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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杀机(一)
容秀以为希灵是对孩子有了感情,不由得开始对着她长吁短叹。然而叹了没有几个小时,她又发现不对劲:希灵不许那孩子离了她的眼睛,然而婴儿偶尔哭一声叫一声,她也全然不关心。
容秀虽然不是那孩子的妈,可是大耗子偶尔咧咧嘴眯眯眼,都能让她感觉又可笑又可爱。有一天,大耗子可能是身上挺舒服,吱吱的笑了一气,他吱吱的笑,容秀嘻嘻的笑,一边笑一边推了希灵一把:“你看看你儿子呀!没人搭理他,自己乐上了。”
希灵正靠着个大枕头闭目养神,听了这话,她懒洋洋的不屑一顾:“那有什么好看的?”
容秀一直摸不准希灵的心思,问她她又不说,所以干脆不管她,自顾自的抱了大耗子来回轻轻的走。大耗子没有正经名字,白子灏要他就是为了送给叶家当回礼的,他自己也不做脸,生了个耗子样,所以白子灏并不在他身上太用心,提起他来,就只含糊的叫一声“儿子”。希灵则是更恶劣,直接称他为大耗子——有时候心情好,也肯对他有点爱意,叫他一声小耗子,因为小耗子毕竟是比大耗子更可爱些。
容秀也叫他小耗子,因为贱名好养活。她已经满了十八,也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然而良人连影子还没有,她自己也存了一辈子做老姑娘的思想准备——她是自力更生的姑娘,不靠男子养活,所以嫁得若是不好,那就还不如不嫁。
自己没孩子,她就喜爱上了希灵的孩子,对小耗子看惯了,也不觉得他丑。希灵从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仿佛是急于养精蓄锐,毫无母性可言,小耗子便长在了容秀的怀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小耗子果然是有点人模样了。
有了人模样的小耗子渐渐显出了漂亮的模子,居然浓眉大眼,眉毛是白子灏的,眼睛是希灵的。白子灏半个月没来,来了之后一看小耗子,当场“哎哟”了一声,被骤然出落了的儿子吓了一跳。
然后他伸手从容秀怀里接过了小耗子,想要仔细看看,小耗子对他“嘎”的笑了一声,大眼睛被长睫毛密密的簇拥着,像是要用睫毛刺谁一下。
于是,白子灏就再次“哎哟”了一声,然后转向希灵,露出了几个月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
“行啊!”他对希灵说话:“小狗肚子挺会生啊!”
希灵随随便便的生了个耗子,然而正正经经的坐了个月子。一辈子没这么滋补休养过,她的脸上居然有了真血色。走到白子灏面前,她伸手把小耗子抱回来交给了容秀:“你不会抱,仔细把他弄哭了。”
容秀抱着小耗子在卧室里玩,希灵和白子灏下楼在客厅里坐了,白子灏一边喝茶,一边摇头叹了口气:“真的,刚才一看见儿子这么好,我有点舍不得了。”
希灵问道:“舍不得……还有反悔的余地吗?”
白子灏放下茶杯向后一靠,用力的搓了搓脸:“不是我想给,自己的儿子放到别人家里养,是个人都不能愿意。我是没办法。其实东弟那样的,就该招个上门女婿,她跟我真是一点都不合适。”
希灵也跟着叹息了一声,随即说道:“你对我做的承诺,还算数吗?”
白子灏睁开一双倦眼,疑惑的望向了她:“嗯?”
希灵微笑着加重了语气:“承诺。在我离开大帅府之前,你对我做的承诺。”
白子灏立刻点了头:“算数算数,当然算数——我答应你什么了?”
希灵答道:“你让我做大帅府里的当家奶奶。”
白子灏抬手挠了挠短发,眼睛睁大了:“家里是三姨娘管事呀!”
然后他放下了手:“你想回家,那没问题。什么时候走都行,正好东弟那边也急着回去,赶紧把她打发回家,也算我完成了一桩任务。我知道你这回有功,我给你记着呢!回去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说到这里,他对着希灵一笑:“我看街上有人开红汽车,鲜红锃亮的,挺出风头。给你买一辆,要不要?”
希灵站了起来,对着白子灏微微一笑:“不,区区一辆汽车,我还看不到眼里去!到底要什么,我得好好的想一想。你也别急着把儿子交给叶东卿,儿子早出了娘胎两个多月,现在也不过和人家刚生的孩子一样,还弱着呢!”
