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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吧!”
皇帝挥了挥手。
崔实图忙跪地谢恩。
等到崔实图出了门,皇帝一把抓起旁边的端砚,丢掷的地上,顿时墨汁四处迸溅。
小内侍被溅了一脸却不敢发出半点的声音。
雷霆震怒。
响声嗡嗡仿佛能震塌房梁。
皇帝沉着脸,眼睛中红丝密布,“朕还奇怪,满朝文武竟然推选不出一个合适的官员去福建,原来早就算计好了。”
汪同源进京,他决定要招安海盗,就已经有人暗中算计,不但揣摩他的意思,还看着崔家,崔家有半点风吹草动立即下手。
皇帝吩咐内侍,“去查,是谁跟汪家提了姚家的婚事,又是谁准备要赐婚汪家。”
崔家长辈有心要像姚家提亲,恰好汪家在这时候插脚进去。
如果他真的赐婚了汪家和姚家,崔家就颜面尽失,轻轻巧巧就挑起了争端,虽说是一门亲事无关紧要,若是真的散布了谣言,他也会因此疑心崔奕廷。
就算面前让崔奕廷去福建,定然也是无功而返。
不过是去福建对付一个海盗。竟然就这样难,这个天下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到底还有多少勋贵勾结在一起。
在他眼皮底下尚且如此。去了福建就如同被蒙了耳目,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怪不得朝中没有人愿意毛遂自荐。
说到这里,皇帝青筋迸发,顿时咳嗽起来。
内侍慌了手脚忙上前拍抚,“天家,天家,快……快请御医过来……”
皇帝摇手,用一块帕子抹了抹嘴角,然后紧紧地塞进袖子里。
内侍斥退了大殿里的宫人。亲手端了茶给皇帝。
“崔奕廷在哪里?”
内侍道:“崔大人在外面候着呢。”
皇帝道:“传崔奕廷,早朝让他们退了,留下吏部尚书,内阁当值官员,广恩公张戚程。”
皇上脸色铁青,这次是真的动了怒气。
……
“不好了。”
张夫人听着管事的话,心里如同被剪了一刀,说不出的心惊肉跳。
管事上气不接下气,“夫人,我们府里的江先生不见了。还有……还有平日里在外办事的家人。”
什么叫不见了。
张夫人睁大眼睛,“是不是公爵爷派出去办事……”
管事慌乱地摇着头,“没有。没有,昨日里公爵爷还吩咐小的要听江先生吩咐,小的就一早去了江先生那里,却没有见到江先生,就连平日里伺候的下人也一起不见了。”
加起来有十几号人,突然就消失了,他让人四处去找却没有找到,他这才意识到出了大事。
张夫人眼皮顿时跳了两下,这个时辰公爵爷还没有下朝。
江先生在办什么事。
张夫人突然想起来。公爵爷提起过,是崔家那边有了消息。难不成……是被崔家发现了?
张夫人手一抖,“快。让人去宫门外等公爵爷……”
张夫人话音刚落,管事妈妈匆匆进门,“夫人,冯和回来了。”
冯和是跟着公爵爷身边伺候的小厮,张夫人道:“公爵爷呢?是不是也回来了?”
管事妈妈摇头,“冯和说,早朝已经散了,公爵爷被留在了宫中。”
张夫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惊诧的神情还没有从张夫人脸上褪去。
“夫人,夫人……”
一连串的喊声伴随着脚步声进了屋。
“夫人,”丫鬟脸色苍白,“锦衣卫,锦衣卫来抓人了。”
锦衣卫?
