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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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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克渊像没听见似的,直接把门关了上,希灵听见“咯噔”一声,是他从里面把门锁了上。
希灵的脸上登时发了烧––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厌弃过。
偏偏这人还是陆克渊。
然后眼泪就冰凉的滚下来了。她并没想哭,尤其是不想在陆克渊面前哭。抬手满脸的抹了又抹,最后实在是擦得来不及,她哽咽着推门跑了出去。一鼓作气跑去了楼下的客厅里,她压抑着声音擤鼻子擦眼泪。心里的滋味说不清楚,也不纯粹是愤怒,也不纯粹是悲伤。她只是想自己要在这里坐一夜,自己再也不和他睡一张床了,再也不和他说话了,再也不理他不对他好了。冷着他去,晾着他去,让他也尝一尝被折磨的滋味。他来求自己,自己也不会服软了,自己要好好的和他算一笔总账,要让他指天发誓,往后只要自己一个人,再也不见金婉心。
“我不会轻易原谅他了。”她幼稚成了个小姑娘,要在客厅里坐到天荒地老。
结果她如愿以偿,翌日清晨,她糊里糊涂的在沙发上醒了过来,冻得手脚全是冰凉。
“好。”她坐起身,连打喷嚏带流鼻涕,两个鼻孔全堵了,身体冷得像是失了知觉,但是很奇异的,她并没有想上楼去吃了陆克渊,只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好,好,露原形了,跟我来硬的了,以为自己抢手了,好,很好。”
然后想起自己当初和陆克渊死里逃生浪迹关东的那些往事,她只觉自己是满腔热血泼给了老白眼狼。
打着哆嗦站起身,她向楼上看了一眼,楼上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陆克渊走没走。她一眼也不想见他了,只中了邪一般在心里喃喃的骂:“陆克渊,你行,你真是个坏人,厉害,你比我坏!”
希灵去了果子的房间,让果子去衣帽间,给自己拿套衣裳过来。果子没看懂她是怎么回事,就见她嘴脸乌青,像是中了毒一般。
希灵懒得多说,果子前脚一走,她坐到床上,就披上了果子留下的热棉被。棉被的热让她接二连三的打冷战,满脑袋的头发都立了起来。
希灵洗漱,更衣,让小桐和果子收拾行李。然后乘坐汽车出了门,她一直没往楼上去,只在临走时告诉仆人:“等先生醒了,你对先生说,我去奉天了。”
然后希灵就这么伤心欲绝的走了。
陆克渊不表态的时候,她斗志昂扬,能把金婉心炖了吃了;如今陆克渊表了态,她便傻眼了。

☆、第六十七章 授人以柄(三)

希灵回了奉天,在奉天住了三天,期间一封陆克渊的电报都没接到。
她是堵着气来的,本想着这一回陸克渊胆大包天,竟然为了个金婉心冷落自己,这一回自己一定得把姿态绷住了,千万不能轻易的让他哄回去––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囂张,自己非得趁此机会,狠狠的惩治他一次不可。
一口气堵了三天,因为始终是无人问津,所以那口怒气也就渐漸消散了,和怒气一起消散的,还有她的精气神。天气暖了,妇女们又都络绎的回了工厂。粗枝大叶的缝纫衣裤、赚几個小钱。女工中很有些个爱偷懒的,平时希灵一旦看见了,一定不许,但是如今巡视着一件件布絮线头满天飞的屋子,她像是病了,眼皮都沉重得只能半抬。
她的确是有点小病,那天晚上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一夜,她冻着了,症状是天天咳嗽,而且鼻子不通气,说話总是带着囔囔的鼻音。小桐得知了她这病的来源,说她“没出息”。她很罕见的软了脾气,也没有对小桐反唇相讥。
他一沉默,小桐反倒惶恐了,私底下去问果子:“太太到底是怎么了?除了和先生吵了架之外,还有别的心事吗?”
果子看了小桐一眼,双手慢慢的叠着一件褂子:“这一件事就够她烦的了,还禁得住再来别的心事?”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果子忽然向他一笑:“小桐,我还没逛过这奉天城呢,等过几天太太身体好些了,我去告个假,你带我出去溜达半天,好不好?”
小桐心不在焉的一点头:“行。等过几天的。”
果子用眼睛又一溜小桐:“先生也是的,平时看他也不是那种古板的性子,怎么这回就和太太较上劲了,太太多大的岁数,他多大?也不知道让着太太一点。”
小桐哼了一声:“他八成是变心了。”
果子的脸上现出了忧愁的神色:“哟……其实太太也就最近几个月才过上好日子,听你告诉我的话,太太之前跟他也没享到福。”
小桐恨铁不成钢,一时间就顺嘴答道:“贱呗!”
