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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他有时间细细想来,便能听出这其中诸多狡辩之词,但是可惜,他从一进门就被乔青把握住了节奏,所有的心思都被乔青牵着走。先是以厌恶之言刺激的他大怒,后一语戳穿了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部署。那个时候,宫玉便已经方寸大乱,梦寐以求了一辈子的皇位,论是谁听到这如雷灌顶的消息,也不会淡定。之后乔青更是在连消带打的忽悠之下,硬生生将乔延荣从从龙之臣,扭曲成了叛变之患。这一股脑的信息砸下来,根本宫玉已经完全的懵了……
所以此刻,他呆怔着,心中的惊惧犹如惊涛骇浪腾腾翻滚。
“玉王爷?”
乔青的一声轻唤,让他瞬间回过神,深深的看着她已经带上了几分感恩戴德:“好!一旦本王成事,必承诺你……”
“还不赶紧的走!”乔青打断他,这人真心能叽歪,你不走害老子的怎么来:“再晚了别说皇位,连二路汽车都赶不上了。”
宫玉撒腿狂奔。
犹如飓风狂飙出了房间,那门被玄气震开再猛然阖上嗡嗡作响,便如他此刻的心情,一团乱麻。
门口守着的侍卫见他出来,正要再一次禀报,还没来得及说话已见自家王爷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样,跐溜一下蹿没了影子。侍卫挠挠头:“王……王爷怎么了?”
另一人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看见了里面红衣少年躺在床上微勾的嘴角,就如在上午的考核中那般,掌控一切的成竹在胸。他说不清为何有这样的感觉,只从方才王爷飞奔而出后,心里就七上八下……
“要不要去禀告太后娘娘?”
这话刚刚问出,远远便看到太后娘娘身边的亲信太监赵公公,提着一篮酒水走了来。侍卫连忙迎了上去:“赵公公,您怎么来了?”
赵公公五十余岁,身子微有佝偻,男女不辨的尖细嗓音回道:“太后娘娘看王爷离场了,便让奴才来瞧瞧。怎么这么久都没回去,可是午膳时候没用,这会儿不舒服了?这不,还带了酒水来,王爷可在里面?”
“回公公,王爷已经离开了。”
赵公公笑笑,仿佛松了一口气:“离开了就离开了吧,这酒水都带来了,也不好再拿回去。谁在里面啊?”不待侍卫回答,他就推门走了进去:“能藏到这里来想来也是王爷心尖尖儿上的人,那就算是太后赐予她的吧……”
两个侍卫正要拦,却忽然收回了手:“公公说的是,里面的是乔家九公子,这酒水赏了也不算埋没她的身份。公公请。”
赵公公满意的走了进去,随即房门被关上。
片刻后,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听出是赵公公在好言劝着九公子用点酒水,随即静默了一会儿,然后……
砰——
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森然响起。
侍卫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成了!
他们已经猜到,那酒水绝对有问题,也根本就不是为了王爷准备的。今日就算毒死了里面那人,难不成事已至此王爷还会和太后为一个死人母子相残不成?有太后娘娘出面,这不是正合心意么?王爷是成大事的人,绝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小子,而出任何的差池!
不多时,房门再次打开。
透过缝隙他们看见那红色的身影正趴在床边,头向内侧,头丝铺展了一地。脚边酒壶的瓦片到处四散迸溅,还有那个盛酒的篮子,正空空躺在瓦片旁。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想来太后娘娘准备的毒酒,绝不会让她有生还的机会了!
“公公慢走。”
赵公公点了点头,微垂着首再次佝偻着离开了。
“公公,反啦!广场在那边……”
侍卫见“他”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扬声唤了两句,“他”仿佛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的去了。侍卫摇摇头,笑道:“估计是没怎么杀过人,这会儿心里正乱着呢吧。”
“可不是,老子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别说方向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没看他刚才出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么,跟他说话也不回答。”
“吓懵了呗!”
