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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的。一阵心酸。
仿佛失去了什么。
“你母亲,”姚宜闻想了想道,“沈氏……”
婉宁抬起眼睛。
姚宜闻嘴动了两次,想要说什么却又缩了回去,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再皱起来,“是我没有查明,还有你……送你回族里之前,我应该听你说说话。”可是他那时候看到小小的欢哥。想到张氏受了那么多的苦,张氏脸上是又心酸又委屈的神色。他就没再查问下去。
“母亲已经被休了,我也被送进族里四年。”面对父亲的悔意。婉宁毫不留情面。
没有谁能一句话就买了自己的心安,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就是个开始,张氏、祖父,姚家所有的事早晚都会暴露在父亲眼前。
那时候父亲才会知道什么叫做难受。
婉宁抬起眼睛,“就算到了现在父亲也没想好,到底是母亲冤枉了我,还是我推倒了母亲……”婉宁转头看向姚宜闻,“父亲,女儿说的对不对?”
姚宜闻愕然。
婉宁道:“我从家里走的时候是八岁,在父亲身边八年,母亲续弦到姚家一年多,可是父亲好像都没想过,到底是了解我,还是更清楚母亲的为人。”
姚宜闻忽然觉得那个奶声奶气的女儿一下子长大了,凌厉的问话,让他难以回答。
所以忠义侯府才会三番两次地来请婉宁去给世子爷治病,就连宫里的贵人也被惊动了传婉宁进宫。
女儿长大了身上却找不到半点他的影子。
……
姚老太爷瞪着眼睛看蒋氏,“说……”口齿不太凌厉地追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蒋氏忙道:“哪里有什么事,都好端端的。”说着去喂老太爷喝水。
老太爷奋力挥着手臂,顿时将茶水打翻。
蒋氏吓了一跳忙用手帕去擦,下人也都赶过来伺候。
蒋氏不知怎么才好,“老太爷,您这是要吓死妾身不成?”说着顿了顿,“家里都好着,六老爷的案子还没有审结,您怎么就不信呢?”
姚老太爷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蒋氏的脸色顿时变了,看向旁边的妈妈。
妈妈一脸晦涩,七小姐让童妈妈带着人去查抄下人的东西,蒋姨奶奶让人不要惊动老太爷,但是背不住下人私下里议论。
“老太爷您放心,没什么事,”蒋氏仍旧劝着,“您将药吃了,吃了药身子才能好得快些。”
姚老太爷来了脾气,转过脸去。
旁边的妈妈道:“这可怎么办?”
蒋氏没有了办法,“将三老爷请过来吧,让三老爷劝劝。”
下人应了一声,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姚宜闻走进来,刚要捧起药碗,床上的姚老太爷睁开眼睛。须眉仿佛都要竖立起来,挣扎着向姚宜闻挥手。“走……走……走开……”
“父亲,”姚宜闻走到床边,“父亲不能不吃药,要吃药才能好得快些,太医说吃药配合针灸,等到春天的时候父亲就能下床走动了。”
姚老太爷将头扭了过去。
姚宜闻僵立在那里。
“蒋姨奶奶,”下人进来道,“蒋姨奶奶。您家里来人了。”
姚家门前,有人伸出手叩响了姚家大门。
一辆青帷马车,两个婆子、一个下人在旁边等着姚家人进去禀告。
拉车的马不停地甩着尾巴。
姚家下人出来张望,想要知道马车里坐着是个什么人。
蒋姨奶奶的家人,老太爷的妾室娘家,并不算是姚家的亲戚,不过老太爷身边的管事早已经交待下来,蒋姨奶奶会请家里的人来给老太爷送药方。
大家正张望着,管事快步走过来,指挥婆子。“快,快将蒋小姐接进门。”
听得管事的声音,婆子上前撩开了车帘。紧接着一个十二三岁上下的小姐弯腰从马车里走出来。
“蒋姨奶奶正等着小姐呢。”管事妈妈上来道。
蒋小姐跟着管事妈妈走进内宅,到了第二进院子,已经有下人提着灯等在月亮门。
“小姐快进去吧!”
