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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脊背硬硬地一绷。这回他只是侧了侧脑袋,根本不屑于完全转过来:“原谅你?如果都发生这种事了我还能原谅你,那我就不是男人了!”
、第二十一章
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我就是一具彻头彻尾的行尸走肉。
时间已慢慢滑入深秋,这座常年干燥的北方城市居然开始了一段连绵不绝的雨季。
我说这个秋天很奇怪吧?
而这雨也毫无半分干净利落的精神,如同南方的春雨那般湿嗒嗒粘糊糊地讨厌,连日里总是那些如泣如诉毫不痛快的水滴,不停地敲着,敲着窗玻璃,敲着天,敲着地,敲着人的心。大街上因为下雨而益发堵车,堵到连自行车都被卡在车流的夹缝里,前后左右的嘶鸣、烟气、满天满地混沌的雨,没头没脑地向人扑压而来,让人觉得自己是被夹在一股粘稠的巨潮里,何去何从都无法自主,只能逐流而去。
而在这飘荡中,还伴有那么多的倾轧与碾压,应和着人心里不知身处何方、不知将归何处的呻吟。
天色在不息的雨意里持续地阴晦着,以至于每天的每时每刻,室内都得开着灯。
每天中午、以及下午下课之后晚上上课之前,教室里都没什么人,灯光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清冷冷的,四处弥漫着蒙蒙的水晕。
这是雨季的灰。它毕竟还是潮润的,鲜灵的,晕气氤氲的,有萋萋惘惘的灵动在其中洇溢。
而心灰意冷的灰是惨白的,苍凉的,尘烟狼藉的,甚至连由生入死的那一点悸动也在无息地绝去。
十一月下旬,终于不再下雨,然而天也还是灰沉沉的没有生气。苍黄的草地,灰白的天,在在已是冬的底色,面无表情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一片片霸气而呆板的楼顶上,光洁的瓷砖和玻璃刺眼地发散着无法捉摸的苍白的日光。
然而到底是干爽起来了。这天气提醒我,好久没去刷刷了。
而我忽然很想刷刷。
我的回归在轮滑协会里引起了一片无声的惊讶与关注。
消失了这么久,早有人通知大家我这段时间正因失恋而处于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只不过没人知道我是为什么而失恋罢了。
其实这其中的原因也不重要了,这世上每天得有多少人失恋?这世上谁没失过恋?
心意沉沉的人总是特别懒,因为懒得背鞋子,我是直接在宿舍里换上轮滑鞋,然后扶着扶手一级一级台阶小心翼翼地下楼,直接刷到集合地的。
心意沉沉的人虽然懒,却又特别容易——并且愿意——集中全部精力去做一些要求很细腻的小事。
所以,肖蔚洋没有替我系鞋带的机会。
事实上我也没想过他还会替我系鞋带。在被萧然轻视的同时,我也将自己看作了连草芥尘埃都不如,我再也没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男生愿意对我献殷勤,虽然他们都还不知道,可一旦有人知道,他们就会和萧然一样看不起我的。
我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对别人对我的友好招呼报以一笑。
于是,益发没人敢过来跟我说话。
正合我意。
之所以选这天晚上回归,是因为这又是一个要刷出去的日子,我现在极度渴望一段痛快淋漓的远足。
我混在大部队里,一言不发地独自不断往前。初冬夜晚凛冽的风从我的颊边耳畔呼呼削过,我能感到久未修剪而长长了的头发在身后丝丝扬起。那种久违的舒畅感觉令我悲怆而爽朗,我想要一边快速前进一边将眼泪狠狠狠狠地沿路抛洒,只可惜迎着风,我的眼眶只是一片干涸,表达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才上路就已是这样,而我竟快过半途才察觉到,有人默默地跟在我侧后方约摸两步开外的地方,和我保持着一致的步调。
而在察觉到之后,我也并未回头。
除了肖蔚洋,还会有谁?
我忽然想笑。肖蔚洋,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呢?
那么,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会不会被吓得比萧然还要走得更绝躲得更远,比他还要为曾对我萌生情愫而痛悔不已?
