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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端午节,张氏和小梅在家包了粽子,等到宝珠回来,香喷喷的刚好出锅。
“珠儿,快去洗了手过来吃饭,今儿个你赵婶子给了一把艾叶,晚上让小梅煮了水给你泡脚。”张氏扬声喊道。
这阵子张氏跟周围邻居都熟悉了,时常就三五个就聚在一起聊天唠家常,眼看着张氏脸上的笑模样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宝珠将后开的两家铺子都转手卖了出去,银钱富裕了,又在东城租了两家铺子。这次没了小陆掌柜的帮忙,办理手续时候宝珠险些跑断了腿,京中不同县城,经营执牌分了几处官衙办理,宝珠隔三差五的就要去一趟,光是塞给守门差役的银子就有几十两了,饶是如此,也等了近一个月才给执牌盖上了官印。
吃过了晚饭,小梅煮了艾叶水,宝珠挤在张氏屋里娘俩一起泡脚。
“珠儿,明天你出门时候带几个粽子,顺路捎给章良。”张氏说道。
书馆前阵子也刚开起来,就在烟袋子斜街上。因为是一时兴起的小生意,宝珠并不怎么上心,办理妥当了就甩手交给章良看着。
“娘,常师傅的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还能缺了粽子吃?”
张氏劝道:“前阵子人家不是陪着你到处买书来着么?咱们本来在京城就人生地不熟的,既然和常师傅一家有这个缘分,就该多来往才是。”
宝珠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好笑,心说那个书呆子哪里是陪着自己买书啊,分明是过去挑他想看的。有两回遇到了好书,居然兴奋的自己先跑了回去,完全忘记了还要搬书,害得宝珠一路连拖带拽的才把整袋子书运回来。
见宝珠若无其事的敷衍,张氏白了她一眼,摇头叹了声气便也不再多劝。
虽然没把书馆的生意当回事,但月底算账时候宝珠还是皱起了眉头,居然亏到了连房租都不够的地步。
按照之前的预计,尽管薄利但也应该略有盈余才对,宝珠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转天一大早就去了书馆。
宝珠也没进去,只在对面的小茶铺子里坐下,叫了大碗茶,透过窗户仔细瞧着。
还没到开门时间,章良就早早过来上工了,开了店门,略打扫了番,便在柜台里坐下,摊开一本书翻看。不大一会儿,来看书的人三三两两的陆续进了店,有站着的坐着的,都捧着书看了起来。
宝珠见来看书的人也不少,开始还纳闷怎么没进账,等到一上午看下来,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书馆门口红纸黑字写明了五文钱一本,宝珠还制作的书牌号码给章良登记用。结果这一上午来看书的全都自拿自取,五文钱连着看了三四本,有的甚至浑水摸鱼,连钱都没给,更别说偷偷撕了书页揣在怀里带走的了。章良坐在柜台里面整个一两耳不闻窗外事,居然丝毫未察觉!
宝珠忍住气,等到书馆结束了一天的营业,关门上了锁才走过去跟章良打招呼。
“陈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章良夹着书吃惊问道。
宝珠面色如常:“章良,我看你最近太辛苦,打算再雇一个人来帮忙,你觉得如何呢?”
章良面色一红,看向宝珠的眼神就格外多了些意味:“陈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个人看顾的来,不需再浪费银钱了。”
宝珠见章良这个呆性子不明说也不行,斟酌了下还是将今天看到的问题说了出来。
章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陈姑娘,你看,我手里这本,足足看了半月也不过只读了二十几章,谁会一天之内阅览数本呢?那岂不是神人?”
宝珠扶额:“你看的学术,他们读的是游志话本,走马观花一目十行,一天下来看个三五本不稀奇,行啦!就这么说定了,过几日我就找人来上工!”
宝珠说完也不理会章良,自己回家去了。
过了两天,宝珠找了何九,将自己的打算一说,何九就乐了:“嘿,陈姑娘,不瞒你说,我家祖宗八辈儿都没出过读书人,你让我去书馆帮忙,我以后也算是半个文人了,真他娘的给祖宗脸上增光……行!我答应了,今儿就去!”
