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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见素自己也不知道杨昭行踪,无从护起,只好沉默不语。翰林待诏随侍皇帝身侧,与韦见素一同拟好任命制书,只待带回中书省院盖上大印便可。
一直到韦见素收起草制制书准备还京盖印,才听内侍通传右相抵达华清宫外。杨昭行色匆匆,一进殿看见封常清,脸立刻拉了下来。韦见素回头去看他,正见他瞥向自己,面容不豫,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皇帝也未问他缘何姗姗来迟,只说应敌之策。天子心悦面喜自信满满,杨昭也顺着他道:“陛下泽被海内,百姓安乐,世代康宁。今逆反者唯安禄山一人,其下将士皆不欲也,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呢?只因安禄山一人野心,刀兵祸起生灵涂炭,必怀念陛下仁爱和平,对逆胡心生怨尤。也许过不了几天,不用陛下派兵征讨,将士就会自发擒下逆贼,传诣行在。”
虽然言过其实,但顺耳的话皇帝自然不会不爱听,因笑道:“看来右相比封卿更成竹在胸。武有封卿在前,文有右相在后,这下朕是再无可忧了。”
杨昭看封常清架势,又听皇帝这话风,自是明白要派封常清挂帅出征,辞道:“臣远离行伍已十余年,后方调度的重任,恐怕难以胜任。”不等皇帝开口,又道:“以往高将军出征时,封将军常留守后方以为协助,使高将军顺利拿下达奚、小勃律等部。此番若能得封将军坐镇,必可一展将军长才,比起愚臣不是强上百倍。”
皇帝微笑道:“右相来迟,还不知道封卿将往东都募兵抗敌罢。让封卿留后,谁去前线击贼呢?”
杨昭立即接道:“哥舒将军可往。”
韦见素这时明白了,杨昭迟迟不来,定是去会哥舒翰。封常清高仙芝等在安西起家的将领一直与杨昭关系甚疏,说好听点是井水不犯河水,难听点就是不屑与这外戚权臣为伍。而哥舒翰却是一早就与他交结,利益互持,这平定叛乱的大功,杨昭当然不希望被封常清抢去。只可惜哥舒翰年事已高,年初时奉旨入朝,不幸在路上中风,一直留在京师家中养病,闭门不出。
皇帝道:“哥舒翰宝刀未老,威震四方,若不是罹患风疾行动不便,的确是出征首选之将。”
杨昭道:“哥舒将军在京修养半年有余,已近康复。况且他向来不耻禄山行止,不与其同列,由他挂帅讨伐安禄山,最合适不过。”哥舒翰与安禄山不和,积怨颇深,人尽皆知。
皇帝道:“哥舒乃我社稷肱股栋梁,岂可以带病之身再受行军劳碌。区区胡贼何足挂齿,朕已加封卿为范阳平卢节度,收复失地不过顷刻旬日,卿但在京师等着捷报佳讯便罢。”
杨昭回首看一眼封常清,冷冷道:“若封将军真能旬日之内击退逆胡,则万事安矣。”
封常清刚刚受命,意气正昂,方才又对皇帝说下大话,哪能对杨昭示弱。加上他不知安禄山底细,轻敌自负,立即道:“若不是范阳路途遥远、朝廷兵力不足需募新兵,旬日克敌平叛又有何难?”
杨昭道:“那依将军之见,多少时日才够?”
封常清被他噎得一愣。这仗还没打,兵丁未集,敌军尚在百里之外,谁能笃定地说出个几时几日来。他对皇帝夸口,也只敢说“不出几日”,杨昭咄咄逼人,定要他说个实数,说多了怕皇帝不高兴,说少了万一倒时候达不成,可是不小的罪名。他转向皇帝,只道:“陛下请予臣十日前往东都募兵,届时挥师北上,平河东,收范阳,取胡首献阙下!”
皇帝帮忙打个圆场:“新募兵丁哪能即刻上场杀敌,操练训制亦须时日,封卿不可操之过急。洛阳四战之地,难以出战,唯北黄河、东武牢可守。封卿但据守东都操练新兵,待朔方兵援至再反攻退敌。”
封常清自然顺阶而下:“臣谨遵陛下旨,据天险雄关,严守洛阳,以待王师!”
杨昭却道:“黄河天险,严冬冰合如平地,洛阳无险可依,只怕守也不易。”
封常清道:“东西两京乃天子行辕,宫阙寝陵所在,常清纵粉身碎骨,也绝不让东都寸土为贼所染!”
