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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连海平进门给余乐乐送晕车药,皱着眉头看佟丁丁:〃洗手去!〃
〃为什么?偏不!〃佟丁丁瞪连海平一眼,向余乐乐抱怨,〃师姐,你怎么受得了师兄?他这么凶!〃边说话边把两只手擎高,作势要往连海平身上抹。
余乐乐笑,看连海平和佟丁丁你推我搡地闹着。听见连海平威胁佟丁丁:〃午饭我负责排座位,小心吃饭的时候我把你弄到灶台下面,让你像小媳妇一样蹲在那儿捧着碗吃!〃
佟丁丁咬牙切齿:〃师兄你公报私仇!〃
扭头看余乐乐:〃师姐你别要他了,休了算了!〃
空气顷刻间静止。
余乐乐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看着佟丁丁,连海平的手悬在半空里,表情凝固。只有佟丁丁一脸纳闷:〃师兄师姐,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咳,〃连海平咳嗽一声,打破尴尬的空气,〃小师妹你不要乱说话,你师兄我好歹也是待字闺中的上上品,你败坏我的清誉,要是害我找不着女朋友罪过就大了。〃
余乐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微笑,佟丁丁一脸茫然:〃怎么会?你们不是一对儿?〃
〃我和你是一对儿!〃连海平在佟丁丁脑门上敲一下,忿忿然。
佟丁丁见状不妙,撒腿便跑,还没忘说:〃我去洗手了!〃
连海平追到门口,补一句:〃洗三遍!少一遍你都别想吃饭!〃
喊完了回头,看见余乐乐站在桌前端起水杯喝水,走过去伸出手:〃晕车药,刚借到的。下午要去村子里搞调查,记得提前半小时吃。〃
〃吃了它会不会犯困?〃余乐乐像没事人似的看着连海平问。
连海平松口气,心想还好余乐乐不计较,让彼此都省了尴尬。立即恢复了犯贫的本性:〃反正你一天到晚都迷迷糊糊的,吃不吃也没什么区别。〃
余乐乐瞪连海平一眼,笑着道谢:〃谢了啊。〃
〃客气了。〃连海平挥挥手走出门,身影消失的刹那,余乐乐的笑容垮下来。
其实,如果是你,该多好。
我坚强,不等于我可以扛得动一切。我终究是个女孩子,这世界上的凄楚那么多,我无非只是要个人随时在我身边,我不快乐的时候他逗我开心,我拎不动东西的时候他伸出手,我生病了他陪我打针吃药,我困了哭了他借我一个肩膀。
我只要这些而已。
可是,许宸,我要怎样做,才可以守在你身边,从现在到将来?
给锦寨的孩子们上课全校三百三十九个学生,教师十二名,最高学历是大专,还仅此一人。
于是,余乐乐一行,在校长、家长、孩子们眼里,基本上就是天使下凡。
上课时,台下一排排的小脑袋,齐齐抬着头,脖子扬得高高的,一动不动。余乐乐站在讲台上,给孩子们讲〃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其中一个脸蛋红红的小姑娘举手:〃老师,我们家后院就是这样。〃
余乐乐笑。
和孩子们在一起,心灵似乎格外澄净。
周五上午余乐乐和没有课的几位同学一起去镇上赶集。镇上有一家邮局,出售当地的明信片,图案算不上漂亮,可是依然很有纪念意义。余乐乐和佟丁丁每人买了五张,给老师朋友们寄。佟丁丁一边写字一边歪着脑袋看余乐乐的明信片,看她工工整整写了许宸的地址,很好奇:〃师姐,这个是你男朋友?〃
第39节:十年花开(37)
余乐乐没抬头地答:〃是。〃
佟丁丁好奇心特别旺盛:〃你们是同学?〃
余乐乐终于抬头看看佟丁丁,笑了:〃是初中同学。〃
佟丁丁看看明信片上的地址问:〃那他将来会回来吗?〃
余乐乐愣了,突然发现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许宸这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却多么尖锐!