一晃十来天过去,进了伏,天气也炎热起来,吃过晚饭,宝珠沐浴了,穿着薄衫在院子里纳凉。有人轻声叩门,小梅过去开门,却好半天没进来,张氏只好走过去看究竟。
“呦,章良来了,怎么不进来啊?快,里面坐,婶子刚切了瓜,你也来吃两块。”张氏热情招呼着。
章良涨红了脸说道:“陈家婶子,多有不便,我还是不进去了,在这里跟陈姑娘说几句话就走。”
张氏连忙叫了宝珠过来,两人隔着大门就这么一里一外站着说话。
“陈姑娘,不是我记仇,只是那个何九,识不了几个字,连百家姓千字文这些都没读过,况且话语粗俗,让他继续留在书馆,委实有辱斯文。”
原来是为这个……自打何九来后,那些蹭书看的都歇了心思,明显的规矩多了。宝珠又放了些笔墨纸张在柜台寄卖,这半月来盈利涨了不少,刚踏实下心来没想到章良又有意见了。
宝珠只得耐心劝解道:“章良你精通学问,何九善于察言观色,你们两个都是书馆里必不可少的人,何必非要较长短呢?要说读书,我也比不上你,不也还是你的掌柜?”
章良愤愤离去,张氏不乐意的埋怨:“珠儿,你也真是的,女人家说话别太生硬,男人都好个面子,你就不能把话说得圆和点儿?你这样让章良多下不来台啊。”
第三十四章 新郎
“夜市里有卖花灯卖零嘴儿的,还有年轻姑娘们比着穿针引线呢。”
宝珠一进家门就看见隔壁赵婶子在院子里说的口沫横飞,磕了一地的瓜子皮儿。张氏正听得津津有味,“还是京城里热闹,在我们乡下,这天也就是在碗里投个针,比划个意思也就算了。”
赵婶子继续比划着说:“要说热闹还得数城东边儿,铺子里都拿出来五色丝线和银针摆在外面,让姑娘们比赛穿针,赢了的还有彩头,细布糖果还有绣花帕子呢……”
宝珠笑道:“娘,你要是想看,晚上我带你去?”
张氏摆手:“都是年轻小姑娘玩儿的,我跟着凑啥热闹啊,晚上你和小梅去吧,别尽在家里闷着。”
赵婶子终于走了,张氏赶紧张罗小梅开饭,刚吃完就催促着宝珠梳洗打扮,还翻出来前几日新作的裙衫让宝珠换上。
宝珠好笑的看着张氏,七夕乞巧夜市花灯这些不过是变相的相亲会罢了,见张氏热衷,宝珠也乐意哄娘高兴,当下换好了衣裳,梳洗一番就带着小梅出了门。
“珠儿,你们就在前边儿街上溜溜,可别走太远了。”张氏站在门口扬声嘱咐。
宝珠应了声,领着小梅出了胡同,拐到街上随意溜达,夏日里天长,吃过了晚饭还天光大亮着。
“姑娘,赵婶子说城东那边的街上热闹,比赛赢了的还有彩头,要不然咱们也去瞧瞧?”
宝珠扫了小梅一眼。漫不经心说:“彩头有什么好稀奇的?就在这边逛吧,你看中什么我买给你。”
小梅闭上嘴不再言语。
一路上都是年轻姑娘,结伴嬉笑着往街上走。路边茶寮小食摊也坐满了人,有书生学子凑一起。折扇遮面,偷偷打量了街上的姑娘又跟同伴窃窃私语,还有尾随在身后,趁机搭讪的。
“姑娘,你的帕子掉了。”
宝珠见是个年轻的后生,举着块半旧的粗帕子挑眉看着自己,不禁好笑:“不是我的,你弄错了。”
“姑娘,你的香囊掉了。”
小梅回头怒喝:“两文钱的破香囊。满大街都在卖,你怎么不问前边儿老奶奶是不是她掉的?”
宝珠忍俊不禁:“小梅你这么凶干嘛?不理他就是了。”
小梅嗤鼻:“我家爷说啦,这种想示好又不肯花心思的男人就是摆明了愿者上钩,打算着白捡便宜呢!”
宝珠冷下脸:“你家爷?”