几个侍卫哈哈大笑,随即将这插曲抛去了脑后。
*
而另一边。
宫玉飞奔到考核广场之时,一切的一切没有任何的问题。
考生刚刚结束了第三考,在没有了乔青和乔邱的威胁下,乔文武轻轻松松拿到了最高分。医术大考一共就这三场,最终以总分决定成败,而那最为强劲的两人缺席,便奠定了乔文武的冠军之位,和家主之位。
乔文武却并不高兴。
远方夕阳如血,阴云重重中却无端的有些憋闷,只有那一轮刺目的红日生生挂在天际头,要落不落的让人心底压抑。一旁乔雨和乔云双连声恭喜着,连那些一直存有怨气的旁系子弟都不得不凑上来追捧他。可是他的心,却在这追捧和首席上乔延荣满意的笑容里越发沉了下去。旁人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能看出来,上午第二考那一幕,明明就是爷爷亲手把乔邱推向了地狱!
而乔青的失踪,他也万分笃定定然和爷爷有关……
尤其是看到了匆忙冲回来的宫玉。
他只是冲动,并不傻。一瞬间,这些都联系在了一起,想起他尚在病榻上悲悲戚戚的胞妹,在想想乔雨和乔云双这段时间为了争这替补位子而做出的一切,心蓉还没死呢!而这会儿,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将乔青亲手推给宫玉……
这就是乔家的老家主啊!
这就是他的爷爷啊!
乔延荣还在笑着,这笑中本就不是对乔文武的欣喜,更大的成分,则来源于他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自傲!他这半辈子可不是白活的,他想让谁当家主,谁就要是家主!别说是那旁系不识抬举的乔邱,哪怕在乔家潜伏了十年之久的乔青,不是也在他手里折了么?
他也瞧见了宫玉,赶忙站起来抱了抱拳。用一种明了的暧昧的嗓音问道:“王爷,回来了?”
却没换回宫玉的笑脸。
宫玉警惕的望着他,忽然靠近了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乔延荣愣了,什么怎么回事?
他四顾了一番广场,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问题,不知道这玉王爷在问个什么。宫玉冷笑一声,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原本按照部署这个时候一切都应该开始了,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观众席上有说有笑,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什么分别。他这一路上也想了个清楚,那乔青的话不能尽信,可这会儿的乔延荣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他缓缓的抬起头环顾一周,尤其将目光落到了观众席上,然后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狐疑的老人。
乔延荣立即明白了,心下有些不悦。
“王爷,总得等医术大考结束吧。你也知道,我乔家的医术大考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十年一次,影响甚重!”
“是么……”
宫玉凉凉的语调散在夕阳的风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自然,咱们的部署绝无纰漏,今夜的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王爷大可放心。”
宫玉不再说话,淡淡坐了下去,拳头却瞬间捏紧。
乔延荣摇摇头,心说年纪轻就是不成事儿,不管平日里再怎么出色,到了这等大事,姜还是老的辣啊!一转头,看见了走上首席来的乔文武,乔延荣皱皱眉,低声怒道:“你怎么还在这?”
这个时候,他应该找个借口出去了。
乔文武神色复杂,看着这个乔家的顶梁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爷爷,这家主之位,文武……”
“说什么呢!”乔延荣怒意冲冲,刚才在宫玉那里已经受了点憋屈,这会儿更是不耐烦,以全场都能听见的声音吩咐着:“文武,去看看堂上的宴席如何了,今日贵客居多,万万不能出现纰漏!仔细着点,切不可昏了头怠慢了贵客!”
这句话意味之深,他相信乔文武能听的明白。
既是催促,也是警告。
乔文武的确听懂了,可是……他几次三番想要开口,乔延荣却再也不给他机会。被狠狠瞪了一眼后,终于叹了口气,神色挣扎的无奈离了场。乔延荣这才满意了,转而对在座所有人抱了抱拳,遥遥举起桌案上的酒杯:“诸位,承蒙大家瞧得起老夫,今日能来观考便是给足了老夫的面子。寒舍已经备下薄席,稍后请大家移步,老夫在此不胜感谢!先干为敬。”
“乔家主客气了。”
众人纷纷举杯饮下,乔延荣含笑点头,有小厮上前再次添满酒杯,他转向宫琳琅和韩太后:“皇上,太后娘娘,今日承蒙圣恩,能得皇上亲自莅临,老臣铭感于心!斗胆敬皇上和娘娘一杯,聊表心意。”
乔延荣一饮而尽。
韩太后举杯,宽大的罗袖掩住口鼻,优雅饮尽。放下酒盏,才温婉笑道:“爱卿为我大燕尽心尽力,何来斗胆一说?今日这大考也确是精彩,让本宫见识了乔家小辈的风采,爱卿后继有人,值得欣慰啊!”
