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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您说的是!”朱媒婆笑着吹捧了一句才又道:“不过当日的原媒原聘,都要交给我,我好送回去。”
“这是自然!”吴大爷想了想就对身边小厮道:“进去和太太说,陈家已答应退亲了,当日的原聘拿出来,还了陈家。”
小厮答应着去了,吴大爷又冷笑道:“不过不多几样首饰和十多两银子罢了,陈家以为我们家还会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
朱媒婆答应着,又坐着喝了一杯茶,小厮已经把陈家原先送的聘礼都取了出来。四金四银八样首饰,两匹万字不断头的衣料,当日折酒的二十两银子,除此还多了十两银子。
朱媒婆瞧着那十两银子不由一愣,小厮已经道:“太太说了,和陈家也算定亲一趟,虽说是陈家主动提退的亲,这十两银子,全看在昔日的情分。”
朱媒婆不由念了一声佛:“府上太太果真是大慈大悲的,受了这样侮辱,还念着情分呢。”
说完朱媒婆就拿了这些东西,匆匆离开,把聘礼送回去,这件事才算真正完了,也就能拿吴大爷许下的十两银子的赏钱。
吴大爷瞧着朱媒婆离去的背影,唇边露出一抹浅笑,这陈宁,瞧着就是个受穷的命。等朱媒婆回来,可要请她去和老爷爷那边说说,让妹妹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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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礼
? 苏氏被陈宁劝了半日,也就收了泪,陈宁拿了那些银子,出去外面铺子上置办些新奇东西,好等明儿一早给陈大奶奶送去。
苏氏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儿,见陈宁的一件衣衫破了,拿过来给他补。想起当日丈夫在日,一年虽说不多,也有七八百银子的进项,屋里有三四个丫鬟,厨下有厨子有婆娘,丈夫出门也带着小厮。
住的是三进的宅子,也曾穿金戴银,出外应酬人都唤一声陈奶奶,丈夫没了还不到十年,大屋就换成小屋,脂粉铺子也开倒了,弟兄们埋怨自己不争气,渐渐都不来往了,手里的银子东西,坐吃山空变卖干净,连打点应酬,都要当了最后的首饰。
苏氏想着想着,越想越伤心,泪又要滴落,却又怕儿子回来,瞧见自己这样,更为难过。只得强忍了泪继续缝补。
苏氏又缝几针,重新穿针,许是哭的多了,那针怎么都穿不进去。苏氏要唤小丫头来,还没出声就听到门外传来朱媒婆的声音:“陈嫂子,我又来了。”
苏氏的手一抖,针就掉在地上,也不去捡,只看着堂屋门。
朱媒婆已经笑吟吟地走进,手里还抱着东西,见苏氏瞧着自己就笑着道:“陈嫂子,这些都是你家当日送过去的原聘。吴老爷说了,这退了亲,自然不好再要原聘,全都奉还。吴太太还说,记得当日两家也有情分,送上十两银子,全当……”
不等朱媒婆说完话,苏氏就上前把朱媒婆手里的包袱接过,想顺手撂在箱子里,箱子都破破烂烂的,也就往炕上一放,对朱媒婆道:“这么说,我还该谢谢他们家了?”
朱媒婆自说自话就坐在苏氏身边:“陈嫂子,我们也是认得这么多年的人了。说句推心置腹的话。就算那边真把女儿嫁来,你家里什么光景?吴家那闺女现在住的院子,就比你们这宅子还大,身边七八个使唤人,两个大丫头,瞧着都比别人家的小姐还娇惯。陈嫂子,我做媒人的,虽晓得不该拆了婚,可也有个门当户对。”
“这里面的道理,我晓得。”苏氏闷闷地说,朱媒婆又笑了:“陈嫂子,我晓得你也是个明白人。这么着吧,我这里呢,有一户人家,家境还算过得去,女儿也里外能操持家务,不如我去说和说和?娶过门来?”
这一说又触动苏氏的心事,若是自己娘家得靠,那脂粉铺子也不会倒了,自己母子也不会过成现在这样,还要儿子给人陪笑脸寻差事。
苏氏擦了泪:“多谢你费心,只是经了这么一回,我就由他去罢,那样的小户人家……”
朱媒婆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就道:“陈嫂子,不是我笑话你,你们怎么说也不过就是公府的旁支,又不是正经嫡支。这眼孔就别那么大。”
“我晓得!”苏氏还是只这么一句,别的就再不肯说。朱媒婆见状,也不再劝,站起身道:“既这样,我的事也就完了,还要去吴家那边复命。陈嫂子,你别送了。”
苏氏原本还想给朱媒婆包上几十个钱让她回去给孩子买糖,听了这句,也就索性坐着不动。朱媒婆面上的笑在走出陈家后立即消失,往门里啐一口,呸,这样穷酸,走一趟连点好处都不肯给,活该一世受穷,守不得财。
朱媒婆心里骂着,就打算着这十两银子该怎么花,眼瞧着就要过年,这回啊,可以过个肥年了。
朱媒婆心里欢喜,脚步也快,瞧见陈宁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过来,朱媒婆收住脚:“这是往哪里去了来?”
