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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心疼地替自己儿子擦了眼泪,才是又吩咐道:“还不把这小东西扔出去,真晦气。”
“小粽子,你自己爬起来。”这一声由隔对的胡同子里传出。
这女人声音,众人听得耳熟,却又一时分辨不出,才一同寻着声望去。
延陵易半个身影已越出巷子,稳着步迈来。依是素色淡衣,依是一丝不苟的体面规整,依是面含秋霜眸凝惨月,然唯一不同的,是她方唤的一声“小粽子”总与平日的声音不同。有威严,有冷峻,却还溢着…一丝浅浅的柔。
她方时才巷子里瞧了究竟,因着尹文衍泽在场,犹豫着要不要出面,只此时见小粽子景状不好,才咬牙出面迎上众人。谁也不看,纵连尹文衍泽都夺不去她半丝注目,她只盯着小粽子,从走上来到停稳步子,她目光全凝在小粽子身上。
两侧下人不懂瞧看眼色,仍以身围着小粽子不放。延陵易这才抬眸,嫌恶地瞥过他们一眼,声音前所未有的冷:“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滚开!”一声落,周人尽是寒颤。
尹文衍泽时正半疑着,听了她的话,额头突一跳。她话冷声寒,本不奇特,然那一个“滚”字是真真含了怒,难得她在言中添了情绪。
延陵易越过众人,直到走近小粽子身侧才沉了步子,垂了眸,恰与捏着小粽子袖子望来的文佐尘目光交错。他眼中有惊,蕴着浅波,含了口气,怔道:“你——”
“你松开他。”她沉声回应他,口气已不是之前的怒,但也不好听。
文佐尘微一怔愣,松了腕子,起身靠在一旁。
延陵易俯下身,扶了小粽子起身。她抚平他满头乱发,再以帕子为他净面,最后轻掸了他袍子上的尘,旁若无人般淡淡责着:“方妈夜夜为你洗脏衫洗不尽。你这孩子倒真不体谅人,回回要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小粽子见着母亲,倒也记不得自己一身疼,乍听她言起方妈,竟也觉得内疚,闷哼了两声,眼中蓄了泪。
延陵易掠了他眸中雾气,微抿唇,轻轻嘱道:“不准哭。”她从来教育他人前不得随意落泪,自己是个不会掉泪的,连孩子也训得一般坚强。
“呦,这不是延陵王嘛。”于氏忙一转怒色,添了几分假笑,余光瞥过尹文衍泽之辈,而后才是作念,“这孩子…倒是同王爷熟络啊。”
延陵易眸中洌过一丝冷色,并未急着回应,手下只顾着拉平了小粽子的肩领。
小粽子吸了吸鼻子,把泪吞回去,见了这般场景,又细细打瞧了延陵易。聪敏如他,霎时反应过来自己是又给母亲添了麻烦。脑中闪念一过,即是拉上延陵易一角素衣:“姑姑,小粽子下次再不混打混闹了。”
延陵易抬袖的手僵住,她未想到小粽子会如此唤自己,她确也从未教过他这般念。这一声,听入了心,却酸得发疼。一手落在小粽子额前摩挲过,静静起了身,揽着小粽子转身,另一手紧紧攥着他软软的腕子不放。并未看向尹文衍泽一眼,纵是心里明了尹文衍泽与夏远柔皆是在场,他们同来赴宴,一并给他哥哥家的儿子祝寿,一并冷眼看着小粽子受欺辱。
然她谁也不怪,要怪也是自己,是她将小粽子养得如此可怜,仅为了入这宅子瞧一眼尹文怀的泥人塑品,便要由人辱骂由人践踏。
她身前贴着小粽子,迎向尹文怀,沉了声音平静道:“小世子爷,我儿并非野孩子。”
一声出,皆是冷冷寒寒,只“我儿”二字咬得最重最洌,洌得尹文衍泽古水之心狠狠划出波痕。
第六十一章 棠卿
王府家宴上,几盏觥杯交错过,华灯初上。
各家兄弟借着小孩寿筵才是得聚一时,免不了多饮几番。日日痛饮的文佐尘自不会委屈自己,喝过几桌后,便抱着酒壶盘坐在廊头邀月共饮,口里念着对酒歌,一声又一声,全失了节奏音律。
平日不喝酒的尹文衍泽今时抹不开面子,便接过几盏饮下。三两杯后,便有些体力不支,一并出了庭院。恰听见小半园子里的女人们谈着白日的事,起着话头的便是那于氏。于氏身为世子庶母,倒也多喝了几杯,借着酒意说起话来全不如白日的谨慎,话机一转便是谈及昱瑾王的夫人延陵氏。
