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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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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陆克渊,她认识,就是那天把她绑到仓库里的中年男人!

☆、第十九章 斗志(一)

希灵不知道这个陆克渊是何方神圣,但他既然有资格登大帅府的门,白子灏这么想出去玩,都要抽时间和他打个招呼,可见他绝不是平凡的富家翁。
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希灵想要早早的避开,权当不认识他。不动声色的退到一道游廊下,她想自己这一回可算是藏得彻底,别说陆克渊,大概连白子灏都甩掉了。
然而,游廊尽头人影一闪,正是陆克渊信步走了过来。
陆克渊绝不是为她来的,她看得出,因为她吓了一跳,陆克渊一抬眉毛,也是同样的惊讶。但是她没躲,他的脚步也没停。径自走到她面前,他很平淡的问道:“心情好点了吗?”
希灵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上次对他讲过,自己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一个人蹲到了他家的后墙脚下。迟疑着思忖了一下,她没有想出什么漂亮话来,情急之下,她索性说了实话:“没有。”
陆克渊也不微笑,也不同情,只说:“上次误会了你,我很抱歉。若是有什么事情可让我陆某人效劳的,请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希灵现在很需要一个医生来除去自己腹内的小生命,可陆克渊显然不是妇科圣手,既然如此,她也就没什么可劳驾他的了。至于上次的虚惊——她现在一肚子心事,也没有精神再去记这小仇了。
于是,她只对着陆克渊摇了摇头。
陆克渊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要走。希灵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个挺要紧的问题:“喂!”
陆克渊回了头,探究的看着她。
希灵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陆克渊略一犹豫,随即答道:“坏人。”
然后对着希灵微微一躬身,他向前继续走去了。
希灵留在原地,发起了呆。
希灵也觉得陆克渊会是个坏人——好人不会是他那个做派,更不会说绑人就绑人,说拔枪就拔枪。
但这坏人身上有股子通情达理的劲儿,让希灵很想和他谈谈。容秀虽然对她好,但是傻好傻好的,不是她的知音;希灵想凭着陆克渊的年纪和身份,他一定不会对自己的毒辣念头大惊小怪,也一定不会被自己那些层出不穷的鬼主意吓住,更不会目瞪口呆的说自己是“疯了”。
他是坏出了大名堂的坏人,一定比自己坏得多!
很不甘心的,希灵又溜回了前头大厅。
她对陆克渊忽然产生了天大的兴趣,甚至她想,即便不能再和他搭话,那么看看他的长眉毛大眼睛,也是件怪好玩的事情。其实他那相貌是偏于阴森的,眉毛是斜飞着的两道铁笔钢划,黑压压的迫着两只大眼睛——年轻时必定是很漂亮的大眼睛,现在不年轻了,但也依然残留着青春的轮廓与影子。
然而,她没有找到陆克渊。陆克渊仿佛纯粹只是过来露一次面,并没有真正赴宴的兴致和时间。她在人群中竖起两只耳朵,想要捕捉有关陆克渊的片言只语,可惜,也没有人指名道姓的谈论他。
后半夜,宴会结束,贵客们络绎的散了,白子灏也回了房间,进门见了床上的希灵,他牢牢骚骚的骂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好容易今天高兴,想带你出去溜溜,你可好,自己跑回来睡上了——你怎么就那么爱睡?”
希灵坐起身,拥着棉被答道:“我实在是累得撑不住了,你也知道,我这些天一直是不舒服。”
白子灏一屁股坐在床上,两脚一蹭脱了皮鞋:“怎么?要学老三,也当个药罐子?”
希灵听了这话,有些委屈,低声嘀咕道:“你当是我自己乐意?我要是能做主,我早就——”
白子灏盘起一条腿转向了她:“你早就怎么样?你想干什么?”
希灵“咕咚”一声滚到床里,拉起棉被兜头盖住了自己。其实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也曾被白子灏哄得真高兴过,不过那样的时候太少,大部分时间里,她对他都是怀恨在心,此刻尤甚——这条不通人性的公驴种马,翻脸如翻书,他心平气和的时候,她是小宝贝小妹妹,一旦他有了丝毫的不如意,她立刻就会变成挨骂的靶子。
她完全相信,再过几个月,等自己的新鲜劲彻底褪干净,白子灏就会对自己动武了。自己的待遇,不会比前头那四个更美好。
希灵赌着气睡了一觉,梦见了陆克渊。
她在梦里是个局外人,用一双冷眼,旁观着坐在空旷仓库里喝茶的陆克渊,因为知道自己是人在梦中,所以很纳罕,心想怎么梦见他了?梦见的应该是大哥呀!