陈宁对朱媒婆作个揖:“要过年了,去买些东西。”
朱媒婆往陈宁面上细细瞧去,见陈宁细皮嫩肉,生的清秀,不由在肚内点一点头:“陈小哥,你这样人才不用怕的,等明儿我再给你寻个好的。”
“多谢了!不过这些事,总要回去和我娘商量。”陈宁客客气气,朱媒婆又在肚内嘲笑一句,也就扭着身子走了。陈宁看着朱媒婆离去,手不由握紧锦匣,希望这东西能打动陈大奶奶,好让自己能在那府里寻个事做,赚些银子。
次日一早,陈宁起身后匆匆梳洗,就往宁远公府来。进到二门里,问过婆子,晓得陈大奶奶还没往上房去,陈宁忙往陈大奶奶院子去,小厮们在路上扫地,瞧见陈宁,也不回避,陈宁被灰呛到,也只低头走路,并不去说一句。
快到陈大奶奶院子里时,就听到院子里传出说话声:“奶奶要出来了,告诉他们,先别扫地。”
陈宁晓得陈大奶奶将要出来,急忙在路边站好,小厮们也停下扫地,在那恭敬而立,等着陈大奶奶出来。
陈大奶奶被人簇拥着走出,她是当家主母,仪态万方,事情又多,边走边对身后送出来的心安道:“我这不在家,有什么事你可得……”
话没说完,陈宁就抢上一步行礼:“给婶子请安。”陈大奶奶方才眼里余光已经瞧见陈宁,此刻却装作个不知:“这不是宁侄儿,多久来的?听说你这两日都往我这边来。说起来,亏你有这孝心。”
陈大奶奶没有停步,陈宁也恭敬跟在后面:“侄儿孝敬婶子,这是该当的。”
陈大奶奶唇边微有笑容,小文也跟在陈大奶奶身后服侍,见陈宁来时,小文就想听听他要说什么,此刻见陈宁只说几句家常,小文不由皱眉。
陈大奶奶已经走到一个拐角处,停下脚步道:“我这还要上去给老太太们请安,就不留你在这喝茶,等过了年,叫你母亲过来我这里逛逛。”
陈宁晓得这是个机会,应是后才把锦匣托在手上:“说来,侄儿昨儿得了件稀罕东西,说我们家也没地摆去,唯有婶子这配得上,想孝敬婶子,不知婶子中不在意。”
陈大奶奶打量了陈宁几眼才笑道:“你和我撒什么谎?你今年我记得也十七了,亲事定了总有十年了,你家就算没地摆,难道不好去孝敬你岳父家?”
陈宁面上笑容带上几分叹息:“有件事,婶子还不晓得,昨儿已经退了亲。”陈大奶奶诧异,陈宁已道:“那些都是小事,还求婶子别问。只是不晓得,侄儿这份孝心,婶子肯不肯收?”
