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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又说:“就算是他,也危险得很。”
说是这样说,他到底也没追问陈容在传书上留了什么。看那表情,他这似乎只是随口一言,至于叶青篱是否相信他的判断,从而提高警惕,那就是叶青篱自己的事情了。
“陈师兄同陈家是不同的,”叶青篱还是解释了一下,“陈家如果要对付我,想来也不至于出动陈师兄为诱饵。更何况,在这一点上,我信他。”
顾砚又撇了撇嘴,不再多说什么,只大步往自己原来的房间走去。
叶青篱随意跟上几步,忽然想起有一次印晨来找自己,结果就耽误了顾砚的晚饭。当时的顾砚小朋友扭起了脾气,她就做了一个莲子蒸南瓜,端着盘子到顾砚房里好生得意地用美食诱惑了他一把。那个时候,小家伙拧着眉毛气势汹汹争抢盘子的模样真是叫人好笑又好气。
此刻叶青篱恍惚一回想,才陡然生起一种时光穿梭,前尘如昨的感觉。
虽然感觉昨日近在眼前,但顾砚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顾砚,而她自然也不再是当年的她。
至少现在的叶青篱就不会再跟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赌气,都怕那个小孩子的脾气再能磨人,他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而此刻忽忽一感,才惊觉当年的幼童已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他将独自离开幼时生长之处,去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叶青篱还远远未能修到太上忘情的境界,人类之所以能够被称为万物灵长,也正是因为人类天生就拥有各种丰富的情感。所以哪怕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偶,叶青篱在相处过几年之后也会生出感情,而顾砚乃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这种感情还不至于让她对顾砚即将离去之事表现出多么的依依不舍,但也足够让叶青篱在这一刻陡然怅惋。
离别在即之时,人总是额外容易宽容。
叶青篱再想起顾砚从前的乖戾嚣张和自己的刁难反击,都不由得有种安详莞尔之感。
那种时光其实才是最为轻松无忧的,不过想必此后再也难有。
“喂!你跟进来做什么?”眼见叶青篱也跟着自己进了房间,顾砚又不耐烦地板起了脸。
“有些事情还想要同你说说。”叶青篱早不跟他计较这点态度问题,随意扬了个引风诀,就将这屋子里积了三年的灰尘一吹而散。
她的法术控制能力早已精妙到了一个极致,此刻虽是掐诀引风,却牢牢地将灰尘控制在法术范围之内。一阵微风吹过,屋中看似点尘不惊,从地面到所有器物之上却是一片干爽洁净。
所有的灰尘都积在叶青篱手掌上,形成一个拳头大的灰se小球,凭空滴溜溜乱转。
顾砚的目光在那小球上扫过一眼,眼中闪亮的光芒之一瞬间就又被掩盖了过去。
“你要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他伸手招过一条凳子便大马金刀地坐下。
叶青篱将那小灰球从窗户口扔出去,就站在窗前,笑盈盈地说:“说江晴雪,说范书明。”
顾砚恍然道:“他们没死,你担心了?”
“自然是要担心的?”叶青篱点点头,“当日范书明为何要劫你?”
“我怎么知道?”顾砚的嘴角下拉,哼了声,“江晴雪不是骗我们,说集齐五se沙就能离开众香国吗?也许那时候那个什么诗灵就知道如果五se沙齐愿,众香国一定会崩溃,所以才会指使范书明来劫我。”
叶青篱叹道:“所幸诗灵已死,不管怎么说范前辈都曾是我昆仑体修一脉的高人,希望他离开以后能够安稳潜修才好。最麻烦的还是江晴雪,却不知她如今是在何处。”
顾砚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江晴雪知道千佑真人尚在人间,说不定会来找你问个清楚。叶师姐,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化,不管怎么说,千估真人都是叶家先祖。江晴雪若是找了过来,说不定你还能说服她庇佑叶家呢。”
说到这里,他一直板着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嘴角忽然就向上扬了扬,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之事。
“希望如此。”叶青篱也笑了起来,她虽然不知道顾砚因何而笑,不过她已经学会了在任何时候都不让压力太过存心,所以担忧归担忧,她骨子里却并不惧怕。
只可惜有着冥绝那等强力器灵的混沌简一到她手上就失去了效用,不然她这个时候简直就可以借着这仙器的东风,天下无处不可去得了。
当然,这种好事偶尔想想就算,实际上叶青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一步登天实际上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修行还是应该要脚踏实地才好。
“江晴雪不过是个为情所苦的可怜人,她其实一点也不难对付。”顾砚又道,“陈家那个陈凤山比她可怕多了。”
叶青篱噗嗤一笑:“顾师弟,你居然也知道什么叫做为情所苦?”