小梅自觉失言,垂下头呐呐道:“是……是霍爷。”
宝珠白了她一眼就走,小梅赶紧的跟上。
两人刚走到街口,宝珠就看见章良站路边,正在探头探脑的张望。
章良也看到的宝珠,忙走过来打招呼:“陈姑娘,你来啦……”
自从上回章良挑剔何九。宝珠说了那番读书无用的话后,章良觉着颜面受损,好一阵子都对宝珠态度冷淡,今儿个主动打招呼还是头一回。
宝珠知道章良的书呆子脾气,原本也没计较,今天见他打扮一新,神情羞涩,当下心知肚明,便笑道:“你也出来看热闹么?我和小梅还要去前边溜溜。就不打扰你了。”
章良见宝珠要走连忙拦住:“陈姑娘。是……是陈家婶子让我过来陪你的。”
宝珠愣住了,硬是好半天才明白他这话的含义。“章良,我娘多虑了,我有小梅陪着呢。不敢劳烦你。”说完拉着小梅就走。
“陈姑娘……”章良随后追了上来。
“章良,现在天长了,明日提前一个时辰开店门,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宝珠一时间对张氏的做法无从适应,说不出的怪异感,也顾不上章良呆愣在原地,随口打发一句,拽了小梅就往家跑。
天刚擦黑,张氏正在院子里乘凉,听见小梅叫门声,忙去开了门,诧异问道:“咋这么早就回来啦?
宝珠支开小梅,拉着张氏进屋掩上门质问:“娘,章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氏笑道:“你们见着啦?还能怎么回事,我和常师傅都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心里就有了这个意思。”
宝珠不可置信的看着张氏,“常师傅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她怎么没跟我提过呢?”
“你这孩子,还当是谈生意呐?这种事都是长辈们拿主意,哪能直接跟你提啊。”张氏埋怨。
宝珠觉得荒唐之极,脑袋里乱的嗡嗡作响,好半天才无奈说道:“娘,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和章良根本就不熟!”
张氏立刻反驳:“怎么不熟?之前咱们两家一道上京的,这半年你们也隔三差五的见面,又是买书又是看店的,你咋能说不熟呢?”
宝珠不知道怎么跟张氏解释她对章良完全没感觉这回事,这个年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不是青梅竹马,成亲前能见上几面就算是不错的,照着张氏现在的做法,已经是很开明了。
张氏见宝珠不理会,叹了口气只得耐心再劝道:“珠儿,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开着店,手里也有些银子了就瞧不上章良呢?你可不能这么想,要知道咱们在京城无亲无故的,难得有这么个知根知底的人,年纪也相当,家里人口也简单,何况章良还是个会读书的,明年回乡应试,没准儿就考中个秀才举人啥的,虽然穷了些,但人家半点儿都不高攀你。”
“是我高攀人家了行不?娘!我爹的孝期还没过呢,您别再提这档子事了成么?”宝珠急道。
“那你和姓霍的在一起时候咋不说你爹孝期还没过呢!”张氏也急红了眼。
宝珠怔住了,话一出口张氏惊觉失言,后悔话说的太重了,见闺女发呆委屈的样子她也心疼,连忙拉了宝珠又耐心劝说道:“珠儿,你等明年守完孝就十七了,到时候去哪儿给你找这么合适的人?娘也是为你好……”
合适的人……宝珠心里划过一道清逸身影,马上又用力摇头驱散。
等到张氏睡下,宝珠魂不守舍的回到自己房间,小梅送了洗脸水进来,被宝珠叫住:“小梅,你先别睡,陪我说说话。”
“姑娘想说什么?”
“是让你说,说说霍府的事,随便说什么都好,我听着……”
小梅探究着宝珠的脸色小心说了起来:“奴婢以前是在内院儿伺候的,府里现在是夫人当着家,大小姐今年刚十一岁,底下还有四个小姐也都是庶出,老太爷身边儿有两个姨奶奶伺候着,老爷身边有桂姨娘,姚姨娘,还有苏姨娘马姨娘……”
“够了!”宝珠忍不住喊停,小梅吓了一跳,忙打住。
“我没事了,你歇着去吧。”宝珠撵走小梅又闩上门,好半天才回过神儿。站起来走到柜子跟前儿,从最深处掏出木匣打开,拿出来发簪和耳环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放进木匣‘啪’的一声盖上了。
转天吃过早饭,张氏又要继续游说,宝珠顶着两个黑眼圈儿有气无力的说道:“娘,你让我再好好想想,也不急于一时。”
张氏皱眉:“珠儿,你不懂,章良明年春天就要回乡参试去,咱们赶到前边儿把这事说定了,两家都好看,真要是等人家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