丫鬟侧脸望过去,蒋小姐梳着单螺髻,只是简单的打扮,显得十分的质朴,身上鹅黄色的氅衣虽然不是很显眼,仔细看过去又落落大方。
这就是蒋姨奶奶的家人。
谁都知道蒋姨奶奶也是生在官宦之家,这蒋小姐真的有些官宦家子女的气势。
多年前蒋家获了罪。老太爷收留了蒋姨奶奶,过了几年蒋家人也找上门要将蒋姨奶奶赎出去。老太爷却不肯答应,蒋家是托了老太太的娘家出面。不想事情没办成,老太爷还将老太太骂了一顿,说老太太心胸狭窄,连个妾室也容不下。
家里闹成一团,族里的二老太太还亲自过来问过几次,后来是因为蒋家又出了些差错,蒋姨奶奶的哥哥被远调去西北任职,这场风波才暂时告一段落,听说蒋家人临走之前撂下话说,老太爷现在不肯放人,将来定然要后悔。
开始大家还在私下里议论,后来蒋姨奶奶搬去了庄子上,蒋家人也没了什么消息,整件事慢慢被人淡忘了。
现在蒋姨奶奶娘家人上门,不知又是为了什么事。
下人上前撩开帘子,蒋姨奶奶一眼就看到帘子后面的蒋静瑜。
“姑奶奶。”蒋静瑜上前行礼。
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娘家人,蒋姨奶奶有些恍然,半晌才道:“就你自己来的京里?”
蒋静瑜道:“和族里的七婶一起来的,七婶将我送到姚家门口。”
自从出了那件事,蒋家一直不愿意和姚家来往。
“药方我带来了。”蒋静瑜看向身边的丫鬟,丫鬟立即将手里的药方递过去。
“姑奶奶让太医院的太医看看,这治热病的方子到底能不能用。”
蒋氏颌首,这才想起来,“快,屋子里坐坐,我让人倒茶过来。”
两个人坐下来,蒋氏才问起哥哥,“家里都好吗?你四伯在西北好不好?”
“四伯要调进京了,”蒋静瑜笑着道,“听说要疏通河道,朝廷看中了四伯的奏折,就召了四伯进京,族里陆续会有人进京打点,二伯说,希望这次四伯不要再回去那么远的地方。”
看着蒋静瑜扬起的眉毛。
蒋氏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你呢?你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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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安宁
蒋静瑜点点头,“侄孙女跟着外祖母学了些医理,平日里多数在家里看书,这次接到姑奶奶的信,正好我们蒋家族人也要进京,外祖母就让我将方子拿过来。”
光是拿方子不可能这样千里迢迢的进京里。
蒋氏看着蒋静瑜,“是为了你祖父平反的事吗?”
蒋静瑜颌首。
蒋氏脸上顿时浮起笑容,“这就好,这就好,蒋家说不定这次又能重新兴旺起来。”
从前伯父因弹劾上峰被诬陷贪墨,父亲为了救伯父也被牵连,蒋氏两兄弟就这样一起被流放出京,到了流放地不久,身体不太好的父亲就去世了,族兄上下打点也没能让伯父和父亲的案子起死回生,直到族兄遇到了端王重新被启用,本以为蒋家从此之后会扬眉吐气,谁知恰逢先帝驾崩,紧接着是万太妃和端王矫诏乱储,族兄因是端王提拔,也就多少受了牵连,被发去了西北做了个养马的小官。
如今皇上的皇位已经坐稳,端王的事总算烟消云散,趁着朝廷整肃漕粮,说不定族兄真的会被朝廷启用修治河道。
姚老太爷咳嗽的声音传来。
蒋氏看向内室。
蒋静瑜道:“姑奶奶能不能将老太爷这几日吃的方剂拿给我瞧瞧。”
贺老太太很喜欢静瑜这个外孙女,蒋家出事之后,贺家就将静瑜接过去住,静瑜跟着和老太太学医理,有时候还会开开方剂,贺老太太得了风疾,都是静瑜在床前侍奉。
蒋氏点点头吩咐下人将方子拿来。
蒋静瑜坐在锦杌上仔细地看着,丫鬟过来剪了灯芯。
看着蒋静瑜。蒋氏的目光越来越柔和起来。
……
“蒋家小姐过来了,给老太爷送了方子。”张氏听着银桂禀告。
张氏点了点头,等着丁妈妈过来说话。
半晌丁妈妈才进门。“七小姐将孙妈妈和丹桂送去了柴房,让从泰兴过来的婆子审问。”
用泰兴过来的人。这样她就不知道柴房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孙妈妈和丹桂可怎么办?”银桂不禁着急起来。
“怪她们自己,”张氏皱起眉毛,“我说了多少次,在我身边做事,不要出什么差错被人抓住,既然是我身边的人,就要比别人更谨慎……”
