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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觉已是秋天。看着他红肿的眼,看着午后不算明媚的阳光,我忽然有些怅然。
每个秋天,我都会怅然,我娘也同样,因为那是我爹离开的季节。
一上午的欢乐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替福音雇了顶轿子,嘱咐轿夫将他送回尚书府,我如往年一样,去了曲院。
都知曲院风荷好,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却只在每年秋天去看那残荷。
我爹走的那天,我两岁,那日故宅断枝枯荷,一片萧索。我爹身着云白长衫,与人相携而去。我恨他,却总在每个秋季,去看残荷,期待能在那时那景遇到一个身着云白长衫的男人,转身向我微笑,唤我一声“能儿”。十六年,弹指一瞬,我从未能如愿。
如今又是一年,我踏上曲院通幽的小径。四周寂静,如往年一样,过了看初荷盛荷的季节,这里鲜有人迹。
闲园信步,看着那片广袤的荷田,不知今年残荷尽处,是否又徒剩我的形单影只。不管如何,这一遭,我定是要走上一回。
曲院真的很大,我行至一半,日已偏西。将至尽处,我的心突然不自主的跳的很快。太怪异的症状,我不由感叹在宫里待的久了,人也傻了,身体也残了。
我自嘲一笑,下一个转角,便是这残荷尽处,今日,又要落空了吗?
刻意放缓了脚步,我屏住呼吸,转弯……
那日残阳如血,四周苍山如海,那一片残荷尽处,我只见了那个白衣飘飘若谪仙般的男人背影,心便似停止了跳动。
是吗?不是吗?
我呆呆的立在那处,不进不退,深怕一个闪失,这场梦,便碎了。
好在,不是一梦。
也许是片刻,也许是良久,我不知那究竟是多久。那白衣男子轻轻转身,见到呆若木鸡的我,稍许诧异,复而微微一笑。顿时我只觉清风拂面,明月入怀。
那是个清雅脱尘的年轻男子,远山般修远的黛眉,寒星般清澈的双眸,英挺的鼻,丰润的唇,他的面庞如琢如磨,他的气质如圭如璧。那样一个男子,那样一个微笑,便让那时的我无法言语。
他静静的看着我,我不知我是笑了,还是没笑。
那日之后我才知戏里唱的“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是真有其事,那日起我方觉“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是何种滋味。
男人如虎吗?若是有只如他那般的虎,便让我舍了这皮囊,以身饲虎去吧。许久许久的对视后,我终于找回了我的魂魄,下定了结识的决心,我喏喏,“公子,敢问芳名?”
言一出,我便后悔,此句甚似孟浪之人勾搭良家男子之言。我不禁脸红。
果不其然,那男子一个错愕,挑了挑眉,又是淡笑,不曾言语。
“公子,你看如此良辰美景,你我有幸相遇,可否告知芳名?”我鼓起勇气,搜刮了戏文中最风雅的一句,续道。
那男子的笑意加深,似有些忍俊不禁。只是,仍静静看着我,不肯搭理。
这下我技穷无措,谁曾想我这个立志做光棍的人也会遇到心仪的男子,意图攀谈。我略带焦灼的看着他,他眼中仍是一片宁静。只是,他没有回避我的目光。我心稍安,不管怎样,他此刻眼中有我。
正当我如此想时,他避开了我的目光,抬头看了看残阳,又低首,状似思忖。他的一举一动,牵动我心,莫名。我深恐他会就此离去,只痴痴的看着他。
片刻,他自袖中取出一支玉箫,轻轻吹起。箫音初时幽静,复而柔谧,终至萧索。一曲奏毕,他看向我,无声,似有声。
很想回他一支曲子,却发现今日未曾带乐器,我心中懊恼。看向一旁的柳树,我灵机一动取下一片柔软,厚薄均匀的柳叶,用心吹奏了一支欢快的小曲子。
曲终,我惴惴的看向他,见他云淡风轻和煦一笑,我再次无法言语。
他不再看我,也不曾离开,只静静看着残荷,目光悠远,不知心中所思。我站在与他相隔三尺的地方,看着残荷,不知所措,只盼着他能和我说上一句话。
可惜,他始终一言不发。我怅然,看着此情此景,一句寂寞脱口而出“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闻得此句,他看向我,不再淡笑,只深深一眼。
“公子……”我张口想说些什么,他拂了一礼,断了我的言语,便飞身而去。
我看着他飞身离去的轻盈背影,只道好轻功,却没有跟上去。他不理我,我心知纵再跟着也是无用。