说着陈宁打开手中匣子,陈大奶奶已被陈宁说的引动心肠,况且又觉陈宁还有几分硬气,不由往匣子中瞧去。
里面是一尊送子观音,却非金非玉,通体发红。陈大奶奶有些惊讶:“这是什么雕的?这样少见。”
陈宁听到陈大奶奶这样说,晓得已有七八分,心里松一口气,面上笑道:“这出自贵州,说是雄精雕的。在贵州算不上稀罕东西,我一好友的父亲在贵州做官,他去探望,买了些回来送人。侄儿这才得了。”
陈大奶奶恍然大悟,伸手摸一下那送子观音:“原来如此。”陈大奶奶示意小文上前接过那匣子:“送回去交给你安姐姐。”
小文应是,陈宁把匣子交给小文,两人手交错之时,陈宁的手指碰到小文的掌心,心中都闪过一丝异样。
陈宁不由往小文脸上望去,小文也正好抬头,四目一对,小文急忙抬头拿了匣子往回走,心却砰砰乱跳。
陈大奶奶已对陈宁道:“我晓得了,你送这东西给我,是想让我帮你说说,让吴家不退亲。都是一家子骨肉,难道我还能瞧着你受欺负?只要你开口,我自然会帮忙。”
“婶子对侄儿的爱护之意,侄儿自然明白。不过婚姻本非结怨,那边不肯,难道侄儿还能强求。思来想去,全因侄儿家里没有进项。想着大年下的,婶子也缺人跑腿,这才厚着脸皮上门。等侄儿有了进项,怎还不愁娶不到好媳妇。”
陈宁收起心中的激动,恭恭敬敬地把这番话说出。
陈大奶奶不由掩口一笑:“你倒嘴巧,罢了,这会儿事忙,我也想不出来。等晚间你叔叔回来,我和他商量着,瞧怎样差你去跑个腿。你明儿来听信罢。”
这是应下了,陈宁忙又给陈大奶奶作了个揖,陈大奶奶也自去。
小文捧着这匣子回到屋里,交给心安,心安打开,瞧见里面这尊送子观音,不由一笑:“这送礼的是谁,倒有心。”
“是前两日来的四房里的那位爷呢。”小文此刻的心已经不砰砰乱跳了,平静地回答心安。心安哦了一声就道:“原来是他,瞧着不言不语的,却是个有心人,倒和你……”
心安话只说了一半就急忙住口,把观音交给小文:“打扫一间屋子出来,专门供这个罢。但愿这送子观音,真能灵验,让奶奶早日有个哥儿。”
“姐姐若有了,也是一样的。”小文顺口就道,心安不由浅浅一笑:“你这丫头,又胡说了,去罢!”?
☆、走运
? 小文捧了匣子离开,心安面上的笑渐渐收起,老太太、太太们虽然没说,前儿回府去送节礼时候,舅奶奶可拉着自己说了好半日的话。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劝着点陈大奶奶,别的都不要紧,赶紧生个哥儿才要紧,再不然,就寻个合适的人,若能一胎得男,抱过来养着。免得膝下空了这么久,难免会生是非。
心安皱眉,只是这件事,又不是女人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还有哪能寻到这么个合适的人?外面传来小文的笑声,心安想起那日陈大奶奶说的话,款步走到门前,掀起帘子往院里瞧。
小文正站在那和红儿说着什么,今日日头好,照在小文脸上,让整张脸都比平日生动许多。
陈家能近身服侍的丫鬟,相貌都是出色的,心安平日觉得小文的容貌在这些丫鬟里面,是稍逊一筹的,可此时瞧来,只觉小文整张脸都在发光。眉角眼梢全都在笑,心安不由有些看呆。
小文把红儿的手打一下:“你这丫头,就这样淘气!”
红儿嘻嘻一笑,小文拢起鬓边的发,抬头见心安瞧着自己,小文不由眨眨眼,笑着上前:“安姐姐瞧着我做什么?”
心安收起思绪:“小文你今年都十六了?我方才瞧着你,想起陪奶奶嫁过来时候,也是十六呢。”
小文抿唇一笑:“安姐姐嫌我年纪大了?”心安笑了:“胡说,还正当年呢。”红儿已经走到廊下,想上前又有些不大敢,只站在一步开外道:“安姐姐和小文姐姐,站在那,好看极了。”
“今早你舌头抹了蜜了?这样甜?”小文笑着说红儿一句,红儿又嘻嘻笑了。心安又细细打量小文一眼才道:“好了,都别笑话了,小文你去回奶奶一声,就说那观音,已经供起来了。”
小文到了陈老夫人上房,给陈大奶奶回了观音的事,陈大奶奶还没说话,陈老夫人已经道:“我恍惚听见什么观音的事,你从不在意这事的,怎么这会儿又提起?”
陈大奶奶见问,也就笑着道:“孙媳的心病,老太太您是晓得的。为了这事我也算得上日夜不安,恰好族里嫂子那里得了尊送子观音,巴巴地让她儿子给我送来,我想着,也是她的一份心,就让人打扫屋子供起来,若能有个音信,也不枉老太太疼我这一场。”
陈老妇人哦了一声,就叹道:“你这孩子就是心细,我们这样人家,着什么急呢?我常听说有些人家娶个媳妇过门,十来年没音信呢,你这到现在也才四五年呢。忧心什么?难道是老大他和你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他要敢这样说,你叫来他,我一顿拐棍给他为你出气。”
不管陈老夫人这话是真是假,陈大奶奶都立即滴下几滴泪,接着对陈老夫人道:“老太太这样体谅我,我不是更该为老太太争气,来年给老太太生个重孙,老太太也欢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