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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毕,棠卿面上已染了疲色,与众人笑过,方欲退身。却闻殿上掷杯之音惊传而响,而后是刺耳的笑赞声传至——“夫人的舞技已是超群了。”
崇毅的声音很浊,掺有闷闷的哑音,加之鼻音厚重,初听时总有一股子逼人的压迫引人周身不痛快。
延陵易亦是如此,由着他声音微蹙了蛾眉。
棠卿已是偏转了大半的身子,轻轻挪正,因着礼节,低眉恭敬道:“卿卿与夏国臣工看笑话了。”
“赞叹不止,又何来的笑话?”崇毅言着步步趋近,脚下每一步不失气势威严。同为一国盛主,崇毅周身萦绕着那股子不容侵犯的帝王霸气,较之圣元帝更甚。
棠卿欲退,只抬眸悄然观望间,由那气势一逼,双腿软下,无能动弹半分。
“你叫卿卿?”崇毅故意压低了声音,于她三步之遥站稳,一手付在背后,“这名字十为好听。”低沉含着喑哑的声音扑入耳畔,不仅仅是殿中央的棠卿,纵是稳坐于殿下的延陵易都是周身颤过。方那一声,夹杂着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绪。痛感忽地盈上,却是不知因何作痛。袖笼之中,暗暗以十指相握,疼痛之中紧紧阖下双目。那一声瞬时漫出——“倾卿这名字十为好听。”她再一抬眼,惊望着殿上与棠卿相对的崇毅,可是方才他又念了声十为好听?!
然大殿之上仅闻棠卿细细的柔音溢出:“是妾幼时的主子选下的名字。”
崇毅勾了笑,浅眸一瞥面色惨败的尹文衍泽,而后探身与棠卿耳侧低道:“朕知道他是谁。朕也要告诉你…朕要你,今夜便要。卿卿。”
他最后唤她名讳之时极是温柔,声音酥麻地引棠卿一颤。她惊恐地抬眼,眸中腾起了雾色,长袖于裙侧寂寂颤抖,整个身子即是欲稳不住,跌跌撞撞向后撤了两步,反由崇毅大掌揽过软腰。
“郢国皇帝。这个名为卿卿的女人,外甥可是能要了?!”崇毅旋身即冲向殿首笑道,这一次,他并未唤“舅舅”反称呼起了郢国皇帝,是要与位首之人同等位阶。
圣元帝并未料到崇毅能有此惊人之举,当着两国臣工,甚以当着自己和长晋公主的面前全不在意。或者说…眼前这个满目淫色的男子,再不是十年前自己随意掌控的夏国傀儡。十年来,不是没有探子回报,多少也有耳闻夏帝暴政淫荒。如今他这*之行,倒是入了自己眼前,脏了郢国宫都最炫赫的含元殿。
“毅儿,她是你五弟的妾,论着表亲之辈,你也该当唤她一声弟妹。”圣元帝掩下目中不悦,满是自然道。
“我们大夏没那番规矩。”崇毅笑笑,揽着棠卿的手更紧,眸子掠过在座各人,“不过是借用一夜,明日便能还了五弟。”他眼中无关紧要的安然之色,是惊呆了一席人,无人敢出音,心下俱是怒恼却又不敢言。
“父皇!”冷琴砸地,迸裂声响,五皇爷几乎是由琴桌前滚出,匍匐着跪上前,额头重重抵地,“父皇啊!”他又是唤下一声,比方才更恸,尾音颤着却再是难以言下。
崇毅周身寒凌之气,恰也笼罩于五皇爷周身。双目热泪倒贯而出,自己的女人已是被那淫魔困缚于怀,如今又听他扬言借一宿,胸中何其之痛,又何其之恨。
圣元帝突然不再看自己的儿子,任由他浑身颤抖着跪在大殿,却是不言声。殿中忽冷寂下许久,圣元帝微抖了余下轻睫,攥过身侧长晋的腕子,转眸与她交谈:“朕听说…你在夏国养了匹马。”可笑圣元帝宁愿谈及饲马养畜之事,仍半刻不肯顾及殿下满心期待委屈的儿子。
长晋公主只觉那一瞬,圣元帝的手极是冰寒,他抚着自己腕子,指尖轻点。她明白他是想要自己借着夏皇之妻的名位为自己的哥哥嫂嫂解围,然不是她不了解崇毅,恰是她太明白清楚了,所以这一刻,她只能含泪将所有情绪吞下,如同这三年间的每一日般,小心翼翼的说话,谨慎艰难的行事,纵连一个眼神,都不能随意交付。