佟丁丁一边在明信片上写字一边说:〃师姐,异地恋真的是很辛苦,我们都很佩服你,居然有勇气这么执著地等。看那么多人的异地恋都夭折了,你们这样真算是爱情范本了。一定要长长久久才好,至少让我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童话的。〃
〃只是,师姐,〃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这一路上总是听你叹气,你有心事吧?其实女朋友是用来疼的,如果感觉不到这种被疼爱的幸福,那就算不上是爱情了。你别怪我多嘴,我是觉得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想找什么样的男生没有?如果觉得快乐,就笑给自己看;如果觉得不快乐,干脆就放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佟丁丁向来都是口无遮拦,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虽然思维常常很混乱,可是女孩子的心思细腻,且目光如炬,一针见血。佟丁丁的话音落下时,余乐乐的笔停在了半空中,目光定定地看着胶水瓶,心里猛地像一枚秤砣落地,重重地砸出浓密尘烟。
〃天涯何处无芳草〃隐约还是可以记起他说过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兔子不吃窝边草〃。当时余乐乐还笑,说〃咱们这样就不算兔子和窝边草吗〃,如今,那些对白言犹在耳。余乐乐知道,他不是不疼自己,曾经的那些想念、那些幸福、那些温暖都历历在目,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了全世界的阳光、空气、水流。只是这样的两个人都太过坚强、太过矜持,太愿意把所有事都自己扛,于是,便失去了太多彼此支持、彼此疼惜、彼此爱护的机会。
是的,二十岁以前,你在我身边,有情饮水饱。可是假使很多年后,你和我隔了一个太平洋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当我站在家乡的海边向东望去,看到眼睛流泪也看不见美国西海岸你伫立的身影?到那时,我们不是隔着几个山区,也不是隔着五百公里路途,而是隔着两个国度、一场天涯!
天涯何处无芳草,那么,我们谁又是谁的芳草萋萋了?
从镇上回来后,余乐乐的心情很不好。又觉得头疼,很早便睡了。晚上八点,很多团员都还没有回来,有两个男生在老乡家看电视,四个在乡政府大院里的破篮球架下打篮球,带队老师也热情参与,篮球场上的笑声居然都能传到二百米外的旅馆来。而一群女生则在楼下的院子里陪旅馆老板娘聊天,边聊边洗衣服,说话声、水声都很大。
余乐乐的床靠门边,不稳,上床下床的时候都会猛烈摇晃,翻身的时候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因为床铺紧挨门边,偶尔有人进出时就会把床撞得〃咚咚〃响。中间佟丁丁跑进来,〃咚咚〃声把余乐乐从昏睡中吵醒。佟丁丁回头看见余乐乐,〃呀〃了一声道:〃师姐你怎么睡这么早?这是老年人的作息时间吧?〃
余乐乐冲她摆摆手:〃头疼,先睡了。你出去的时候别忘帮我把门锁上。〃
〃哦,好的。〃佟丁丁心无城府,锁上门,一路又跑出去了。脚步声渐渐远去,余乐乐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不知道睡了多久,余乐乐咳嗽着醒过来,只觉得喉咙在冒火。摸索着找到桌子,趁窗外的星光看见热水瓶和茶杯的位置,拿过来倒了满满一杯水,一仰头灌下去。
第40节:十年花开(38)
谁知不喝还好,一喝咳嗽得更厉害这地方的水质本来就差,一瓶热水里起码半瓶是沉淀物,厚厚的一层好似石膏。因为刚才摸黑没仔细看,仅剩的半杯〃石膏〃就这么爽快地灌进了余乐乐的食道,黏糊糊地、干燥地在本来就不舒服的嗓子里积了厚厚一层。本来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声卷土重来,几乎要咳破嗓子。余乐乐那点朦胧的睡意这下子全都被驱散了,眼泪也几乎被咳出来,只好踉跄着打开灯,套上外套拉开门去找水。走了半条走廊才看见连海平和佟丁丁,一人拿一瓶啤酒坐在楼梯台阶上聊天,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喝。
余乐乐想都没想就从佟丁丁手里抢过酒瓶,仰头灌下一半,在两人愕然的目光中止住了咳嗽,这才喘口气,抬头看面前呆若木鸡的两个人。
〃师姐……好酒量。〃佟丁丁呆呆地看着余乐乐手里的酒瓶,结结巴巴地说。
余乐乐抬手又灌进去一大口啤酒:〃我咳嗽得快要死了,屋子里的水不光不止咳,还像钡餐一样黏糊,多亏你们救我一命。〃
连海平这才反应过来:〃我这里还有一瓶呢,你要不要?〃
余乐乐瞪连海平一眼:〃我又不是酒鬼,喝那么多干什么?〃
正说话间,听见楼下有人喊:〃佟丁丁,佟丁丁,你死哪儿啦?〃
佟丁丁探头到楼下看一眼,没好气地喊一句:〃来啦,深更半夜的别叫魂!〃
回头看余乐乐一眼:〃师姐我先走了,这酒你喝吧,反正他花钱。〃又指指连海平,飞奔下楼。