杨昭道:“将军一心为国,死而后已,令人钦佩。下官羸弱文臣,亦有心为陛下平乱安邦,战死沙场亦不足惜,只是没这本事,至多空发一通豪言壮语,口说无凭而已。”
封常清气得脸色发青,甩袖道:“军国大事岂作空言?陛下,臣愿立下军令状,若是让逆胡过了黄河武牢侵染东都,不必胡贼动手,臣也不会回来见陛下了!”向韦见素求得笔墨,就要写军令状。
皇帝见他俩闹上了意气,正要劝阻,杨昭已道:“将军有此背水一战的决心,三军必士气大振,新兵也可抵胡贼精锐了!”
皇帝被他这句话一阻,慢了一步,那厢封常清已经动笔。转念一想,封常清既有此意气,现在拦阻令他颜面气势受损,也无益处。不过是守个东都而已,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即使不立军令状,封常清也是活罪难饶。于是也就作罢了。
第二日制书颁下,封常清便立刻前往洛阳开府库招募士兵,十天即募得六万人。十日能募得如此多的兵卒,令朝野上下信心倍增。仅洛阳一处即有六万人,加上长安募兵、朔方安西的援军、河东杨光翙部下,足以与安禄山号称的二十万大军匹敌了。封常清更是志得意满,屯居洛阳,断洛阳东北黄河上河阳桥,为守御之备。
廿一日,皇帝离开华清宫返回长安。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将在京为质子的太仆卿安庆宗斩首示众。安禄山当宠时,安庆宗也颇受宠遇,不仅官拜从三品太仆卿,更以宗室女荣义郡主妻之。安庆宗在京为父亲耳目,早知安禄山有逆反之心,死得倒不冤枉;最无辜的就数荣义郡主,本是金枝玉叶,无端叫安氏父子连累,被赐自尽。
朝廷所倚仗的军队除临时募兵之外,主要是安西、朔方的镇边士兵和非安禄山治下的河东军。安西路途遥远,短时能集齐的唯后二者而已。
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与安禄山同姓,父辈也是故交,两人因此相约为兄弟,一度交好。后安思顺觉察安禄山有反迹,与之疏远,并多次进言揭举。此番安禄山举兵造反,皇帝虽不曾怪罪安思顺,到底是对他这个“安”姓有所芥蒂,解了他朔方节度使一职,入朝为户部尚书,其子安元贞顶替安庆宗为太仆卿,朔方节度由朔方右厢兵马使郭子仪领任。
河东节度副使、太原尹杨光翙为安禄山劫持,安禄山责其依附奸相,于博陵郡将其斩首以徇。杨光翙部下河东诸路军马群龙无首,如一盘散沙。皇帝因命右羽林大将军王承业为太原尹,加置河南节度使,统领陈留等十三郡,卫尉卿张介然任节度使。河东兵马稍集。
廿二日,以荣王李琬为元帅,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副之,统帅诸军东征。出内府钱帛,不出十日,于京师也募兵近六万人,号天武军。其中四万余人交由高仙芝统领,剩万余人驻守京师。高仙芝部下另有飞骑、彍骑、在京的边镇兵,合计五万人,集练完毕,于腊月初一发长安,屯于东京西面二百里处的陕郡,背靠潼关,作为封常清的后盾。
封常清本意料安禄山会等严冬时从河阳水浅处渡河攻打洛阳,因此毁断河阳桥,严加戒备。腊月刚至,天气乍变,日间和暖,夜里却是滴水成冰。安禄山此时尚在洛阳三百里之外,大约也探知封常清据守洛阳,便于所在灵昌率先越过黄河。入夜之前将破船枯草树木成捆投入河中,一夜冰结有如浮桥,十余万大军悉数过河,横扫灵昌郡。
新置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刚到陈留几日,叛军便兵临城下。陈留守军仅一万多人,面对安禄山大军,惶遽不能作战。围城两日,陈留太守开城投降,张介然刚做节度使,便成阶下囚。安禄山入城后听闻儿子安庆宗已死,大怒,将陈留近万降兵尽数屠戮泄愤,斩张介然于军门。暴虐行止,百姓闻之色变。
叛军既过黄河,一路西进,所向披靡。官军与叛军相接无一胜绩,恶报频传。腊月初七,安禄山至荥阳,去武牢关仅五十里,距洛阳则不足二百里。翌日即陷荥阳,杀太守,声势益张,命部下田承嗣、安忠志、张孝忠为先锋,率精锐骑兵进攻东都洛阳,与封常清会于武牢关。