我走到他方才一直站着的地方,想着他的模样,想着他的一颦一笑,看夕阳落下,满月升空,方才归家。
刚进府门,我就看见福音一脸着急的站在一旁,道:“小姐,你怎么才回来?”这个福音,平日里再晚归家也不曾见他如此慌张过,我觉得好笑,正想说他两句,只听一声极为不悦的男声传来:“箫能,你还知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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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还债,必须的 。。。
一闻此声,我头皮顿时全麻。心知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无赖逆拥殿下驾临了寒舍,我的小心脏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今日是沐休啊,哪有他这种堵人连个让人喘息的时间都不给的。
我寻声一看,只见逆拥一脸不悦的向我走来。今日他依旧一身茜色的绮罗长衫,只是头发未曾全束,原本垂下的发丝让他看起来温柔许多,只是衬上他这恶狠狠的口气,活脱脱就是一债主上门的架势。
奇?纵满腹牢骚,如临大敌,我还是规矩的行了个礼,“臣不知殿下驾临,未能远迎,请殿下海涵。”
书?“你……箫能,我问你呢,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逆拥一时语塞,复而质问。
网?“臣去赏荷了,殿下可曾用膳?”我道。
逆拥拉了拉嘴角,“荷花都残了,有什么好赏的。等你用膳,我只怕早就饿扁。”
“如此殿下是用过膳了吗?不如喝杯茶如何?”我继续我的宾主之仪。
“我还没用膳呢,怎能喝茶?”逆拥回道。
就知道他是个难缠的人,遂不多纠葛,我对着福音说,“阿音,殿下如此千金之躯,你怎可怠慢?”
福音看着我,大眼睛瞪的圆圆的,似想辩解,终未出声。
逆拥道:“箫能,你也不用当着我的面说下人,他请了我,是我自己不愿的。”
我施了一礼,“殿下既然未曾用膳,就让臣侍候您在府上用一点,如何?”
“箫能,我是你想侍候就能侍候的人吗?”逆拥闻言,莞尔一笑。
鬼才会想侍候他呢,我看着他妖娆的笑容,心中怨念一片。不得已,我笑道:“殿下不是臣想侍候就能侍候的人,臣知一堆人排着队等着侍候殿下,只是殿下今日准备应谁的拜帖,赴谁的宴呢?”
逆拥笑道:“箫能,前些日子在宫里的事你都忘了?你就是这么表现的?”
我看着他阴阴的笑容,心中毛骨悚然,赶紧垂首,“殿下,臣听您的,您说怎么着,臣便怎么着。”
逆拥摆弄了一会手上的玉扳指,道:“我饿了,摆膳。”
我赶紧殷勤的说,“殿下,您喜欢吃什么,我让府上去准备。”
逆拥看了看我的热脸,哼道:“箫能,你个假殷勤,有什么就上什么吧,不喜欢的我横竖不吃就是。”
我连连点头,福音早已机灵的下去准备。
我陪着他在府中的花园漫步,一边思忖着该说些什么应景的话。逆拥亦不言语,缓缓的踱着步子。说实在的,我还真不习惯他这种安静的样子,生怕他下一句冒出些什么,又将我装了进去。
真的是前三个月被他折腾惨了怕了,我诚恳的说道:“殿下,臣知这三月在宫中颇受您的照顾,臣想知道,该如何回报您?”
逆拥停下脚步,一双美目凝视着我,“箫能,你心中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我直视着他,“臣肺腑之言。”
逆拥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箫能,你这话本宫听着十分的不顺耳。既然你还记得欠下我九十个人情,那我就说一句:还债,必须的。”
我见他一脸不悦,也不知何时又得罪了他,遂道:“殿下,如何还您的人情,还欠您的债,您倒是给我指条明路啊?”
似乎我的窘迫愉悦了他,他灿然一笑,“有这份诚恳,早干嘛去了。我问你,今日沐休,你为何不去还我的人情?”
我苦着脸,“殿下啊,您也不是铁打的,这三个月您实在是辛苦了,总归沐休日也是要休息的,臣怎能去骚扰您呢?”
逆拥瞪了我一眼,“你也知道我辛苦,沐休也不送上门让我消遣消遣,还让我主动找上门来。”
我满腹委屈,这哪跟哪的事啊,也不能抱怨,只低声道:“臣不知臣是殿下的消遣,如此臣以后沐休就送上门让殿下消遣,如何?”