说完这话,她转身往楼上走。白子灏看着她的背影,愣了愣,然后大声喊道:“小丫头,别狮子大开口啊!你今天到底回不回去?我这几天挺忙,可没有时间总过来瞧你!”
希灵回头问道:“你忙什么?”
白子灏答道:“老头子要去趟河南,这一去八成要开战。老子不在家,我这当儿子的不就得多辛苦点吗?说吧,你是今天跟我回去,还是等下个月老头子回来了,我再来接你?”
希灵在楼梯上停了停,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短暂的思索过后,她背对着白子灏答道:“那我还是今天回去吧,在这里住了小一年,我真是住腻了。”
傍晚时分,天蒙蒙黑的时候,希灵拎着自己的首饰箱子,容秀抱着小耗子带着奶妈子,几个人轻装上车,坐着白子灏的汽车回了大帅府。
尽管孩子是她生出来的,但孩子名义上的母亲是叶东卿,所以她不能公然的抱着孩子回来——当然,这种事情再隐瞒也不会瞒成天衣无缝,不过叶东卿在大帅府里也住不久了,知道秘密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于是希灵像个贼似的,在夜色中回到了自己先前住过的那幢小楼。
三姨太太过来瞧了瞧她,和颜悦色的说了许多亲热话,又要多拨几个老妈子照顾孙少爷,然而希灵摇头拒绝,只说:“我和他是有缘无分的母子,这几天累点也不怕。等过了这些天,再想照顾他,都没有机会了。”
这话说得很悲,让三姨太太哑口无言。于是小耗子就依然被希灵攥在手里,旁人连个耗子毛都摸不到。
希灵和小耗子朝夕相处,然而她扪心自问,真是没爱上这个孩子。
但是让她把小耗子拱手送给叶东卿,她又是极其的不甘心——凭什么她怀胎八月,生下来的孩子却可以被叶东卿白白带走呢?有人征求她的意见了吗?难道她是猫是狗、下的崽子可以随便拿去送人?
有话好商量,欺负人可不行!我没惹你,你敢惹我?
因为这一点,她连带着连叶东卿都恨起来了。
叶东卿对于希灵的爱恨,不是很关心。其实从她的本心来讲,她连白家全体的爱恨,都不关心。她有她的身份地位,有她的权势威风,在她的世界里,希灵再受宠,也还不够资格和她讨价还价——说破天去,不也就是个姨太太吗?
对于纨绔少爷白子灏,她也有点鄙夷,只是表面上不露。眼看天气越来越暖了,小奶娃简直可以光着屁股晒太阳了,她有些不耐烦,开始催促白子灏交出孩子,她好回家。
白子灏毫无意见,当即去向希灵转达了太太老弟的意见,然而碰了个钉子。
希灵不肯交出孩子,因为白子灏先前所做的一切承诺都没有兑现——她并没能取代三姨太太、成为大帅府里的总管事。
白子灏一听就急了眼,要不是来自河南的一封电报扰了他的豪兴,他那一脚就要踹到希灵肚子上了。
☆、第二十一章 杀机(二)
白大帅在河南战场上,大腿中了流弹。
他活了四五十岁,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子弹穿过腿上肉最厚的地方,本来不算重伤,可是天气热,他又上火,而且也真是上了点年纪,不比当年的剽悍,所以不疼不痒的连发了几天烧之后,他就昏昏沉沉的躺下了。
炎热的天气里,他那条老腿上的枪伤迅速恶化,身边得力的心腹想要把他先送回京津来,可是前方战况激烈,敌军炸毁了白部的好几列火车——包括一辆装甲列车。那辆列车是白大帅的座车,座车一废,白大帅手下又没有空军,他自己病得也禁不住颠簸,所以一时竟是陷在了战场里。
白子灏接到河南的电报之后,一时间忧心忡忡,脾气也变得越发暴躁。希灵对他的一切辱骂都全盘接受,同时拨打着自己的算盘。她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计划,一步一步走下来,全都是见机行事,但她有个最终的目的,计划千变,目的不变。
白子灏是靠不住的,任何人都靠不住,趁着最老奸巨猾的白大帅在外面,她须得立刻做出决断。时间不等人,谁知道下一秒,风又会向哪个方向吹?
黑眼珠在长睫毛下悠悠一转,她望向了白子灏。然后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她微微一笑,心里藏了一个说话的对象。
她对他说:“坏人叔叔,这回,我让你看一手漂亮的!”