不幸被杨昭言中,封常清长于后勤,冲锋陷阵正是他短处。以往高仙芝出征,封常清常为留守,二人相得益彰,立下赫赫战功。这回二人易位,封常清冲在高仙芝前头,以仓促间招募来的六万市井子弟对抗安禄山铁骑精锐,一触即溃,损兵过半,失武牢关。
封常清收拾残兵且退且战,兵败如山倒。武牢失守,官军退往洛阳,中途被叛军追及,战于葵园,又败;退至洛阳上东门,又战败。叛军攻陷洛阳烧杀抢掠,官军不能挡。封常清被逼至都亭驿,又败,只得退守宫城宣仁门,一路败退。最后几被赶尽杀绝,缩于宫城一角,推倒禁苑西墙才得以逃走,至陕郡与高仙芝会合。
初时官军自大轻敌,以为叛军不堪一击,与叛军交战后,见叛军锐不可当,不免矫枉过正,心生恐惧,觉得叛军不可战胜,士气衰微。封常清率残部至陕郡,告知高仙芝叛军锐势,陕郡地势类洛阳,无险可守,不如退守潼关。潼关为西京门户,战略要地,潼关不保则京城危,封常清主张重兵把守潼关并无不可。只是这些连日与叛军血战的新兵对安禄山军队惧意甚深,闻之胆寒,混入高仙芝军队中,令军心有所动摇。高仙芝听从封常清建议,开陕郡仓库,坚壁清野,以府库所藏尽赐士卒,其余焚毁,不留半分予敌。正当此时叛军追至陕郡,官军正往潼关撤退,被叛军追击,仓皇而逃,不成队伍,士兵战马互相践踏,不战而死伤甚众,可说是狼狈至极。
官军退入潼关整饬修备,凭借潼关铜墙铁壁,总算将追兵阻挡在外。此时若安禄山大军进攻潼关,凭高仙芝手下五万杂兵和封常清的残兵败将,实在难以抵挡。幸而安禄山攻下洛阳后志骄意满,谋划称帝而不进,官军才有喘息休整的时间。
官军惨败、洛阳失守的消息传到长安,皇帝龙颜大怒。当时四方将领,数安禄山最得皇帝宠爱信任,谁知安禄山竟举兵造反,令皇帝颜面扫地;此番皇帝将希望托于封常清,以东都洛阳付之,不料封常清只支持了四日,就将整个东都输给了安禄山,连高仙芝也不战而退,雪上加霜。皇帝震怒之下,不顾自己已花甲高龄,执意要御驾亲征。
二八·玉谗
“陛下亲征,令太子监国,这对我们杨家意味着什么,想必二位姐姐比小弟更为清楚。”
韩国夫人惴惴地看了虢国夫人一眼:“太子只是监国,陛下仍是一国之君,内廷有贵妃,朝堂有三弟,或许不如以往荣宠,但太子也不能对你二人怎样罢?至于我和二妹,不过是妇道人家,更与太子无干。”
杨昭道:“陛下春秋已高,此番出征,太子监国,近于禅位。假使陛下当真亲征,太子掌管朝廷内外,权柄在握,待陛下凯旋归来时太子羽翼已丰,岂会甘心拱手还政?”
韩国夫人又看一眼虢国,后者却是神色冷淡,毫无表情。杨昭又道:“太子素来不满我杨氏一门隆宠专权,一旦他得了天下,我等命不久矣。”
韩国夫人有些慌张:“三弟,真有那么严重?这、这朝政大事我们妇人家也插不了手,你可是咱们杨家的顶梁柱,我们姐妹几个还都是要倚仗你。”
杨昭道:“大姐此言差矣。贵妃才是咱们杨家的梁柱、大家的倚仗,小弟不过是受陛下、贵妃荫泽罢了。”
韩国夫人问道:“那三弟的意思是……”
杨昭直言道:“此事还要劳烦贵妃出马,劝说陛下打消亲征的念头。小弟来见二位姐姐,就是期望姐姐入宫请动贵妃。”
韩国夫人疑道:“贵妃向来谨守后宫不干朝政,阻挠陛下亲征……恐怕她不会答应。”
杨昭道:“丈夫要上战场,妻子担忧不舍,有何不对?何况陛下春秋已高,实不该再受颠沛之苦,贵妃爱护陛下之意,陛下也必感怀在心。”
韩国夫人道:“话虽这么说,但陛下和贵妃毕竟不是寻常夫妻。贵妃出于爱夫之心,阻的却是国家大事……”
一旁一直冷然不语的虢国夫人忽然道:“三弟,你刚刚说‘假使陛下当真亲征’,是什么意思?我们妇人不懂朝政,全听你的,你有什么话都说清楚了就是。”
杨昭笑道:“二姐平素冷冰冰的不爱理人,却总是能一针见血。都是自家人,小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陛下亲征,令太子监国,这皇位可就是一半让给太子了。陛下若真想禅位,哪置于等到如今太子都两鬓染霜?前方连连失利,士气低迷,放出亲征的话来,只不过是为了鼓舞士气而已。逆胡锐不可当,连高封这样的名将都接连败退,何况是养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