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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秀感觉老九比白子灏年长不少,可是他愿意叫自己一声“嫂子”,自己也不便反驳,听着就是了。抱着小耗子站起身,她告辞离去,一出公寓大门,她就颠了颠怀里的小耗子,很严肃的警告他道:“不许跟妈妈说今天咱们来这儿了,记住了没有?”
小耗子现在已经很能听懂人话,这时便“嗯”的答应了一声,又道:“妈,吃个凉!”
他的耗子语,容秀全能听懂:“行,一会儿给你吃点冰淇淋,可是记住了,千万不许说啊!”
☆、第三十一章 暗流(一)
小耗子虽然小,但是已经很懂人话,并且和容秀是铁打般的一条心。吃了冰淇淋之后,容秀把他抱回了家,他扶着墙在客厅里蹒跚走,看见希灵下来了,他也喊了一声“妈”。希灵过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继续向前走去,而他继续走他的,果然是一句话都没多说。
容秀在一旁捏了一把冷汗,及至希灵走远了,她心里还是惴惴的。没背着希灵造反过,她觉得自己今天是真正破了大戒。
但她心里不后悔——你都有过两个男人了,现在外面还吊着个陆克渊,我只要一个,还是捡你剩下不要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行行好,也让我如愿一次呢?
希灵把陆克渊堵在了家里,陆克渊本来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出门,见她来了,便死心塌地的留在了家里。
希灵说话气忿忿的,忿忿之余,又带着一点冷笑:“我的那个丫头,容秀,跟白子灏勾搭上了!”
陆克渊慢慢的喝着一杯冰镇碧螺春,脸上倒是没有惊讶颜色:“哦,朝夕相对,日久生情,也是有的。”
“哈哈,对个没了腿的残废生情?”
陆克渊不甚赞成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依然是波澜不惊:“情嘛,是从心里生出来的,又不是从腿上生出来的。”
希灵并没有留意到那一眼,只说:“她是个软柿子烂好人,一点脑子也没有。白子灏一定是对着她装可怜,给她下迷魂汤了。我现在不许他们见面,她像和我结了仇一样,见面居然不理我了!”
陆克渊笑了一下:“你们这样的关系,我看更像一对姐妹,太太和丫头,没有这样斗气的。”
“你去看看她吃的穿的用的,我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她现在比一般的太太小姐还阔气呢!”
陆克渊将一片茶叶慢慢咀嚼了咽下去,说道:“要不然,成全了他们也行。”
希灵立刻闹了脾气:“我不!容秀找谁都行,就是不能找白子灏!”
陆克渊对白家的家务事并不是很感兴趣,希灵说着,他就听着,希灵不说了,他也不追问。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希灵问起了北京事情:“何家现在怎么样了?”
陆克渊答道:“他家的老太太正在张罗买房子,要把何养健买出来。”
“可行吗?”
“事在人为,他这个罪,本来就是可大可小的。”
“救出来了,他还能继续做官吗?”
陆克渊笑了:“那还做什么官,除非是改朝换代了。”
希灵在陆克渊的斜前方坐下来,从鼻子里呼出了两道凉气:“除了做官,他也不会别的。”
“一点也不心疼?”
希灵斩钉截铁的一摇头:“我和他,已经完了。”
陆克渊喝了杯中最后一口茶,然后低头啐出一根茶叶梗:“像你这样心硬的女人,很少。”
抬头望向希灵,他又道:“看模样,可真是看不出来。”
希灵一贯自傲于自己的硬和狠,可是这话从陆克渊的口中说出来,她听着就有点不自在:“你也怕我啦?”
陆克渊放下茶杯,向后一靠:“嗯,怕你。”
希灵没听出他这话是不是玩笑,糊里糊涂的笑了笑,她说:“别怕,我不打你老人家的主意。”
陆克渊不以为然的一笑,同时抬手拍了拍身边位置。希灵会意,走过去坐下了。两人的腿并成了排,两条是修长的,两条是纤细的。陆克渊伸出胳膊,和希灵的腿比了比粗细,比完了扭过头,他无言的看着希灵。
希灵忽然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的想笑,然而又觉得自己笑得太大,笑得五官涣散,嘴角要咧到耳根,眼角也要挤出细纹。于是抓起一只靠垫挡了脸,不让陆克渊看自己。
陆克渊一皱眉头,也有点糊涂了。希灵的方才的狠是千真万确的,此刻的羞也绝无虚假。或许她不是少年老成,她是天生的坏种子。
希灵赖在陆公馆不走,陆克渊有事要出门,那就请出,她自己在楼内游来荡去。她自己当然也有家,并且是很大很气派的家,可那个家终究是姓白的,她在那里起居坐卧,虽然也舒适,但是并不感到亲切。尤其是容秀现在也和她生分了,让她更觉得那个家没有什么引人回去的魅力。
然而天黑了,陆克渊还没回来,她是非走不可了。
她刚要出发回家,有顺乘着一辆洋车找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见了希灵,他摘下帽子说道:“太太,家里来了个老婆婆,说是姓何,从北京过来的,要见您呢!”