张夫人顿时站起身,立即走出屋子,刚到院子里,就看到又有几个下人慌张地来报信,前门的管事也大步跨进院子。
“夫人,来了锦衣卫,带着江先生,说是要抓人。”
她没有听错,真的是锦衣卫。
张夫人的腿瞬时软下来。
锦衣卫为什么会来公爵府,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会惊动锦衣卫,张夫人眼前顿时描绘出一个人的面目。
锦衣卫。
崔奕廷。
是不是崔奕廷。
张夫人让人搀扶着向外院走去,还没有出月亮门,就听到四处都是惊呼和脚步声,眼前的慌乱让张夫人彻底怔在那里。
整个张府一下子陷入恐慌之中。
……
张戚程今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还觉得精神气爽,他预感今天会有好事发生。
却没料到会跪在南书房门口,眼看着吏部尚书、内阁的官员陆陆续续进了南书房,皇上仿佛将他遗忘了般。
冰冷的青石刺着他的膝盖,从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让他整条腿不受控制的抖动。
顺利承继了爵位,他松了口气,富贵荣华就在眼前,不该再受这样的苦痛。
崔奕廷。
崔奕廷,张戚程紧紧地咬着牙,终究他还是棋差一招,没想到崔家父子在关键时刻竟然站在了一起。
他被算计了还不自知。
他怎么能想到那个钱墨安连真假都分辨不出。
崔实图是个老狐狸,明明不喜欢崔奕廷,明明时时刻刻都将“逆子”两个字挂在嘴边,这次却和崔奕廷一起演出这样一场“请君入瓮”的大戏。
他上当了,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不,他还没有输,他手里还握着别人都不知晓的秘密。
张戚程想要挪动膝盖,内侍的眼睛却如同毒蛇般盯在他身上。
一种被石磨压过的疼痛,传到他的脊背。
“广恩公,您是上过战场的人,不会这样就跪不住了吧?”
公鸭嗓从头顶传来,张戚程紧紧握住了官服。
南书房的门终于又一次打开,明黄色的靴子停在张戚程跟前,张戚程几乎不敢呼吸。
“广恩公。”
几个字让张戚程一头叩在地上。
冷气顺着他的额头游走全身,整个人如同被大水冲撞的堤坝,眨眼功夫就会崩溃,“听说王卢江善水战,你也曾击退过倭寇,带上几个人跟崔奕廷去福建,一切听从崔奕廷调度。”
张戚程几乎歪倒在地上。
跟着崔奕廷去福建,一切都要听从崔奕廷。
他是个勋贵,崔奕廷是什么……
“传旨,封崔奕廷正五品武德将军,赐婚姚宜闻长女,”皇帝淡淡的声音传来,“广恩公觉得这门亲事可好?听说你的四女嫁了姚宜闻做继室,这门亲事可要她好好操持。”
张戚程再也支持不住,顿时摔在地上。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后悔
永寿宫内皇后盘腿坐在软榻上和女官下棋。
高女史轻轻地走进内殿,女官立即起身行礼退下去,内殿里没有了旁人,高女史低下头在皇后耳边,将皇上赐婚崔奕廷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皇后点了点头。
高女史道:“在娘娘宫里皇上还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赐婚汪家还是赐婚崔奕廷,怎么一下子就改了主意。”
皇后捏着手里的棋子,“那是涉及了朝政。”对皇帝来说,将姚家小姐赐婚给谁都不重要,不过就是一个女子,给了汪家就给崔奕廷再寻一门亲事,都是赐婚,最后被人记住的就是皇恩浩荡。
如果崔奕廷不来求,惠妃已经说出口,皇上碍于是她的母家,就会下旨将姚家小姐嫁给汪家。
因为汪同源没有要紧的官职,姚宜闻也不算是皇上心里的重臣,对皇上来说,就是给了她和汪家颜面。
皇后端起茶来喝。
喝习惯了这茶,从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反而离不开了似的,这种茶不见得名贵,也不见得多好喝,就是滋味不一般,旁的茶叶无法替代,就像姚七小姐,出身不高,有几分颜色却也不会让人惊艳念念难忘,却总和别人不太一样。
想到这里,皇后就笑了笑,姚七小姐还是有福气的。
有崔映容那“无心之言”说出崔家长辈喜欢姚家七小姐,后面崔奕廷又跟着求赐婚,姚七小姐才没有被立即许给汪家。
汪家是她自个儿的母家,她心里还觉得这样伶俐的女子不该嫁去汪同源家中,她那个侄儿几次进宫觐见,都要闹出几场的笑话。宫廷礼数根本不通,处处要母亲提醒,没有什么本事却洋洋自得。她们汪家若是能昌盛,也要靠哥哥汪同海那支。汪同源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失望,一个连亲兄弟都会欺骗的人,就算是她的母家人,将来她还能依靠不成?
只要想到这个,皇后就觉得心寒。
“娘娘,”高女史道,“您说涉及朝政是什么意思?”