她在梦里倒不是那么的苦大仇深,想起何养健,也还肯唤一声“大哥”。
一觉睡到天明,她扭头往一旁看,看到了正在酣睡着的白子灏。白子灏睡得很香,微微张了嘴打小呼噜,平心而论,他这睡相并不丑陋,然而希灵仇人眼里出东施,就觉着他和一头猪也差不许多。
没等她对这头猪品评完毕,白子灏忽然一蹬腿,睡惊了。
迷迷糊糊的睁了眼睛,他从鼻子里哼出话来:“醒得这么早?”
希灵没理他,只自顾自的思索了片刻,末了耐着性子歪在他面前,柔声说道:“子灏,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白子灏继续从鼻子里往外哼:“不急,我还是个孩子呢!”
“那假如——假如啊,我要是有小孩子了呢?”
白子灏把脸埋进枕头里蹭了蹭:“放屁,就你那小狗肚子,下个蛋估计都费劲!”
“假如嘛!假如有了呢?”
“有就生!那还能怎么样?”
“东弟——东哥——她不是想要个孩子带到关外去吗?”
“她那也是瞎扯淡!”
“那你告诉人家呀!我看东——她真是心心念念的等着呢!毕竟是夫妻一场,你别让人家傻等呀!”
白子灏这回睁了眼睛:“她住她的,我又不和她睡觉,这也碍着你的眼了?非得让我成个孤家寡人,你才愿意?”
希灵一惊:“我什么时候让你成孤家寡人了?”
“占了便宜你就偷着乐吧,别逼着我把话说透。你是不是看见东弟之后,觉得自己有扶正的希望,就开始跟我耍起夫人的手段了?真他妈的,我早就说过,天下的女人,不管是老娘们儿还是小娘们儿,都该一天三打三天九打,你对她好了,她就往你头上爬!”说到这里他将脑袋往枕头下面一拱:“别烦人了,让我好好睡一觉!”
希灵一言不发的爬下了床,趿拉着拖鞋直奔了浴室。
这些天她内忧外患,已经有了点顾头不顾尾的意思,但是今天,她仔仔细细的洗了个热水澡,重新用脂粉给自己描画出了一张花瓣似的小脸蛋。
白子灏的一顿乱骂反而让她恢复了斗志——发愁上火是没用的,至于肚里的孩子,你说它是冤孽,它就是冤孽;你说它是筹码,它就是筹码!

☆、第十九章 斗志(二)

希灵不再心急火燎的惦记着堕胎了。对于这块骨肉,她的确是厌恶的,不过让她厌恶的人和事太多了,她既不能杀尽天下碍眼之人,那么容忍一个小生命在自家肚子里住上十个月,应该也能做得到。
她甚至打好了算盘——如果这孩子能够平安降生,那么自己就要让它物尽其用;若是到时局势有变,它没用处了,也好办得很,可以丢给容秀,或者丢给白子灏叶东卿——总而言之,谁要给谁,野狗肯要也可以叼去,反正她不管。
毒辣辣的盘算好了,希灵去向白子灏摊了牌,她说:“子灏,我怀孕了。”
白子灏有独特的吸烟方法,可以吸至七窍生烟,乍一看像是要着火:“你?”
希灵懒怠看他,于是垂下睫毛,做楚楚可怜状:“上次伤了风去医院,我做了个全身的检查——起初我也不相信,可是这几天……”她喃喃的说话:“我感觉,可能是真的。”
白子灏上前弯腰,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肚子,真惊讶了:“不会吧?这么小的肚子!”
希灵嘤嘤的说:“你带我再去医院瞧瞧吧!”
白子灏一个电话打出去,叫来了一中一西两名医生,经过两名医生先后的诊断,希灵得知,自己那肚子里,是千真万确的躲着一条小生命了。
消息一传出去,三姨太太等人立时乐开了花。希灵全然不知母性为何物,但又不能哭丧着脸,只好也跟着强颜欢笑。顶高兴的是容秀——容秀旁观了这么久,感觉白子灏也就和一般的纨绔少爷差不多,并不是特别的混账,而希灵如今一身邪气,要是生儿育女后真能收了心好好过日子,也不失为一条好路。希灵当着众人的面,且由容秀快活,等众人散了,房内只剩了她们两个了,希灵攻其不备,又狠掐了容秀一把。
“笑!笑!笑!”她质问容秀:“是不是以为我怀了孩子,你就安全了?再笑就把你卖掉!”