可是和哭不出来一样,我也笑不出来。
也许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再也宣泄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扑克人。这世上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如果我都能那样莫名其妙地怀孕?
——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已经有好些日子,我不允许它再跑到我的脑子里来了。
可它还是这样,突如其来地就袭至我的心头,如同一阵足可致命的心绞痛,立即将我击垮。
我猝不及防地捂着胸口蹲下来,脚下的轮子还在无措地向前滑动,而我低着头无法再看前方,假如有什么障碍物或掀开井盖的下水道,也让我一头撞过去算了……
肖蔚洋迅速拽住我的手臂,弯下腰扶着我,声音里是一片焦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两侧掠过一长串此起彼伏的刹车声,我不用抬头也可以想象大家好奇之中或担忧或兴奋的表情。
肖蔚洋挥了挥手,粗着嗓子:“你们别管,走你们的,我照顾她!”
这个提议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大家都不愿当路灯,赶忙重新加快速度,很快地,整个队伍都移到前方去了。
肖蔚洋拉着我,慢慢将我扶到路牙子上坐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紧紧握住我的手:“不能滑就别出来呀,你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我用膝盖抵住左胸那个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双手则抱着膝盖,茫然地觉得自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我真没用。明明一直那样往前刷就能让我很舒服很开心,可我居然连那样都做不到,我连对自己好都做不到……”
肖蔚洋真急了,用力搂住我的肩膀:“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能帮你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哪怕只是让我听听,分担一下……”
脖子垂得太久,且脑袋不知如何好像特别沉重,以至于我累得不行。于是我慢慢地艰难地抬起头,真的很艰难,艰难得我的眼泪哗啦一下全来了。
我捂住脸,却仍有一注注水渍从指间渗流出去:“没有人能帮我,也不会有人愿意替我分担,如果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话,如果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话……”
我扭头看着他,然而他的脸在一片水雾里只是模模糊糊一个影子,一个空白的轮廓:“你们都会鄙视我,像萧然那样,觉得我是最下贱的荡妇,觉得我是不要脸的婊子……”
“是谁让你这样说自己的!”肖蔚洋忽然大吼了一声,那种猛然爆发的愤怒,倒把我吓了一跳,生生住了嘴。
“是谁?萧然吗?他让你这么看待自己?老子他妈的杀了他!”他说着,捋着袖子就要起身。
我惨然一笑,并不拦他。这倒不是因为我也想找人杀了萧然,而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不走,肖蔚洋就不会离开,至少在他知道真相前不会离开。
而在知道真相之后,他也不会再想杀了萧然了。
“因为我怀孕了,”我幽幽地开口,自己也吃惊于自己把这个碰不得的词真的说出口时竟能有如斯平静,“不是他的,是别人的,不知道谁的,我连……连我做过会让我怀孕的事都不知道。”
我苦笑了一下——真好,我又笑得出来了:“是不是特别好笑?特别可鄙?我居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肖蔚洋慢慢地坐了回来,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我也没有看他,只怔怔地大睁着眼睛望着深夜时分人车稀少的街道:“你跟我说实话,我说这话你信吗?老实说,我自己都不信,何况别人?所以也怪不得他。可笑我居然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家,还一直为了我男朋友不肯碰我而觉得丢人呢,可是有一天我居然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如果这是上帝开的玩笑,那我也只能说,这个玩笑真是高明到让我无语。可是这明明也不是上帝开的玩笑啊,当年上帝让玛丽亚以处子之身怀孕之后,不还托梦给她未婚夫解释清楚了吗?可是上帝没有托梦给萧然,所以他不要我了,所以他不要我了……”
刚才在说出那个耻辱的“怀孕”的时候,我都还能平静无波,此时说出这个“他不要我”,我竟突然之间就痛到仿若正在粉身碎骨!我痛得大哭起来,刚才还在为流不出眼泪而抑郁,此时的我却完全失去了控制地嚎啕失声,堵在胸口的既快且狠的抽泣让我痛得几欲窒息,天昏地暗中只感到肖蔚洋慌乱地在我背上不停抚动替我顺气,而他急得变调的声音里竟也带上了哭腔:“别哭、别哭……小娆别哭……心疼死我了……”
当我万分惊讶地知道有人在听到真相之后也还是会心疼我,最后一丝力气也从我的身体里飘飘摇摇地滑了出去。我软倒在肖蔚洋怀里,听见他的语气换作一片生疼生疼的温柔:“那……孩子呢?”