“你们猜,今儿啊出了场什么好戏?!七皇爷领着新夫人来赴宴,那延陵王确是自己个来寻儿子,你们说好不好笑?!”言着身子一倾,便是揽着亭栏笑踹开,眼前昏昏乱乱,越说越有兴致,“唉。我算明白了,这帮兄弟们啊都是偏爱新来的夫人。你们瞧瞧我们府里,先不说不得宠的嫡夫人,就说我,虽是有了怀儿没个愁,但王爷还不是一个个领着新夫人过府。今天是翠儿,明儿是颦儿的,还真念不全那些女人的名儿了。我瞧那延陵王也算是个美人胚子,这要是添个妆抹个艳,也不比邛国郡主差了去。不过真要那邛国夏国的女人,都是一个个比我们郢国女人有味道。那眉眼,那唇嘴,唉呦喂,看得人小心肝乱颤。”
几家夫人一并笑开,指着于氏碎烂如泥的模样笑骂。另一旁,五皇爷的妾掩着团扇道:“那野孩子的事我也听着了,不过一说那孩子唤得是姑姑。于姐姐莫要胡乱念了去,是要生乱子的。延陵王也是初婚,怎能那么快有了孩子,若是有,那更是天大的笑柄了。”
于氏醉眸微醺,懒洋洋推了半臂,靠着一侧道:“嗯,那小野种是念了声姑姑,她自己称我儿,但也未讲清楚明白就走了。那眸子呀,厉得能吃人,吓得怀儿半晌未缓过劲儿。不过我倒问了怀儿,说那野小子住在对街胡同许多年了,他自己说是有个娘亲,三两月才回来看自己一次。我约摸着啊,不定延陵府里出过什么不干不净的事。这姑姑啊,也能做了母亲,母亲也能做了姑姑的。”
“我看也未然。”五皇爷的小妾皱了眉,再言,“我哥哥家的孩子,我便疼得紧,回回见了他也是直唤儿子,动辄跟外人提我儿子我儿子的。姐姐还是紧着口吧,这可不是能瞎说的,说错了难办,说得对了,也辣嘴。想那延陵家最是不可得罪,昱瑾王性子温软,虽不至于就着这话同您过不去,然他如此疼怀儿,您叫他情何以堪,往后对着怀儿,心里怎不存了芥蒂?!”
于氏琢磨了这话实有道理,才清醒了番,连连叹道:“卿儿妹妹倒真是清醒着,话也说得在理,是我糊涂了。”
“姐姐明白过来就好。”那小妾言着一抬身,目光恰与冷池广亭之外的尹文衍泽交汇。她眸子一沉,垂了头,与各位姐妹言过辞,才是寂寂走出亭落,一路西行。
她视线追着逐步远去的尹文衍泽,二人身影尽数掩在满堂欢嚣之后,才是双双停稳。
“方,谢谢了。”尹文衍泽驻步,淡淡脱言一句,未有回身。
“王爷不该谢我,卿儿并未特意为王爷说了那番话。”那妾一蹲身,即是应道。
“唔。”尹文衍泽微点下头,即是转入夜色。
“王爷。”那妾侍忽扬了声音,“当年皇上意欲将卿儿赏给王爷,却是被王爷推了。卿儿一直未弄明白,扶侍王爷八年与王爷朝夕相处,是卿儿入不了您的心,还是——”
“卿卿。”尹文衍泽截了声,偏了半身,微凝向她,“你想得太多了。比起我,五哥他更能待你好。”
“卿儿只想求个原因。”她苦苦逼向他的目光,八年守候,她莫不是连个终究都求不到。
“卿卿啊。”尹文衍泽叹了声,近了半步,一抬手似从前般熟络地抚平她侧鬓乱发,于他眼中,她从来都只是个连侧髻都梳不平稳的小丫头,多少年了皆未变过一分,“你十岁那年,我为你更名作棠卿。你那时便问过我,因何是这两个字,我当日的话,你仍记着吗?”
棠卿一怔,旧事浮现,她努力去想,去忆,每一丝都不放过。良久,缓缓颔首,眸中清泪抖落:“王爷那时说,您心里有个丫头。王爷,如今是寻到了吧。”她念起了唐肃肃的名字,恍然明白自己名字里的棠,是因着那女人的姓氏而来。笑,狠狠滑过唇,痛,扯了心。
尹文衍泽目色微凝,确也有些看不懂她。
“唐肃肃,棠卿的名字,原是这般。”她由他手间躲过,垂眸行了礼,方退下身子,纤弱的身子于夜色浓浓中如雾影般渐渐淡去,散去。尔后,再无执念,再无。
尹文衍泽空愣了许久,由夜色中收回了腕子,握紧了十指,皱紧的额眉一舒而展。
“卿卿,不是那个棠字,是卿。”
对着夜色,他凝声解释了给自己听。
他为她取名棠卿,却日日夜夜唤着那一声声“卿”,这样,不论以梦中,或是醒时,他都能言着她的名字。
卿卿,倾卿。
……
夜浓如墨,星辰些微淡下,陋简的书房中透着暖灯昏光。
延陵易持着药膏点在小粽子破红的伤处,眸子瞥了眼忍着不言声的小嘴,微有心疼。方轻道:“小粽子,今儿当着那么多人,为何要唤我姑姑。哪个教你的?”