容秀小声说道:“我知道他是不合你的心,可是等孩子一出来,他做了爸爸,自然就和原来不一样了。”
希灵想了想,随即仰头问道:“那你爹呢?他都当了十七年爸爸了,怎么还是那个样子啊?”
容秀登时气结:“他——他那样的不也是少有吗?”
这时房门一开,白子灏走了进来。希灵一眼就看出他是有话要说,便对着容秀一抬下巴,让容秀出了去。
白子灏到了何时都是挥洒自如的,今天却是尴尬了。坐在床边清了清喉咙,他吞吞吐吐的说明了来意。
他这来意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里面也有白大帅的命令。叶老头子救过白老头子的命,白大帅花了叶家小姐的嫁妆,白家欠叶家的,已是无疑。现在姓叶的儿媳没事就找姓白的公公喝酒,喝酒的时候非常恭敬,非常讲礼数,用上奏章一样的语言提醒白大帅自己此行的目的。而白大帅无言以对。
为了尽快把这位前朝武将一样的儿媳送回关外老家,白大帅决定牺牲一个孙辈,把希灵的孩子送给叶东卿带走。其实白大帅还另有一点私心——他认为凭着希灵那样的小体格,想必也生养不出威武健壮的孩子,若是这回她生了个女儿,鉴于丫头不如小子值钱,那么自己这报恩的代价则是更低了几成。再说儿子刚二十多岁,既然能让希灵生,自然也能让其他的黄花大姑娘们生——外头那四个女人没生,想必是因为她们来路不正、不是黄花大姑娘的缘故。
所以,白家父子一致认为,这笔买卖,做得过。
但话说回来,母子连心,他们这么干,也有些冷血,所以白子灏此刻在希灵面前矮了半头,底气也有些虚。
“将来我们再生嘛!”他极力的想要逗希灵笑:“有多少生多少,东弟走了,你将来就是大帅府里的当家奶奶!我白子灏把话放在这里,将来你想怎么样,你就怎么样,我再让别的女人爬到你头上,我是只鳖!”
希灵,因为实在不知道一个女人此刻应该作何反应,所以低头捂住了脸。她心疼的不是孩子,她愤怒的是自己又被人剥削了!
上次被剥削的,是贞操的价值;这次被剥削的,是生育的价值。
幸好,此一时,彼一时。
此时的希灵没有连哭带闹,她木然的听白子灏继续说了下去——为了堵住外人的嘴,白子灏打算把她送到外面住几个月,在这期间叶东卿会垫个假肚子,反正希灵怀孕的消息还没有扩散开,只有三姨太太几个人知道。
等到希灵把孩子生下来了,叶东卿把假肚子一撤,立刻带着孩子回家乡。从此两家干净利落,一个在东北当土豪,一个在华北当军阀,遥相呼应,还是一对合作伙伴。
白子灏把话说完,没问希灵“行不行”,因为自己知道,希灵这回是不行也得行。
于是希灵在一个礼拜之内搬了家,这可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想到自己的孩子会成为白叶两家人的目标,可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怀孕,而离开大帅府。
新居位于英租界,是一座很漂亮的小洋楼,洋楼两旁也都是富贵的体面人家。楼内陈设堪称华丽,仆役门房俱全。容秀跟着希灵搬了过来,一手提着希灵的首饰箱子,一手拎着一网兜红苹果——容少珊听说她要跟着姨奶奶搬家,忽然父爱发作,给她买了许多身价高昂的漂亮苹果。
现实打了她的脸,她现在再也不敢对着希灵夸赞白子灏了——她不知道希灵此刻会是何种心情,于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希灵没什么心情。
白子灏连着住了两天之后,就以回家看爸爸为由,一去不复还。他不在,希灵也不想,反倒是觉得很清静,只是心里的恨意又加了一层,因为她好容易才进了大帅府,本想要设法闹他个鸡犬不宁家破人亡的,没想到人家的日子没受影响,自己反倒是灰溜溜的又滚了出来,肚子里还揣了个崽子。她自认是精明到家的人物,忽然间的失败至此,她不甘心。
抱着膝盖坐在楼前的台阶上,她因为不能从早到晚的一直怀恨,所以偶尔也分神竖起耳朵,听听左邻右舍的动静。左邻住着一户白俄富翁,家里有女人没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挺安静;右舍住了位下台大官,家里天天开赌局,麻将牌哗啦啦的从昼响到夜。希灵独坐在动静之间,“此恨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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