顾砚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像江晴雪那样,难道不就是为情所苦吗?疯疯癫癫,不知所谓,我见识过了,自然知道。其实我觉得是江晴雪她自己太脆弱了,她要是早些克服心魔,突破到藏神期,那些魅仙还不是任她捏圆搓扁?她又何至于闹出那么多事情?给她两千年她都还是归元后期,活该她疯掉。”
叶青篱看到这么个棱角都还没长齐的小家伙一脸老气横秋,在这里指点何谓“为情所苦,”又评论江晴雪何等无用,脸上的笑意就忍不住又扩大了些。
确实很好笑,虽然顾砚不同于一般的小孩子,不过他的言行举止再配上他的年龄,这种反差还是很有趣的。
时间过得很炔,眼看将到人定时分了,叶青篱便返回自己房间,然后再次施展一个引风诀,将房间里的灰尘吹开。接着她便将元神遁入长生渡中,准备整理出几份东西。
一份用来孝敬母亲,一份留给家族,一份送给齐师兄和莫师姐,一份送给陈师兄,还有一份就让顾砚带着上路。
然而清算过后,她却有了点哭笑不得地感觉。
严格来说,她现在不穷,不但不穷,她还非常富有。
但大多数财富她都是不能光明正大拿出去的,而能够拿出去的那一部分又不怎么适合送人。
总结起来,她现在有极品灵石一颗,这颗静渊石她准备当做秘密武器留为自用;然后是绛露仙晶一块,这个宝贝她是准备要送给邬师兄的,以此感谢他对自己家人的照料;此外就是极品法器神意索一件、极品法器五se疏璃珠一颗、上品法器碧水刀一对,这些东西却是不能送人的。
此外,她原先购买的灵符都已经用完,一部分零碎的东西在当年被涟漪收走以后也没再能收回来,至于灵石就更不用说了。
她现在所有的灵石都是上次在涟漪储物手镯中找到的,计有极品灵石一颗,上品灵石两颗,中品灵石六十四颗。
叶青篱还记得在江晴雪还未暴露身份之时,曾经用五百上品灵石同涟漪交换过自己和顾砚。却不知道那五百上品灵石究竟是已经被涟漪用完了,还是被她放在其它地方。
因为涟漪留下的灵石实在太少,叶青篱对那五百上品灵石还是很有些想法的。不过现在是想也白想,早就灰飞烟灭,众香国也已经崩塌,就算那五百上品灵未曾被涟漪消耗干净,也怎么都轮不到她叶青篱。
这么算来,叶青篱最大财富其实还是在灵药上头,可借这些灵药却轻易动用不得。
“原来我这么穷……”她苦笑道,“居然连几道可以送给顾师弟壮行的灵符都没有。”
如果是照这个状况,她现在还真不好意思回家。
“看来明日要下山去好生采购一番,买些常用的灵丹灵符,再买一些可以给凡人使用的东西……”
一边盘算着,她又跟珠珠聊了几句,便将元神回归本体,修炼吐纳起来。
第二天卯时未到,叶青篱就再次睁开了眼睛。
在她的视线还未及适应这只是刚刚蒙蒙亮的天se时,就见到一颗毛绒饿的白se小脑袋在自己面前拱来拱去。
这小脑袋先是拱过她肩膀,接着又伸出粉红se的小舌头,要来舔她下巴。
叶青篱受不住痒,轻轻笑了声,腰身往后一让,笑骂道:“鲁云,你是踏云兽,又不是小狗……好吧,就算你现在体型变小,你也是狮子头,不是狗头……”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笑意,然后就说不下去了。
鲁云喉咙里呜呜几声,插晃着脑袋反而得意洋洋地宣布:“篱笆,我以后跟你睡,以前都是你靠着我,现在我要来靠着你!”
叶青篱顿时扯住了嘴角,说不出话来。
继珠珠之后,又一个叫她篱笆的。
——难道她就这么像篱笆?
鲁云跟她心意相通,虽然在未经她允许的情况下不能具体探知到她心事,却能模糊感觉到她现在的情绪可以用一个“窘”字来形容。
这家伙的狮子脸上就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锋利的大齿在蒙蒙晨光下闪亮发寒。
叶青篱拧过他的后颈,将他放到一边,然后施展凝水术快速洗漱完毕,这才又抱起他快步出门。
鲁云在她怀里探出爪子,问:“你这么早起做什么?”