宫琳琅也举杯,似笑非笑瞥了眼酒盏,随即仰头喝了下去。
皇上喝酒,其他人哪里敢怠慢,全场又再次遥遥举起酒杯,陪了一回。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日头很快落下了地平线,广场上已是昏黑一片,无端端让人生出阴霾狰狞之感。星子无踪,一轮圆月于层层阴云中迷蒙露出一个轮廓。有丫鬟小厮点起了灯笼,夜风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划破气流暗潮涌动,点点光芒在灯罩中跳动不止,像是要被这深沉的黑夜给吞噬!
那边酒宴还没开始,乔延荣和诸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着,随着时间的缓缓过去,他连连仰望天色,已经明显的心不在焉了。宫玉更是不住的喝茶,一杯又一杯,整个人呈现着一种病态的紧张激动。一边韩太后覆上他的手,妩媚的眼中是梦想即将成真的期待……
“好戏快要开场了。”
宫无绝淡淡抿着唇,鹰眸微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之下,于面颊上投下一片晦涩不明的阴影,遮掩了所有的情绪。食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着,一下又一下。像是印证了他的推断一般,远处观众席上一声轰隆响声,那是一片人不约而同滑落椅背的声音,随即不知什么人惊叫了一声。一瞬间,忽然就没来由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乱作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没力气了……”
“乔老家主,快来看看,咱们这是怎么了?”
一片一片慌乱的尖利叫声中,轻敲扶手的食指一顿,宫无绝乍然睁眼!
那方坐满了上到朝中重臣下到武士富商的观众席上,此时只这眨眼的功夫已经乱成了一片,有的滑下了椅子瘫倒在地,有的将全身的重量趴靠在桌案上,有的整个人倚着靠背手脚无力垂下,只有嘴巴里还在吐出虚弱且惊惶的疑问。
这疑问汇聚成一片尖锐的嗡嗡声,转瞬,便被掩盖在了平地乍起的狂风中……
☆、第一卷 大燕篇 第五十一章 什么人
“咱们这是中毒了!”
终于,一声惊呼冲破狂风呜呜,闯入了所有人的耳膜。
随即便是更为凌乱的呼救:“乔老家主,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在场的皆是大燕上得台面的人,不论身份,地位,权势,财富,几乎囊括了盛京的上流社会。越是拥有一切就越是怕死,在这涕泪横飞的情景下,首席之上的乔延荣鄙夷撇了撇胡子:“诸位莫急,老夫定会相救!这毒毒性虽烈,却不会在一时半刻中致命,眼下诸位只会浑身无力,玄气暂失,诸位缓下心神,只要服下解药,一切都会无恙。”
有人连连喘着气将心放回了嗓子眼,也有人敏感的从这话中察觉出问题。
在场所有人都中毒了,为何只有他依旧从容站着?不急着给他们解毒就罢了,一番话说的风风凉凉,难道……
“毒是你下的?!”
脱口而出的尖叫让广场内鸦雀无声。
所有的目光都朝着乔延荣汇聚而去,他负手而立,森冷的灯光之下一双苍老的眸子内精光灼灼。这大义凛然毫不心虚的气势,让人不自觉的在方才问题上打了个问号。他下毒?为何呢?一个御医世家的家主,把他们困在这里有什么好处呢?再说在场的人还有皇上和玉王爷呢,保护天子安全不周不说,还凭白得罪了满堂贵胄。
那一点疑虑在心头浮浮沉沉,有人顶不住压力,先弱了下来:“乔老家主恕罪,在下太过急切一时口不择言。老家主快些为我等解毒吧!”
乔延荣依旧不语站着,就仿佛没听见。这时有小厮从身后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他目光一亮与一侧的宫玉对视一眼,老脸瞬间像年轻了几十岁。
“皇上龙体金贵,乔老家主你怎好再拖延?”
这里的人大多是朝中官员,哪一个不是狐狸一样精明,还没放下的心又再次吊了起来,他这番行径容不得他们不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