银桂跟着点头。
是她们疏忽了,可谁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婉宁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张氏问过去。
“七小姐在忙着做茶叶的生意。今年的茶选就要开始了……”丁妈妈说着看向张氏,“沈家几个铺子都要改成茶铺。”
真的要靠着茶叶赚大钱。
张氏不做声,谁都想要在盐和茶上发家,可不是人人都能将路子走通,沈家曾是扬州府有名的盐商,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家业日渐衰落。
京里卖茶的铺子已经不少,不管用出什么花样都不新鲜,她就看姚婉宁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将沈氏都没有做起来的铺子做火了。
张氏擦了擦眼角。“去跟老爷说,我亲手熬了莲子米,请老爷回来吃。”老爷最喜欢吃莲子米。尤其爱她熬的味道,她这样让人去请,就等于是放低了姿态,老爷应该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丁妈妈从屋子里退出去,张氏看向银桂,“将我那件银红四合如意的小袄拿来换上。”
她置办冬天的衣裙,老爷看上了那银红色的蜀锦料子,她依着老爷的心意做了件小袄,就压在箱子里还从来没穿过。
张氏换好衣服。丁妈妈也从书房里过来,“太太。”丁妈妈道,“老爷从七小姐屋子里出来又去了老太爷那里。现在就叫了幕僚在书房里商量政事。”
丁妈妈婉转地表达着意思。
也就是说,老爷不会过来。
张氏道,“秦姨娘、杨姨娘那边说一声,让她们早早歇了。”
姨娘那里不能去,老爷最后还是要到她屋里来,只要老爷过来,她就有法子将老爷哄住。
丁妈妈下去安排。
张氏就坐在暖炕上做针线。
缝的是欢哥的小衣服,小小的衣衫看起来是那么的精致,灯下的张氏也变得柔和起来,张氏慢慢地做着,耳边传来银桂的声音,“太太,太太您去歇了吧,七小姐那边的下人伤的厉害,让老爷请了两次郎中,听说七小姐也受了些伤,老爷让人才送了伤药过去。”
姚婉宁这是在她头上浇油,为的就是让老爷时时记得这次的凶险。
“老爷让人在书房里准备了被褥,要在那边睡了。”
张氏看向沙漏,方才还昏昏欲睡,现在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
婉宁将郎中拿来的药粉给落雨上好,落雨很快就睡着了,婉宁这才放心回到暖阁里歇下。
刚刚躺在床上,就听到外面童妈妈的声音,“小姐刚刚睡下。”
然后是管事妈妈的声音,“老爷让奴婢送来压惊的药,若是小姐睡不安稳,妈妈再将药给小姐吃下,保准能让小姐睡到天亮。”
童妈妈道:“小姐若是还不能安睡,我就拿过去用。”
管事妈妈点点头,“辛苦妈妈照应。”
婉宁听着管事妈妈离开时的脚步声,片刻功夫童妈妈就进来道:“小姐,人已经走了。”
这下可以落栓了。
“您怎么知道老爷会让人过来。”
父亲的神情很是自责,为了让他自己心里舒坦些,定然会多关切她,这一直都是祖父、父亲思考的方式。
她不是母亲,没有对寄予幻想,所以看得更清楚。
“也不知道贺大年那边怎么样了。”婉宁低声道。
“小姐放心,定然不会出差错。”童妈妈掖了掖婉宁的被子。
婉宁笑着闭上了眼睛,暖暖的被窝让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贺大年没有睡觉,两只眼睛熬得通红,不停地倒茶来喝。
“你去歇着吧,这里我盯着就好。”焦无应说着向四处看去,伙计们都已经昏昏欲睡。
贺大年抿了抿嘴,“不行,小姐交代下来的,我哪里能假手旁人,小姐跟这小老儿打了赌,我到底看看这小老儿有多少的本事。”
焦无应不禁失笑,“是小姐吩咐的,让你去歇着,我在这里等,这两日铺子都要开了,小姐定然会来看,你没有精神怎么护着小姐,别又出了昨日的事。”
贺大年的眼睛顿时瞪起来,很快却又低下头,焦掌柜这话说的没错,贺大年站起身,“那这里就交给焦掌柜。”
看着贺大年带着人离开,焦无应不禁笑起来,还是小姐最了解贺大年的心思,若不是小姐教他这样说,他还劝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