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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看着手中他亲笔所书,犹豫难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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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隽修第二日午前又来廷尉府探监,司狱称他昨日已经探过,今日是不能再去探望的。冉隽修知他是索贿,不与他多啰嗦,直接塞了一张银票给他。
跟着狱卒入内,五月如昨日一样伸手出来与他相握。她柔软的手掌落在他掌心时,他触到了一样小而轻的硬物。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五月瞧了眼旁边的狱卒,羞涩地把手缩了回去。他便顺势将手虚虚握拳垂下。
早上换过班头,这狱卒已不是昨夜那名狱卒,于五月的羞涩并不觉得有何异常。
冉隽修却并不急着走,他早上先去了尚书府,将五月与肖恩被捕的缘由告诉了赵夫人,赵夫人仔细听完之后道:“那么现在是皇上发怒,要办五月与那名西医死罪了?”
“是。”
赵夫人道:“宫中惠妃是我侄女儿,午后我便入宫去望望她去。”
惠妃虽不算专宠,在皇上面前也算是说得上话的,毕竟她是嘉勇侯的嫡孙女。可是现在皇上在气头上,这能不能劝得动还难说,赵夫人亦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这会儿冉隽修将赵夫人所说转述给五月听。
五月知隽修是要让她心安,将现在进展全都说给她听,默默听完后道:“干娘待我一直都很好。隽修……”
她稍作犹豫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向他问清楚,只是双眸却半垂着,不敢去瞧他。她并非初次经历险境,然而面对着隽修可能会用看待异类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情形,还是心慌意乱之极:“那天晚上我们吵架之后,你回来过了?”
冉隽修知道她指的是哪一晚,轻声道:“是。”
“你……都瞧见了?”
“是。”
他的声音轻而快。五月忍不住抬眸去瞧他神色。他湛黑的眸中并无厌恶疏离,还是像平日那般瞧着她。五月禁不住要怀疑他其实没有瞧见她凭空消失了。
“你真的瞧见了?我,我……”五月不知该说什么来确认了,旁边还站着一个狱卒,她又不能明着问。
冉隽修勾起唇角:“真的瞧见了,我才信了陈茂时当日所说。”
五月想起那个被乡民们追打的狼狈夜晚,在冉隽修面前,陈茂时指着自己大叫:“她真的是妖女!”
那么他果然是知道了。
五月轻声道:“我不会自己离开的。”她不想因自己当时在手术台上的一念抉择,连累他全家。
冉隽修微笑道:“我知道。你在等你的相公救你出去。”
他明知她可以凭空消失,却还是尽力奔波来救她出去。就是因为他信她不会自己逃走。
五月觉得自己又想要哭了,她瞧着他清湛的幽黑双眸,微微弯起的薄唇,强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热流,也对他微笑道:“是,我等我的相公救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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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隽修出了廷尉府,上车后将一直捏在掌中的硬物打开,与他昨日交给她的同样,是两张薄纸,一张是她签了姓名的入籍申请书,上面写的是“冉氏五月”。他眸中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命车夫驾车往西国大使馆而去,然后再看第二张纸。
那张纸正面是他昨日写给她的内容,背面则是她后来写的内容——“隽修,也许见面时,我没有机会当面告诉你,所以我写在这里。你问我是否有事瞒着你,确实如你所说,我隐瞒了一件大事,连爹娘都不曾告诉。我……”
字迹密密麻麻,皆为钢笔写就。许多字化开了,似乎她边写边落了泪在上面,不过他还是能从前后看出句子的意思。
最后她写到——“我绝不会自己逃走,因我不想连累你的家人。你若是再也不来看我,我也不会怪你。隽修,……”
在这之后她没有写下去,虽然纸上并不是没有地方给她写下去。
冉隽修将这张薄纸小心折好后放入怀中。
大半个时辰之后,他赶到了西国大使馆,果然如坎伯兰所说,只花了一刻多钟,当场便办好了五月的入西国之籍事宜。接着坎伯兰便出发去大鸿胪寺,交涉保释之事。
冉隽修知道这不是一天就能得知结果的,就先回了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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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里,冉隽修派去监视冯太医的人回报:“少爷,那名太医白天一整天都在家,吃过晚饭后却从后门外出,去了林代院使的府中。”
冉隽修略有意外,追问了一遍:“太医院的林代院使?就是原来的林院判?”