“对不起。”长晋公主冷眉凝蹙,轻轻颔首,喉间滚出艰难三字,隐隐的颤抖。如今她由他一手攥着,近在咫尺之间方是看明白,自己那曾经叱咤朝野,集天下权势于一身的父亲,总归是老了。不仅仅是双鬓斑白的痕迹,连那目光…都不及从前坚毅了。
空杯落地,“砰”一声脆响。
尹文衍泽抖袍而起,淡着眸子对上崇毅,笑若有若无:“夏国皇帝。这是在大郢,而非夏国。大郢的女人不可借,‘不过是’三字,更以轻薄了。”
第六十五章 忠、贤、敏、善
夜风扑入,满殿香暖黯然残逝。
含元大殿,一时间静得出奇。无人应声,无人抬眸,纵是喘吸声都是浅呼轻吸。
圣元帝醉醺了一双目,静沉了良久,金玉之口方开:“衍泽,你住嘴。”言时微抬了眼皮,双眉之下俱是疲惫无奈,袖笼轻颤,手中冷杯再持不稳,“咣”一声落了彩釉玉砖,沿着蓝田暖玉的含光阶滚下。
崇毅甫一笑,余光只瞥了尹文衍泽,更是须臾不动地凝攥住圣元帝,似等着金言以定。
“朕之大郢,地广物博,美人更以遍地。不过是个寸银不值的姬妾,尚给得起。”宽袖一摆,圣元帝扶着龙座蹒跚起身,侧身对着殿阶之下的众臣皇亲,另一手握起长晋,未言。
长晋即随着起身,与侧掺扶着圣体,瞬时读懂了老父亲的心意,才是轻转额眉对着下位臣工冷声吩咐:“父皇累了,先行退殿养息。嘱诸等郢夏臣工尽兴。”
殿下一干人等皆是叩首恭贺,方时死寂的沉闷一扫而尽,待到圣元帝身影退下,文武贵臣亦能坐起再持觥筹重起了酒令。
殿之中,得了圣元帝默许的崇毅更为猖獗,于周遭歌舞宫乐再兴之时,横抱过棠卿即是要离去。
“崇毅!”尹文衍泽直步而出,挡于崇毅身前,冷光乍寒,他直呼了夏国皇帝的尊名,这一声惊得方缓和的殿中气氛急转直下。延陵易因着这一声,竟也牵去了视线,虚眸观凝着二人,不由得揣摩那个名为棠卿的姬妾倒有何等才馨雅惠,能引得难有动容的昱瑾王无顾君臣之礼高呼异国君主名讳于众。
崇毅扬眉挑出一丝笑讽,盯紧了尹文衍泽,一字一顿,出力咬牙道:“十年未见,骨头倒也硬下许多。质子殿下!”
十年了,他的眉似冷了,眸也寒下。与天地争辉的绰姿,更是能褪尽那些曾以屈辱半世的旧痕。这大殿之中,除了崇毅,再没有人记起那个跪在大夏国玄坤殿上畏畏缩缩候守天子之命的衍泽质子。
尹文衍泽冷眸一颤,捏拳在侧。
二人冷光相对之时,棠卿颤抖着长睫,唇齿轻离,甫一出声:“王爷的挂心,卿卿谢过。”眼中聚满了湿气,恍惚间,她看不清他的容颜,那眉那眼,那轻挑唇角的温笑,却又通通刻印在心上。这一世,是无福厮守而终,便不能再连累了他。
“人言夏国皇帝是英勇神明之辈,若能沾得一丝隆恩浩荡,是卿卿几生几世的福气,卿卿无悔,亦欢。”棠卿言着勉强一笑,努力做出全无在乎的神色,然她演得越逼真,周人便看的愈痛。
延陵易永远记得那一夜,棠卿于含元殿偏道逐渐隐去的身影。
那女人最后一次回眸的明华,深深刻在自己心中。
那一日半夜,京城忽落了场骤雨,豆大的雨滴由含元殿檐下滚落,连成珠串。
便是雨势最猛时,尹文衍泽抬步出殿,任滂沱大雨袭身。纵深九百六十步的煜阳广场,他徒步走过,背影在湿漉朦胧中一丝丝淡去。延陵易立于含元前殿之上,单手扶握栏上白玉螭雕,冰寒滑凉的触感钻入心头。身后延陵贤撑起了一纸长伞,恰遮出其半露在雨中的身子,冷雨打落的声音有些吵。
“主子,王爷他…”
“由他去吧。”延陵易淡了声音,欲要转身。
殿中一群人仍以醉生梦死不知愁痛,纵是丝竹声已刺耳,乱舞琼姿已看得麻木,酒,仍要一杯杯痛灌入腹。众人醉着,却也醒着;醒着,但也醉了。延陵易忆起延陵沛文常挂在嘴边的说教,酒,不是醉,是麻痹。延陵沛文纵酒若狂,这唯一的恶习,恰是被延陵空学去。
“可是…延陵贵主?”这一声由殿口西门飘来,那身影立在昏光交接的扇影面,一半昏一半明。
延陵易转眸相望,嘴唇微动,一虚长睫,半疑唤出:“善儿?”