果子伸手一捂他的嘴:“嘘!信不信我告诉太太去?”
小桐倔头倔脑的一晃脑袋:“我说的不对吗?当着她的面我也敢说。”
果子收回了手,心想小桐啊小桐,你对太太是真心还是假意?你是真看上了她那个人,还是看上了她的势力和钱财?
果子年纪小,然而思想已经实际得不能再实际。如果小桐是为了利益去勾搭希灵,那她不但不惊讶,甚至不介意。利益的确是天下第一要紧的,她一度活得不像个人,这一点她是最有体会。
“要不然……”她在心里盘算:“小桐的心不在我这里。我也把心收回来?”
但是她又不死心,因为如果小桐真的只是想勾搭太太混点好处的话,那么自己就还是有机会的。
果子觉得自己有希望,小桐也觉得自己有希望。闷声不响的进了希灵的屋子,他拉过一把椅子在炕边坐了,说道:“我陪你呆一会儿。”
希灵倚着背垛歪在炕上,失魂落魄的,脂粉也顾不得搽了,毫无顾忌的露出了鼻梁上的若干粒雀斑。听了小桐的话。她没搭理,又过了良久,才自言自语似的开了口:“恨死我了。”
小桐沉默着等她把话说下去,果然,她还有下文:“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魔怔了似的,她又咕哝了一句:“恨死我了。”
小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你就是贱!你又年轻又好看,能见人会说话,还有挣大钱干大事的本领,怎么就非得靠着个男人才能活?你说你从认识他到现在,你占他什么便宜了?你享到他的福了吗?人家嫁个老爷子,图的是吃香的喝辣的当阔太太,你可好,你还往他身上倒搭钱吧?”
希灵听他这样说,竟然一句话也没反驳。盘着腿坐起身,她抽了抽鼻子,忽然把嘴一咧,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唧唧的哭声。小桐坐在炕边,看她这个哭法简直不会超过十岁,嘴咧得两排小白牙全露出来了,并且还鼓出了一个鼻涕泡。
摸出手帕一拧鼻子,她向前俯下身去,在炕上趴成了小小的一团。气死她了,气死她了!陆克渊就这么让她等着他,明明是他不规矩,他不认错,反倒惩罚起她了!到哪儿说理去?到哪儿都说不出。叶东卿、金山,都知道她和陆克渊感情好,好得比翼鸟连理枝一样,好到如今把她好成了净身出户孤家寡人,她哪还有脸向人诉苦?
“他真不要我啦?”她边哭边问小桐,反正小桐从来不给她好话,她在小桐面前也不要脸了:“我走了三天,他一声不吭,我对他那么好……”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哇哇了几声,继续哭诉:“白好了……”又哇哇了一串:“我是想跟他过到老的……”又是一阵哇哇。
小桐起身从脸盆架子上取下毛巾,放到水中拧了一把,想要给她擦把脸,哪知道攥着毛巾一转身,她在炕上又耍出了新的花样。“咣当”一声向旁一躺,她伸手拽过枕头狠狠扔向对面的山墙。枕头沉重,她又没力气,枕头只向下砸上了她的小腿。她嗷的一声伸手又去抓挠被子,同时双脚一阵乱蹬,把枕头蹬到了地上去。然后就地打滚坐起来,她扯起被褥开始耍大旗,沉重的厚棉被褥,她当然耍不动,飞到半空的棉被兜头罩住了她,她怪叫一声,在棉被里继续脚蹬手刨的发疯,越是发疯,越是甩不开棉被,小桐站在炕边,就见一大团棉被在炕上起伏翻滚。
小桐知道人憋气憋到了一定的程度,心里像有火似的,非得发泄出来才舒服。约摸着希灵差不多该闹累了,他从外扯开棉被向旁一扔,让疯头疯脑涕泪横流的希灵重见了天日。
单腿跪上炕去,他伸手托了希灵的后脑勺,开始给她擦脸。希灵累瘫了,只剩了呼呼喘气的力量。等到脸干净了,枕头和被褥也归位了,她垂头丧气的独坐了片刻,倒是感觉头脑清醒了些许。
小桐问她:“这回心里舒服多了吧?”
希灵点了点头。
小桐又问:“接下来你怎么办?”
希灵哑着嗓子答道:“我再等等。”
“还等啊?”