几天之后,河南那边没有传来更多的消息,白子灏忧愁过了劲,也就不再心心念念的只想老爹。这天晚上,他无所事事的站在穿衣镜前拨弄头发,忽从镜中看到自己身后走来了希灵。
看着希灵怔了怔,他忍不住一笑。希灵今天加意的修饰过,卷发乌黑,面孔粉白。亮晶晶红艳艳的薄嘴唇抿出一个笑容来,她停在白子灏身后,手提裙摆慢慢一歪头,在镜子里向他行了个屈膝礼,明亮灯光下,她的嘴唇亮晶晶,眼睛也亮晶晶。
她没生过孩子,也没认识过他,她与他第一次相见,尚未成为白太太,还是国民饭店里那个让他惊艳的小姑娘,肃希灵。
“唉……”他半笑半叹,忽然有点感慨:“今天漂亮!”
希灵背过手,用清甜的小嗓子反问:“我漂亮了,你喜不喜欢?”
白子灏不回头,依旧对着镜中的她说话:“废话,能不喜欢吗?”
希灵粲然一笑,唇红齿白:“那今天晚上,你带我出去兜兜风吧!”
白子灏翩然的向后一转,居高临下的低头笑问:“怎么想起了兜风?白天热着你了?”
希灵仰起脸,含笑答道:“我想起了去年在西山的时候,你总是开汽车载着我乱跑,我还试着开过呢!现在现回北京是来不及了,咱们在这天津城里兜几圈,怎么样?”
白子灏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走!”
希灵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走!”
这个晚上,白子灏玩得很开心。
他和希灵先是去了跳舞厅,由着性子跳了个痛快。大汗淋漓的坐下来,他痛饮了几杯冰啤酒,依旧是不过瘾。希灵这时拉了他一把:“这儿的酒有什么好喝的?我们到那专门喝酒的地方去!”
摩登男女当然不会钻小酒馆,白子灏轻车熟路的带着希灵进了酒吧,连着开了两瓶白兰地。希灵也跟着喝了一点,刚一尝到滋味就吐了舌头,白子灏指着她哈哈大笑,希灵抬手捂着红红的脸,也是笑,又让西崽给自己上了两份甜点。
慢慢的把那两份甜点吃光,她估摸着这两盘子西洋点心顶得上一顿饱饭,抬眼再看白子灏,她发现白子灏的眼神已经散了。
“不喝了!”她伸手摸了摸白子灏的脸:“你醉了,我们再兜几圈就回家吧!”
说完这话,她招呼西崽过来会了账。白子灏并没有醉透,摇晃着站起身,他还能领着希灵往外走。及至钻进汽车里,他无端的嘿嘿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发动了汽车。
“上哪儿去?”他硬着舌头问希灵:“上、上西山是吧?”
希灵坐在阴影之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对,去西山。”
白子灏深以为然的点头:“那得往城外走。去西山好,咱们过去住几天……一年多没去了……”
汽车东摇西晃的上了马路,呼啸着开向城外。车窗外闪过缤纷灯光,有灯的地方才有人,等到灯火稀疏了,人也稀疏了。
最后,天上只剩一轮明月了,地上也只剩汽车内的白子灏和希灵了。
希灵一眼不眨,一直在凝视着窗外的夜色风景。忽然大喊了一声“停”,她让白子灏下意识的一脚踩了刹车。
“怎、怎么啦?”白子灏扭头问她。
希灵转过脸,看他朦胧的眼睛。短暂的对视之后,白子灏把两条胳膊横撂在方向盘上,然后一头扑下去,把脸埋进了臂弯中。
希灵试探着推了他一把:“哎!子灏?”
回应她的,是白子灏的一串小呼噜。
希灵看着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推门下了汽车。
绕过汽车打开车门,她一脚踩上车门踏板,开始使出吃奶的力气推搡白子灏。白子灏太重了,她又是太弱了,幸好晚上她是吃饱喝足了的,有体力打持久战。把白子灏从驾驶座推到了副驾驶座,她又将对方那两条长腿抬起来,一并搭上了座椅靠背。白子灏成了大头朝下的姿势,然而睡得依然香甜。希灵来不及休息,直接上车坐上了驾驶座。
抬手握住了方向盘,她凭着自己有限的一点驾驶知识,颤颤巍巍的发动了汽车。一打方向盘调转了车头,她驶上崎岖的来路——她记得,方才汽车曾经经过一座陡峭的小土坡。
天黑透了,荒野不比城市,早已没了行人。一点一点的把汽车开到了那座小山坡顶,希灵停了汽车推开车门,跳下去走到车前,俯身向山下看了看。山下黑沉沉的,高是够高,山下还有隐隐的水声,想必是有河流经过。
这个地方,是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