忠、贤、敏、善,如若不错,眼前身着夏朝异装的女子,恰是三年前随长晋公主远嫁夏地的延陵幼仆之一,延陵善。三年前,与延陵易颇为交好的长晋公主选了延陵家的丫头作随嫁女侍。人选勘定后,圣元帝即是御封了延陵善钦元郡主的名位。由仆入主,她延陵善算也是京门家奴中最得出息的一位。
“主子。”延陵善认出了延陵易,拂袖轻摇,即是要拜。
延陵易忙以进步,抬手架起延陵善欲跪之势,眸中失了分寒色:“如今你已受加封为夏帝的宠妃之一,我如何能受得起这一拜。”延陵善三年前随长晋入嫁夏国,初始便被封作美人,而后母以子贵,再进妃位。延陵易言她是宠妃,倒也不虚。崇毅虽荒*乱,然子嗣并不多,延陵善得子为傍,于夏宫之势便是盛宠。
“善儿这一身皮囊贵名,皆是主子予的。侍奉一时,便也一世。善儿贵位升得再高,仍也只是主子一人的奴婢。”延陵善满目盈泪,一时间握着主子云袖激动无言,喜极而泣,添了暖泪满颜。而后略显羞涩的以袖相掩,哭笑道,“多年未见主子,善儿这个不成器的又引主子见笑了。”
“这些年,是辛苦你了。”延陵易叹了声,即是附了她腕子,与她两手重重交握。
延陵善一手拭下残泪,才道:“方殿上公主寻了您许久,隐约识出了您,却又不敢妄认。才是嘱咐了善儿寻个时机亲自认您。如若真是主子,公主嘱令善儿一定要将人领去琼华宫与她一处说念。”
“这…”延陵易犹豫下,又见雨势不减,才是应下。
善儿见她应下,才是轻柔一笑,握紧了她腕子添道:“这些年,长晋公主十为想您,善儿亦是。夏宫深冷,我二人便常以乡音叙念旧事打发光景,念得最多的也是您。由夏入郢时,听传言说是您嫁了——”
“七皇爷昱瑾王。”延陵易接了声即道,远山眉隐挑起,面色极静。
第六十六章 旧事
设在万尺高台之上的琼华宫是东宫最高的殿宇,此时钦定为夏王移宫,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偏云阁筑在琼华宫最东首,依着液清池。百顷湖波抱拥形如云雁的阙楼,每一日清晨,东日似是由液清池地钻出,而后芒洒千万,最先照亮的也是偏云阁。但一入夜,偏云阁中多会布上层层高帐垂幔以遮光,一路入内室,竟是要穿过百层纱帐。
室内昏黄的烛光微闪,高殿玉榻中倚憩的女子闻得步声徐徐回身,眸一轻抬,即是凝住。
延陵易一进步,掀袍即是要跪,却听殿上柔音飘出:“小易,你莫跪我。”
沉膝僵住,霎时为难。
长晋公主忙由殿端步下,情急之中,但也忘了踩履,只赤脚踏着云毯急急迎至她身前,双手托起她平举交握的两臂,柔声嗔念:“你若跪我,往后我再不予你见。”
“皇后娘娘。”延陵易轻声唤念。
“多年不见,我看你是又忘了该如何念我。”长晋微一叹气,揽上她腕子,引着她上殿临榻。
二人同落于榻间,周身宫婢撤下,满殿烛光寂寂扑闪。
延陵易由着昏光微微打量了长晋半鬓,出手扶正她鬓间玉鸾,低声一唤:“韵。”
“方好吧。一切方好?”长晋握攥住她落在自己一鬓的手,紧紧。
延陵易甫一苦笑,默默颔首:“再辛苦也比不了你。论景况论势态,总要好过你。”
长晋两耳起烫,眼中即是发热,摇着头与她十指紧握,每一分情绪都渴望着通过紧攥的指尖传递给彼此。
“这日子太辛苦了。”出声一抖,便埋了延陵易怀中,重重阖眼,“总觉得自己是要熬不下去了。那不是个人,他不是。”
“韵。”延陵易忙出手堵她口,却惊触了两手湿漉,余光扫过两侧,见全是无人才低声劝念:“莫要胡言作念了,日子总是要辛苦才忆得重。”她这般不痛不痒的话,拿来唬弄自己都无济于事,更不及他人。然这片刻光景,她又实不知该说些什么。无非都是一个难字,难难难,难上加难,难上再难。什么时候逼得人一颗心死了,两腿蹬踹,眼再一闭,才是不难,亦难不起来了。
长晋拭下颜中清泪,强撑了意志,平复了情绪,才是又握紧她腕子:“我知你是嫁了七哥。”
“你人在异域,却也消息灵通着。”
“这么大的事,也不予信上说。”长晋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