小粽子无辜的睁大了一双眼,吸着凉气道:“方妈说小粽子总是说错话,说当着外人面不能随便提及母亲。小粽子就想啦,喊母亲是要拖累娘亲的,喊姑姑是不是好些?”
她抚着他发,渐渐靠近了他小脸袋,以下颚轻抵着他前额,静静告予他:“小粽子,往后即便当着所有人也不需遮掩,都记得唤我一声母亲。”
第六十二章 月圆
灯烛已烬,延陵易由案头起身去添灯,一手抬着烛台去阁前放书,瞥到不日前仍摆满了阁子的泥人皆是不见,心下讶异,转瞬忆起了白日王府前满地碎泥才是明白过来。
“小少爷未有他个喜好,夫人又不准他出胡同,他自己一个人憋着,便只好对着这些泥娃子玩耍。”身后端递茶水的方妈轻出了声,藏不住的叹息。
延陵易不予回应,选了册印即是回了案前,只目光落了案前那碎成两截的泥猴子上,这还是前日她当着小粽子面碎成两瓣的,他那时便哭闹了许久。待到方妈不应声的退避,才抬了袖子握紧那两截碎泥看紧,双目微酸,恍惚笑了笑自言自语着:“连这玩泥巴,都是随了他。”
院子里正静,延陵易攥了泥人提笼而出。方半刻,她一心想把那碎开的泥猴子拼好,无奈手艺不精,捏得失了猴样。一推柴扉而出,绕到隔壁的院落中,却驻在别家院前。苏婶家灯仍亮着,犹豫半刻,便也轻叩起了门,里间人一面应着一面套着外衫迎出来。一推门,撞上延陵易,忙一怔:“这是——”
“苏婶。”延陵易努力撑出记笑容,不自在道,“我是住在邻隔小粽子的母亲。”
“啊,原是那位夫人。”苏婶忙让出了半个身子,掺着憨厚一笑道,“进吧,我家杂口人多。院子挤了些。”
延陵易倒也沉着步子不入,只打量道:“我常听小粽子说您院上住着位神仙叔叔。”
“您是说呈儿?”苏婶方还虚眯打量的双眸渐弯成一道线,回了身即是朝向柴间的方向嚷嚷,“呈儿,外间有位夫人寻你。”
柴房间烛光一抖,那依窗而坐的男人于窗纸上漏下长长的影子,吱声一应,便也披着长衣提灯而出。
借着昏光,她也打量不出他的模样,只道那男子清清瘦瘦,声音干净明洌。
“婶娘,何事?”那男子步上两步,眸眼微抬,迎着延陵易细细瞧看,瞳中一亮,轻“咦”了声。他目光于她面中盘旋着,唇角弯下,不无惊讶道,“原是姑娘你啊。”
延陵易闻声也抬了灯笼于眼前,两盏灯齐齐映着二人,他面上极暖,清俊五官俱是现出。延陵易仍是记得自己与延陵空说过,这男人确是生得漂亮。青丝未绾作端髻,只垂下半头乌发,月星缭绕中,更见风骨。
“顾公子。”她是要念出顾溪呈三字,却改了口,一念公子。
“婶娘,是故人了。”他偏头迎着苏婶质疑的目光即是一笑,苏婶闻听一声故人,才是放心地笑笑,便留二人于院中,自己踩着黑回了屋,临去时眸中那一抹精光却是引得延陵易周身微不自在。
“你怎找到我婶娘这一处?”顾溪呈浅浅笑着引她入院。
“我不是来找顾公子。”延陵易跟在他身后,只走了半不,却见他脚步微怔,才又道,“我是代小粽子来寻神仙叔叔。”
“小粽子?”顾溪呈渐眯了双目,“那姑娘又是?”
“我是他母亲。”延陵易说着由袖中掏出那两瓣泥巴推递上去,“我是个手拙的,这小东西是怎么也捏不齐了。想着他时时念叨着神仙叔叔,才冒昧来寻您。”
顾溪呈接上那什件低眉凝了片刻,方是想明白,抬眸笑道:“这不难,夫人恰是找对了人。这悟空确也出自我手。”
“谁?”延陵易皱了蛾眉,淡淡问着,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