叶青篱看了眼顾砚紧闭的房门,摸摸鲁云的脑袋:“给顾师弟准备一些辅助用的东西,虽然他未必需要我来操这个心,不过到底也是相识一场。他是师弟,现在要出去历练,既然旁人不会替他打点行装,那我这个做师姐的自然要为他多准备些,也算给这桩任务来个善始善终吧。”
鲁云嘴咕:“我看这家伙一准不会领情。”
“他领情不领情是他的事情,要不要做却是我的事情。”叶青篱笑了笑,脚下的碧水刀载着她冲天而起,“我考虑到这些,不是要他领情的。”
一路飞行,两旁的风声都被她挡在护罩之外,白云飞逝在她身后,只衬得她道遥无比。
鲁云满足地打了个哈欠:“总算轮到我来被人带着飞了……”
叶青篱嘻嘻一笑:“鲁云,我昨日还在首座都里得到了一个飞行法器的奖励,准备晚些送了顾师弟离开再到丹器闹去挑选。那个法器让你来选如何?”
鲁云立即惊喜:“真的?”
“当然,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鲁云的耳朵立刻又耷拉了下来,狮子脸上也显出点不屑,“真小气,真是小气!居然还要讲条件……”
叶青篱不管他的抱怨,只说:“以后要叫我青篱,不准叫篱笆。”
“……”
鲁云咕噜咕噜,却是将眼睛一闭,不理她了。
持到得昭明城中以后,叶青篱随意戴了个纱帽到脸上,遮住了面容,便开始大肆采购。
帚后她一共花去六块中品灵石,买了常用的辟邪符一打、百灵驱毒散十份、打火石五颗、十丈长的绳索一务、五行迷踪阵阵盘一套、低级圈地符一打、养心丹一瓶、清心定神符一打、仿造的凡级二品照妖镜一面、引魂香一束、驱魔香一束。
这些东西零零散散的,价值都不大,就是加起来也很便宜,六颗中品灵石也就等于六百下品灵石而已。
不过这一套装备也是许多昆仑弟子外出历练,斩除魔魇和小妖的必备之物,叶青篱觉得顾砚太骄傲,根本不会看上这些东西,所以干脆按照曾经看过的一些杂记再加上自己的理解给他备了全套。
而她给母亲准备的东西则是一盘凝神香、一盒归灵玉露、一柄暖玉温灵香角梳、一瓶养身丹。
至于家族,她打算直接留下十颗中品灵石给家主,若是需要什么,就由他们自行添置。
她现在毕竟不同从前,她已经是筑基期的修士,很多事情就可以放开点手脚来做了,而以前跟家族闹的那点矛盾,现在也尽可不必再计较。其实这一点倒不是叶青篱大度,而是她眼界开阔了,所思所想不同以往而已。
再说了,毕竟都是姓叶,当初她年幼之时,虽然在家族颇受冷待,但各个角度来想,若是没有家族,她与母亲两个人孤儿寡母的,怕不早就不知沦落到何等境地了。
即便是她身有灵骨又如何?
若是没有人引导她修炼,她今日的命运不见得就会好过当日的织晴。
经历过那些之后,她才知道,不论当初叶家家主叶智英是怎么对待她的,家族其实都不曾亏欠过她。
她若是始终抱着一种家族冷待了自己,所以自己也同样冷待家族的想法,那她永远都不会懂得何为胸有丘壑,风光霁月。
看不到更远处,如何登顶高峰?
买好了那些准备赠人的东西之后,叶青篱就又在同一间店里挑选起了朱砂和空白符纸。她不但是准备要学着绘制修灵符,还要认真研究符篆之术,以期早日在那本《乾坤洞玄琉璃心经》学会一些上古修士的高深手段,自然需要将这类物品准备齐全。
正听着掌柜的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做介绍,店外又有几个修士走进,那对话声就传入她耳中。
“这你就不懂了,所谓太虚论剑,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专供剑修交流的盛会,但这一届的太虚论剑大会可不同于往年。”
“哦?有何不同?”
“咱们同妖族的战争是每十年一小战,百年一大战,这个你知道吧?”
“废话!北战的事情谁不知道?”
“嘿,这就是了。还有六年就是下一个百年大战,你想啊,这百年大战之前的太虚论剑,能跟往常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