逆拥又哼道:“嗯。”
我见他脸色一会晴一会阴,心情便跟着一会上一会下,生怕一个不慎激怒了他,又被捉弄。想了想,我小心翼翼的问他,“殿下,您今日来了很久吗?”
他看了我一眼,“也还好。”
我正想再多奉承两句,福音走过来,“小姐,宴席都备好了,摆在哪呢?”
我询问的看向逆拥,他看了看天上的满月,“捡清淡的摆几样在亭子里吧,这么晚了也吃不下什么,备点桂花酿来。”
福音领命下去。
我与逆拥在园中亭内坐定。他又不言语,只看着月。
今夜满月,清辉普照,晚风拂过,桂香满园。是个很静谧的夜晚,我却发现逆拥有些心不在焉,似有心事。鉴于他的性格实在莫测,我乖乖的闭着嘴巴,静坐一旁。
福音麻利的摆好膳,又送上一壶桂花酿,立在一旁。
逆拥挥了挥手,“福音,你下去吧。”
这是?福音应声退下。
我看着逆拥,他亦看向我,他黑漆漆的眼中不再是那狡黠的光芒,而是一种淡淡的惆怅。这是?谁都知道逆拥是个随心所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所以他这般模样,真让我费解。
他看着我眼中的疑惑,苦笑一下,自己在那红泥小炉上烫起了酒。
这可使不得,我赶紧起身,“殿下,让臣来。”
他也不坚持,将壶递给了我。
我精心的将酒热至三分,为他斟上,他仰脖一饮而尽,十分豪爽。他这番举动越发让我看不懂,我续满酒,他又是一饮而尽。难道是浇愁?以我与他的熟稔程度,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我真的想不出他有什么必要在我家里这般。
好在我虽愚钝,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我替他布了点菜,“殿下,空腹不宜饮酒,您先用点菜吧。”
他看向我,轻轻一笑,这笑容还是妖娆无比,只是我心安然。也许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由衷的笑。
逆拥道:“箫能,你坐着吧。陪我喝一点。”
我点头坐下。
那夜我与他饮了六壶桂花酿,吃尽了福音摆上的膳食,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将至亥时,这席才散。
我将他送回宫中,一路仍是默默。
临到终了,我告辞返家,逆拥定定看着我,“箫能,欠情还债,必须的,你要记住。”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他畅怀一笑,妖娆四溢。
我急急返回家,询问福音逆拥究竟何时到了府上,所为何事。
福音眨了眨大眼睛,“小姐,我午后回来的时候殿下已经在府上了。我娘说今日我们早晨出门不到半个时辰,殿下便来了,也不让人去寻你。”
这么早?那今日他等的实在很久。
我又问道:“阿音,可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福音摇了摇头,“我娘说殿下什么也没说,尚书大人和我们一样,也是一早前后脚就出了门。所以我娘也不方便多问。”
我点了点头,“阿音,那你回来后殿下和你说什么了吗?”
福音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娘说殿下来了后见小姐不在,就去了小姐的书房待着,也不让人陪,一直到我回来。中午殿下只用了很少的点心。我回来以后就去陪着殿下。我给殿下弹了支曲子,殿下嫌我弹的难听,反过来给我弹了三支曲子。”
我闻言扑哧一笑,福音弹琴的确很一般啊很一般。
福音见我笑了,嗔道:“小姐,你又笑话阿音了。”
我赶紧收敛笑容,正色道:“阿音,我哪有笑话你。殿下弹完曲子,又做了什么呢?”
福音的小脸涨的通红,羞涩的垂首,“阿音知道自己弹琴不好的,小姐想笑便笑吧。殿下后来懒得弹琴,要和我下棋。小姐你是知道的,阿音的棋也下的不好,于是我和殿下说不会。殿下也没勉强我,和我玩起了掷骰子。”
我又是一笑,和逆拥玩骰子,福音只怕输的一干二净。
福音见状,继续嗔道:“小姐,你还要不要听嘛。”
我笑道:“要听的,阿音快说吧。”
福音道:“小姐都知道结果,对吧?殿下一把没输,把小姐在庙会上给我买的东西全都赢走了。”
“后来呢?”我问道。
福音看了看我,“小姐,没有后来了。我全输了,殿下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