“是的少爷,他还是从后门进去的呢。”
冉隽修眸光转冷,静了一会儿后吩咐道:“再多找几个人监视林代院使,那个冯太医也继续跟着。”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周四停更一天,后天周五19:08继续日更。
☆、一个故事
坎伯兰与官府交涉得到的答复是;五月与肖恩所犯是欺君罔上之重罪,不予保释。而当他要求廷尉府说明他二人具体所犯倒底为何时;廷尉府却称事属机密,不得外泄。
坎伯兰随即向廷尉府提交了五月已经身为西国人的证明文书,这样一来,虽然不能立即保释她与肖恩出来,廷尉府却也不能随意将之处斩。
他回到大使馆之后,向来打听进展的冉隽修保证;他一定会持续向官府交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肖恩与五月只是因为“欺君”,而并没有造成任何实际伤害后果的举动,受到这样严厉的惩罚。
他最后对冉隽修道:“但是;这可能是个很长的过程。”
冉隽修理解地点点头:“感谢大使先生,只要先保住他们的性命,事情就可能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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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隽修自从发现林代院使与告发五月与肖恩的冯太医暗中有来往后,就开始怀疑此事实为林院判授意冯太医所为。
因为这次事件中,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林院判了。
吴院使欣赏五月医术,提拔她很快,或有将她作为后继者之意流露。林院判此举实为一箭双雕,先让冯太医向吴院使告发,而以吴院使为人以及对五月之欣赏,极可能想将此事压下,如此再向皇上揭发此事,那么非但五月要入狱,连带着吴院使亦被免职。
周院判为人疏冷、处事强硬,林院判平时则常常笑面迎人、圆滑处事,自然由他当上了代院使。太医院中并无其他更有资历者能当院使,一段时间之后,林代院使便能去了那个“代”字,顺理成章地当上太医院院使了。
而若此事确实,那么十几年前,五月的爹爹在太医院的礼部大考之前所遭逢的那桩“意外”,也变得引人遐想起来。
冉隽修决定重新再查当年往事,他一面派人去找当年的张家人,一面借探视五月之机,向她询问:“你那日所说张家三公子所中之毒,是何名称、来源,服下后是怎样的症状表现?”
五月将毒物名称来源告诉他之后,继续道:“书架第二层的第七本,是爹爹写的病例,其中第九页与第十页写着这个病例,虽然爹爹没有说,我却觉得这个病例就是当初张三公子的那例。”
她对于冉隽修对此事感兴趣觉得奇怪,接着问道:“你为何现在想起要查这件事……”她话未说完,突然停下,惊讶地瞪着冉隽修道,“难道是林……?”