希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登时有了警惕心:“她来见我干什么?”
“没说。”
希灵略一思索,末了决定回家,招待舅母何太太。
何太太一看见希灵,立刻就扑了上来。一把抓住希灵的一条胳膊,她带着哭腔说道:“希灵,好孩子,舅母求求你,帮忙救救你大哥吧!”
希灵看着何太太,就见她那一头乌发已经尽数变成花白,本是个富富态态的妇人,如今瘦得脸上只剩了下干皮,嘴角还起着两枚大火疮。若是在街上见了,希灵一定认不出她了。
“舅母。”她平静着脸面说道:“您这是干什么?大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可我一个小女子,哪有力量去救他呢?您就算是找救星,也找错门了吧?”
何太太含泪说道:“孩子,我知道你和他要好,这回若是能把他救出来,我一定成全了你们,让你们好好的做一对小夫妻。”
希灵冷笑了一声:“舅母,也请你说话自重一点,我已经为人母为人妇了,你让我和谁做夫妻去?当初为了救何家,把我送给白子灏;现在为了救大哥,又想让我抛夫弃子,再从白家跑回去,你自己想想,世上可有这么好的事情没有?”
说完这话,她扯了嗓子喊:“吉庆,去给舅老太太预备一间客房,明早送舅老太太去火车站回北京!”
吉庆很响亮的答应了一声,而何太太眼看希灵要走,索性扑上前去,抱着她的一条腿跪了下来:“我知道你认识那些有门路的人,养健做生意的时候,你不是还帮过他的忙?钱不是问题,我砸锅卖铁也要把养健救出来,希灵,我们家对你——”
希灵猛然回头,怒道:“你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吗?现在到了救儿子的关头,你不指望你的亲女儿,缠着我干什么?把你的钱和女儿全送出去,未必就换不回一个何养健,等到换不回了,你再来缠我也不迟!”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任凭何太太再怎么嚎啕,她也不回头了。
翌日,何太太含泪走了。
又过了半个月,希灵人在天津,就听闻何二小姐和公安局里的一个科长同居了。
☆、第三十一章 暗流(二)
夏天一到,希灵自动的起早了些,不再睡到中午才醒。清晨时分,她坐在梳妆台上梳头搽粉,头发是新剪又新烫过的,脸上拍的那一层也是最高级的巴黎粉,靠近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眉眼,她把拿起来的眉笔又放了下。眉毛和睫毛都够浓的了,再描画只能是画蛇添足。
于是用大刷子刷了刷下巴脖子,她站起身,一边哼歌,一边换上了一身连衣裙。天气热,摩登的女郎们已经敢于赤脚穿镂花的凉皮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也想露一露肉,然而她那两条细腿实在是没有肉感,完全还是小孩子的腿。
于是她把过膝的长袜又穿了上,继续扮她中西合璧的小少女。
有顺敲门进了来,嘁嘁喳喳的向希灵打小报告。有顺走后,吉庆和果子又进了来,等她今天的吩咐。希灵倒是没什么可吩咐的,只叮嘱他们不许贪玩,一定要把门守住。
等吉庆和果子也出了门,她趴在窗前,百无聊赖的向外望,又想去陆公馆了,然而天天去,一去就不走,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
正在这时,房门一开,有顺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希灵刚要回头骂他没规矩,可有顺赶在她头里开了口:“太太,门口来了一个穿军装的,说他是先生的舅舅,要来看望先生。”
希灵一愣:“舅舅?他什么时候有过舅舅?”
