身飞奔而出,透明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孤形啪啦坠地。地上,碎裂的茶杯,滚动的银铃,一切表明,她开始相信了,她的心乱了。
“你一定会想通的。”
我悠悠叹息。
当初,母亲死后,若不是自己太过于执著仇恨,不懂得宽恕父亲还有那个女人,我也不会落得灵魂游离寄宿它人体中的下场,虽然现在的上官琉云已经改变,懂得怎样把握人生,但前路漫漫,南宫世家与倾城山庄亲事既定,只怕这消息已传遍整个洛阳——

四十

传遍——
我蓦然惊住。
洛阳与长安之间消息灵通,两地商旅客人来往甚密,小到一座天香居的倒闭,大到朝廷官员的巡游,那些百姓,那些旅客,那些闲人无人不传、无人不知,南宫世家与倾城山庄联姻说大可大,说小不小,这消息只怕不出几日便会传入长安,传入长孙炎煌耳中。
到时——
“他一定会来。”
我惶然,欧阳朔现在摇摆不定,若他知道长孙炎煌执意退婚不肯娶他女儿,只怕不会善罢干休,他与南宫博若趁此机会联手,长孙炎煌洛阳之行只怕凶多吉少。
心。
好乱。
山的那边,残阳如火映红半边天,霞光浸透整个倾城山庄,这落日竟有着无限的凄美。该怎么办,一定要阻止长孙炎煌前来洛阳,现在局势不同往日,南宫博不会轻易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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