冉隽修轻点一下头,毕竟在诏狱,他不便明说,只是隐晦地提道:“冯太医与林……认识。”
五月虽然震惊,却也很快想通了整件事,不得不承认,这次她被突然告发,林院判确实有极大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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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夫人入宫探望惠妃,说起五月与肖恩之事,惠妃答应劝说皇上,然而,她的尝试亦告失败。
赵夫人思来想去,从皇上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了,若是说宫中还有谁能够改变皇上想法的,便只有太后这一位了。
她虽是侯爷之女,要求见太后亦非轻易之事。赵夫人便开始常常入宫,与惠妃见面、闲聊。这一日,她与惠妃在御花园赏荷,远远看见一群人走了过来。当先一位,正是太后,皇后亦陪在后面。
惠妃与赵夫人赶紧起身,向着太后一行迎了过去。两人行过礼之后便跟在了后面陪着一起在御花园内散步。
太后见过赵夫人几次面,也识得她,便与她闲聊几句:“今日天气不错。”
“是,今儿不是太热。”
“之前几天都是大太阳天,今日虽然风大了点,却适合出来走走。”
“太后说的是。”聊了几句之后,赵夫人道:“太后,臣妾前几日听到一个故事,让人难忘。”
太后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不妨说来听听。”
“回太后,臣妾听来的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商人,因为亏了本,就借了一笔钱去远方做生意,为节省路费,一路上他常常露宿野外。
一天中午,他走得累了,睡在一棵树下。一条毒蛇从树上爬下,在他脸旁爬过。这时正好一个猎人从旁路过,看到了毒蛇。猎人刚想走过去将蛇头斩下,那商人听到他的步声,惊醒过来。猎人知道此时商人只要一动,就会被毒蛇咬死,可是他要是告诉那商人,他脸旁有毒蛇的话,那商人惊慌之下,多半会忍不住转头去看,那一样会惊动毒蛇,被它攻击。
猎人急中生智,拿刀对着商人喝道,别动!一动我就砍死你!商人以为猎人是来抢劫他的,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猎人慢慢走近他,突然将刀扔出,斩在商人脸旁的地上,将那毒蛇的蛇头斩下。他正要向商人解释先前骗他是为了救他,那商人见他刀已经脱手,以为他是想要谋财害命,失手才没有斩中自己,便爬起来拼命地逃走,根本不敢回头去看。
猎人见商人已经跑远,就回了自己住处。谁知第二天,突然来了一群官兵,将这猎人抓到衙门。原来那商人逃走之后就报了官。猎人百口莫辩,官府最后因为猎人谋财害命而将他处斩。”
太后听完唏嘘不已,直道可惜:“那猎人可是太冤枉了,本是为了救人,却被误会成了抢匪,一个好人竟被那糊涂官府判了死罪。”
赵夫人点头道:“启禀太后,臣妾的义女此时也如这名猎人一样冤枉,虽还没被处斩,却也差不多了。”
太后双眸一眯,脸一沉:“你是绕着弯子给哀家下套么?若是真的冤枉,就该直抒理由,何必如此兜圈子?”
赵夫人急忙跪下道:“请太后恕罪,臣妾并非故意兜圈子,臣妾的义女是真的冤枉。”
太后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赵夫人,一时气氛变得沉重压抑起来。
赵夫人低着头,心中忐忑,她实在是没有可以引出五月之事的话头,而如今日这般偶遇太后的时机并不常见,所以才编了这么个故事,想要打动太后,想不到却惹得太后发怒。她跪在地上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便不如一开始就直说了五月之事,说不定太后还肯听她辩解,现在怕是太后这条路也难走通了。
这时,太后淡淡地发话了:“你的义女,就是冉太医吧?”
赵夫人心中一喜,太后既然发问了,那此事还有转机,她急忙道:“回太后,确是冉太医。”
“冉太医好好地在太医院行医,又怎么会被人冤枉了?”
赵夫人便将五月因为欺君罔上,被关入廷尉府之事说了。
太后想到赵夫人刚才所说“故事”,心中已经一片雪亮,赵夫人的意思是说五月是因“救君”才“欺君”的,而五月“救君”之事自然是指她首次入宫时所做的那次手术了。
十几日前,她亦听闻皇上因为一个太医欺君而大怒,下令将那太医捉起来处斩,她问明皇上身体无碍,便不再关注此事,一个小小太医罢了,斩了就斩了。今天听赵夫人求情,又想起吴院使当初介绍五月来为皇上诊治时,提到过五月还是赵尚书的义女,才知原来惹怒皇上的那名太医就是冉太医。
她对于五月当时为了自保讨要太医官职,并马上改口自称下官的举动印象颇深。她自己亦是心机手段用尽才到了今天这一高高在上的位置。若是她发现与她有利害关系的人有这种反应与心机,她绝对是会先下手为强,除之而后快的。但五月只是一名大夫,与她毫无利益冲突,她倒反而对五月的这种反应有些微欣赏。
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