有顺很爱出汗,一着急就更是汗如雨下,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他忙而不乱的答道:“那人带着一队护兵,气派不小,听口音,像是从关外过来的。”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拍手:“对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人,过年时来过咱家的,叫老九。”
希灵,因为当初曾怕老九借钱,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有顺一说她就想起来了。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瞬,她随即下了命令:“你去后头楼里,让人把先生收拾收拾,预备着让他见人。顺路把果子叫过来,让她跟着我。还有小少爷——让容秀把小少爷也打扮打扮。”
有顺答应一声,扭头就往外跑,刚跑出一步,又被希灵拽了回来。希灵小,有顺发育得快,希灵险些没拽住他:“等等,让小桐也过来,提前告诉小桐,就说我这边一旦要出事,别等吩咐,让他直接往陆公馆打电话,无论如何要去向陆克渊报个信!”
有顺很痛快的“嗯”了一声,这回再跑,一口气跑了个无影无踪。而希灵定了定神,又照了照镜子,随即推门下楼去了。
希灵让仆人把军人请了进来。仆人们对军人一口一个“舅老爷”,而舅老爷走到白家的大客厅里,先是看着希灵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就是我外甥媳妇啊?”
希灵对着舅老爷微微一笑——舅老爷的个子和何养健相仿佛,堪称是顶天立地,论年纪大概有个三四十岁,一张脸紧绷绷的泛着油光,倒是个显年轻的。白子灏的生母死得早,连张照片都没留下来,但希灵此刻端详了舅老爷的尊容,便想若是他们兄妹相像的话,那么白大帅倒真是好胃口。白子灏也很会长,个子随了娘,模样随了爹。
“我是。”然后她很有保留的微微一鞠躬:“希灵给舅舅问安了。”
对着沙发一伸手,她给舅老爷让了座,舅老爷刚一弯腰要坐,她的屁股已经挨了沙发。礼数,她不缺,但是想让她真恭敬,也不可能。谁知道这位舅老爷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舅舅是从哪里过来的?”她端起茶杯,闲闲的发问。
舅老爷坐下来了,军装也是紧绷绷的,一身的腱子肉像是要从衣服里钻出来:“吉林。”
希灵笑了一下:“我记得,叶东卿的家,也是在吉林。”
舅老爷一摇头:“没有,她家的人常住在奉天。”
希灵又问道:“舅舅是来看望子灏的吗?”
舅老爷这回一点头:“是啊!我外甥呢?”
希灵答非所问:“我还真不知道子灏有个舅舅在吉林,舅舅大概也是刚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吧?”
“我早知道了,当时我在那边打仗呢,抽不开身。再说我这个妹夫也是个混蛋,要是冲着他,我都不来!我来是心疼我外甥,毕竟我外甥是我妹子生的,有我李家一半的血脉。”
说完这话,他双手拄了膝盖东张西望:“我外甥呢?”
希灵答道:“请舅舅稍安勿躁,我这就让人带子灏过来。”
希灵当真让人用轮椅把白子灏推了过来。
白子灏见了这位舅舅,并没有十分动情,倒像那在屋子里闷久了、有些发呆一般,显出了几分傻相。而那舅舅冲到白子灏面前,热泪盈眶的对他是又摸脸又摸手,又隔着薄毯子摸他的腿,如此手脚齐忙了一阵子过后,他回头问希灵道:“我外甥咋变得傻了吧唧的?是不是在家里闷出病了?”
希灵一时语塞:“这……”
此舅舅转向前方,继续动情的摩挲白子灏:“大外甥,别难过,舅舅来了。你要是在家里呆着没意思,就上舅舅那儿住几天、散散心?”
这话说完,白子灏竟然点了点头:“好。”
此言一出,希灵一惊,登时站起了身:“不行!”
舅舅站起身,回头唤道:“老九啊!过来过来,把我外甥抱汽车里去!”然后他面向希灵,大喇喇的说道:“没事的,外甥媳妇,你爷们儿在我手里,肯定不能受委屈。我真有好几年没见着他了,看他变成这个x样,你都不知道我这当舅舅的心里有多难受。他小时候,我没少带着他玩,他跟我亲儿子也是一样的!”
门外骤然涌入了一群大兵,七手八脚的抬出白子灏就往外走。希灵一看他分明是有备而来,专门是为了抢人的,立刻变了脸色:“慢着!不许走!”
她那单调的小嗓子吼起来,声音可以是非常刺耳,然而舅舅充耳不闻,若无其事的走了个头也不回。希灵向前迈了一步,有心追上去阻拦,可她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万一被他们推了一把搡了一跤,不但于事无补,自己还得丢人现眼。
于是,她转身直奔电话,要通了陆公馆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