这个问题令我于痛哭之中也几乎骇笑出来:“打掉了啊,不然你以为呢?”
似乎有什么话噎在他的喉咙口。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更紧地抱住我,没再说话。
的确,这种事,让人家还能说什么呢?
我们俩就那样在初冬寒冷的夜风中不知坐了多久。我倒并未感觉到冷,不知是因为所有感官皆已麻木,还是肖蔚洋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终于哭了出来令我心里轻松了一下,我的啜泣慢慢平静下来之后,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毫无尊严体面、却令我重新燃起希望而大为振奋的灵感。
我反握住肖蔚洋的手,决心将他的同情和善良利用到底:“肖蔚洋,你帮我个忙行吗?”
、第二十二章
对于我的请求,肖蔚洋果然没有问清楚就答应了下来:“好,你说。”
我坐直身体,脸上忽然泛起热潮,那也许是让我招架不住的激动在燃烧:“你替我给萧然打个电话好不好,就告诉他我现在状态很不好,我……很不好……”
这种带一点胁迫的哀求实在有些下作,说出来之后,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肖蔚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生怕他反悔:“你刚才说好的。”
他低下头,掏出手机:“好,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吧。”
我连忙掏出手机,一边看着他把萧然的电话号码输入自己的手机一边交代他该怎么说,我呕心沥血地字字参详反复斟酌,生怕他将我描述得不够悲惨而不能打动萧然。
萧然没有说错,我真是不要脸到一定程度了。
肖蔚洋把电话拨通之后,我紧张得几乎无法喘气。
而那段原本让我颇有信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肖蔚洋沉默地听了一会儿之后,摁了挂断键,抱歉地转过来看我:“他不肯见你……”
其实我也听到了,萧然的原话是:“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如果她没听懂的话,麻烦你用她听得懂的语言再转述一次:我和她已经毫无关系了,她现在不管是什么样,那都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与我无关,她有什么事都不要再找我,而我相信她有人可找,也只有她该找的那个人才管得起!”
我凄然笑了一下,说了句:“谢谢你,不好意思让你代我受辱了……”
这话说完,我便向地上瘫倒下去。
肖蔚洋迅速把我抱起来搂在怀里,然后捧住我的脸吻了下来,我们俩的脸上都是一片湿,模糊的视线亦让我无法分辨他是不是在陪着我哭泣,还是那些眼泪都是我沾上去的?而他的话语热烘烘地随着亲吻喷洒在我脸上:“别这样,小娆,你还有我,我爱你,你还有我爱你……”
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可我一点都没想起来应该给他个答复,只知道哀哀地把心里唯一想着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我想回去,我要回去……”
他有求必应地“哦”了一声,把我从地上搀起来。
可是我刚站直就又开始往下出溜,可怕的无力感令我哭得更加厉害:“我走不动了……”
这才知道,原来有形有体的人真的是可以被无形无状的悲伤压倒的。
肖蔚洋重新扶我坐下,解下背上的包,把鞋子换上,然后蹲在我跟前:“来,我背你回去。”
我趴在肖蔚洋的背上,眼泪继续一滴一滴的,有些溅在他的脖子和衣服上,有些则直接砸在地上。我怀疑我的生命都在随着这崩了闸的液体流出我的体外,等回到学校的时候,我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于是,我又突然猛烈地摇起了头:“我不想回去,我不要回去……”
肖蔚洋停住脚步,似乎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那就不回去。”
他把我往上掂了掂,转身走向旁边岔着的一条街道,那里有好几家宾馆,在夜色中亮着温暖如家的灯光。
肖蔚洋一把我放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我立即就跟被抽尽了骨头似的倒了下去。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不是我不想动,而是我全身哪儿都不会动了,只有眼泪还在不停不停地流。
肖蔚洋替我脱了鞋子和最外层的衣裤,让我躺好,替我盖上被子。
然后,他也除了自己的外衣裤,躺到我身边,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