希灵怏怏的答道:“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第六十八章 驯妻(一)

希灵等着陆克渊来向自己谢罪,陆克渊不来,那么她就硬等,硬要“再给他一次机会”。恨歸恨,在她这里,恨这东西抵消不了爱,甚至是爱越深、恨越切,越恨他恨得很,梦里越是五次三番的要见他。每一次见都是他負荆请罪的情景,她在梦里拿乔作势,就不原谅他,结果做作了没有多久,梦醒了,屋子里黑洞洞空荡蕩。她向旁伸手一摸,什么都摸不到。
“他这是要教训我呢!”她想。
她这一次倒是想对了,陆克渊的确是打算教训教训她。当然,是点到为止的小教训,目的是让她稍微的老實一点,不要太嚣张的对着男人指手画脚。天地良心,就凭金婉心如今的姿色,还很能让他生出一点勃勃的兴致来,而且据他对金婉心的了解,只要自己一透露出那方面的意思,金婉心求之不得,能立刻回家铺床展被等他“临幸”。嘴边的一块肥肉。他硬是不吃,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要对得起希灵嗎?
结果希灵可好,一天比一天不懂道理,为了这点子破事,天天的和她闹,不但明着和他闹,暗里还学会了调兵遣将,这还了得?要是让她学会了这一套,将来她还不得是想杀谁杀谁?她真惹出大乱子了,最后麻烦还不都得落到他身上去?谁让他俩是一家呢?
陆克渊原来对希灵很有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希灵当他是知音,他也觉得自己的灵魂和希灵有共鸣,两个人无论干什么。包括使坏,都能心有灵犀的劲往一处使。然而最近希灵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不知怎么搞的,灵魂忽然飞速的庸俗化,变成了一只俗不可耐的醋罐子。
对待知音,陆克渊是可以保持一点尊敬的,可是对待醋罐子老婆,他可懒得客气。不管怎么讲,他不能让个醋罐子老婆爬到自己头上去。
他知道希灵的脾气很不小,此刻定是在奉天安心酿醋,等着泼自己一身。有好日子不过,非要去酿醋,这当然是她咎由自取。陆克渊现在从外面回了家,虽然感觉家里没了太太,少了很多人气,但是心情的确是轻松的。因为不怕太太冲上来质问批评自己。
如此闲闲的过了几天,这天早上他翻着黄历,心想:“差不多了吧?”
太太再酸也是太太,而且给他生过了一个儿子,这样的太太,就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一会儿出去给她买样首饰,过两天抽时间去一趟。”他有条不紊的盘算:“到时候先兵后礼,等她乖乖的了,就赶紧把她领回来。不能太逼急了她。真逼急了,她那一罐子醋也许会变成硝镪水。”
然后他派一名手下去了医院,开汽车将金婉心从医院接了出来。金婉心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干结成了一道细细的血痂,做什么都不碍事了。离开医院之后,她没有再去春美的婶婶家,而是直接到了另一处公馆里。原来她早就找下了这处房屋,那一夜在遇袭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搬家了。
这一处房屋半新不旧,先前住了一户很文明的外国人,家具都是坚固雅致的上等货。经了金婉心的布置,这公馆里添了许多清雅明媚的颜色,摇身一变成了女儿国。
春美在上海玩疯了,一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这也正中了金婉心的下怀。慢条斯理的在厨房里忙了一下午,她亲自做出了几样精美的私房小菜,然后把陆克渊叫过来,不说别的,只说自己这里做好了晚饭,让他过来跟着吃一顿算了。
陆克渊匆匆赶来,纯粹只是为了“吃一顿”,结果进了餐厅一看,发现桌子上又有菜又有酒又有花。金婉心对着椅子一指,等他坐下了,自己才坐:“你现在是孤身一个人,也没人照顾你。我别的管不了,就只管你一天三顿的饱饭吧。”
然后她对希灵是半句都不提,只一味的劝酒布菜,或者说些市井新闻。陆克渊偶尔讲一句话,她必是微笑着赞同。
陆克渊不客气,一鼓作气吃了个饱,然后放下筷子抹抹嘴,他起身要走。金婉心坐着不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急什么?是你吃我的,又不是我吃你。还怕我要你付账呀?”
陆克渊站住了,转身答道:“我喝多了,趁着还清醒,赶紧回家歇着去。”
“这儿也一样有房有床,不够你睡的?再说你又不是没在我家里住过。”
陆克渊笑了笑:“婉心,你还真是放心我。”
金婉心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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