余乐乐手里拿着一瓶酒,猛地发现自己的形象很滑稽穿着睡裙,还套一件外套,手里抓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不伦不类。
正想着,看见连海平又坐回到台阶上,还招呼她:〃坐坐吧,看你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了。〃
余乐乐想想,还是坐下了。台阶上有铺好的白纸,外侧一张,内侧一张。于是两个人一个挨外侧坐,一个挨内侧坐,中间剩一条窄窄通道,刚好够上楼的人侧身经过。余乐乐心想,好在有这条窄窄的通道,至少能让两个人离得远一点。佟丁丁上次的指鹿为马还没有过期,每次想起来都有很多不能言说的尴尬。
像是没话找话:〃这酒哪来的?〃
连海平喝口酒,笑着答:〃从楼下老板娘那里买的,本地产的啤酒,还行吧?〃
〃还可以。〃余乐乐笑笑说。
连海平一脸好奇的表情:〃余乐乐你酒量不错啊,怎么都没什么反应?我和佟丁丁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了,她一共才喝了两口。〃
余乐乐扁扁嘴巴:〃我这会儿已经感觉到胃里在冒火了,你又看不见。〃
连海平笑:〃我只能看见你这身怪异的打扮。一会儿你抓紧进屋啊,别让同学们看见了误以为我半夜三更地诱拐良家女子,还害得人家衣冠不整。〃
余乐乐白他一眼:〃怎么想起来要喝酒?〃
〃闷,酒能解愁啊。〃
〃你闷什么呢?〃余乐乐情绪低落:〃我以为只有我闷。〃
〃为什么?〃
〃很多事攒在一起,心里不好受。〃余乐乐叹口气,继续灌口酒。胃里果然开始冒火了,脑袋有一点点晕,可是又轻飘飘得很舒服。
连海平歪头看一眼余乐乐,看见她脸上有浅浅的红,恰好映在月光下,衬着倦容,让他的心猛地一动。
看他不说话,余乐乐扭头冲他笑:〃本来头疼呢,喝点酒倒好了。〃
第41节:十年花开(39)
连海平伸出手在余乐乐额头上试一下:〃还好,不发烧。〃
〃我本来也没发烧,就是大脑里装的事情太多,不堪重负。〃余乐乐说。
〃庸人自扰。〃连海平笑了。
余乐乐瞪连海平:〃不要总是拿这个词修饰我!〃
连海平摇摇头,灌口酒:〃有些事你压根不需要在乎,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情,其实就算你再和蔼可亲、再热情似火,该不喜欢你的人还是不会喜欢你。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可以理解。你是不知道,刚才佟丁丁还在说,他们年级的同学都很喜欢你,说你有才华,气质好,还不摆架子。总有人赏识你,这样也就可以了。〃
余乐乐用胳膊撑住头:〃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想了想,余乐乐看着连海平说:〃我男朋友的家里希望他出国。〃
她仰头看着天空中满天的星星,声音有点缥缈。
连海平愣一下才问:〃你呢?〃
〃我当然不希望,可是我也知道,对他来说出国是好事。〃
〃确实挺难办。〃
〃我是不会出国的,连陪读都不想。我自己的英语不好不说,我也舍不得我妈。〃
〃那他想出国吗?〃
〃他不说。不说想走,也不说要留。可是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他英语很好,专业也不错,家里的条件也具备了,不出国似乎也很可惜。他不走,应该也是因为我。〃
〃呵呵,还挺自信。〃
〃不是自信,而是太了解了。虽然我们在一起不过两年多,可是我们认识八年了,他想做什么,他想说什么,甚至一个眼神我都看得懂。可是前提是他得在我身边,在我面前。现在他离我这么远,连暑假都难以见面,聚少离多,很多话越来越没法说。隔着电话线,什么话能说明白?不误会就不错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余乐乐喘口气,拿起酒瓶又灌口酒。
连海平看看余乐乐,叹口气:〃我是局外人,提不了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我只能说别难为自己,余乐乐。〃
〃难为?〃余乐乐笑笑,〃爱一个人不就是给自己找一场难为吗?其实都是自找的。想不难为,就别爱啊,可是我又做不到。〃
余乐乐的声音低下去了,连海平叹口气,拍拍余乐乐的肩膀:〃回去睡觉吧,看他们打篮球的也快回来了,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呢。〃
余乐乐沉默着站起身,连海平顺手接过余乐乐手里的空酒瓶,后退一级台阶挡到余乐乐身后,随她一起上楼。
只是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可是余乐乐心里暖暖的:他后退的这一步是为了挡住她,他怕她喝酒之后会醉,会摔下楼梯,所以他站到她身后,只是用这样无声的方式不求回报地保护她。其实,很多事她都知道写字的女孩子,大多比常人更细腻,更敏感,更看得懂蛛丝马迹。可是,她不可以说。她只能把他当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