高女史是汪家旁支的节妇。她才进宫时身边没有亲近的人,汪家就做主将高女史送了进来。
都是命运坎坷的女子,没有嫁给一辈子能依靠的人,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怎么争求都是难熬。
皇后道:“汪同源才进京就遇到了姚七小姐,汪太太因此喜欢上了,在宴席的时候让惠妃赐婚,这些事看起来顺理成章,可张戚程背后监视崔家,张氏又是姚七小姐的继母,张家明知道崔家有意姚七小姐。却在这里搅合,为的是什么?”
高女史摇了摇头。
“汪家从福建来,到了京城匆匆忙忙地结一门亲。定然不是为了依靠姚家,而是看中了张戚程,张戚程在福建打了十几年的仗和邓嗣昌私下里自然有往来,汪同海弹劾邓嗣昌,汪同源却急着要向勋贵示好,汪同源没有站在汪同海那边,连本家的兄弟都不信任,更不伸手帮衬,而是想方设法为自己着想。这样无疑是给满朝文武一个消息,汪同海必然斗不过邓嗣昌。所以就没有人敢毛遂自荐去福建,好不容易崔奕廷愿意去福建招安。在崔奕廷没有动身之前,张戚程就利用汪家和姚家的亲事给了崔奕廷一个下马威,这样一来崔奕廷人还没到福建就已经被削减了锐气。”
“不管这件事的主使是邓家还是张家,汪同源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连同惠妃和本宫在内,都被人摆在了棋盘上,一门亲事就真的是一门亲事那么简单?”皇后摇了摇头,“要不是姚七小姐晕倒,崔家这样一闹,我们全都被人算计犹不自知,等到回过神来一切都晚了。”皇上这些日子苦恼的就是福建的事,一国之君斗不过臣下,哪有这种道理,知道了来龙去脉定然勃然大怒。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封赏崔奕廷,封的是武德将军就能赐印领兵。
经过这件事,皇上会下定决心整饬福建,以此让文武百官知道什么是天子之威。
崔奕廷这个新贵会慢慢变成权威近贵。
高女史听得目瞪口呆,“娘娘不说,奴婢还不明白,这么说,这门亲事来的十分不容易。”
皇后失笑道:“自然不容易,就算是新贵也不能随随便便一跪,就能求娶到哪家的女子,不但坏了女子的闺名,也让皇上觉得他难成大器,皇上又不是牵线的月老。”在皇上心里只有朝廷没有人情。
想到这里皇后晒然一笑,所以连她自己也清楚的很,帝后和顺根本是经不得风雨的。
朝廷的争斗如果那么明显那么简单,谁都能立在高堂上呼风唤雨,她也是进宫多年才有些心得。
内侍上前道:“娘娘,惠妃娘娘在宫外求见。”
皇后淡淡地道:“我不见她,让她回去吧!”是该给她点教训免得再被顺妃利用。
不过蠢人就是蠢,怎么教都没用,如果有姚七小姐一半的伶俐也不会总上顺妃的当。
……
“侯爷。”
换了常服的内侍匆匆忙忙走过来。
裴明诏点点头。
内侍立即道:“有消息了,南书房那边说皇上召见了礼部的官员,大约是要赐婚,正式的消息就在这一时半刻。”
裴明诏的目光顿时深谙下来。
内侍不敢久留,行了礼就离开。
宫里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传出来,裴明诏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下人等在门口,“侯爷,太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裴明诏点了点头。
看到神色沉重的儿子走进门,裴太夫人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做出傻事来。
下人服侍着裴太夫人上了炕,裴太夫人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头上的抹额衬得她带着几分病容。
裴明诏亲手端了药水过去。
裴太夫人吃了药让屋子里的妈妈退下去。
寒风摇动着树枝,屋子里烧着地龙却也不觉得十分暖和。裴明诏一言不发,身影在灯下闪烁。
这一瞬间裴太夫人有些后悔,很快她却甩脱了心中的想法。松下肩膀靠在藕色的迎枕上。
“不是我不想争一争这门亲事,实在是……在皇后宫里我没有察觉。等回过神来,镇国将军夫人已经冲在了前面,我如果再去掺和一脚,对姚七小姐的名声不利,”裴太夫人说着顿了顿,“之前我们也不知道崔家看上了姚七小姐。”
说着裴太夫人叹口气,“万般皆是命,不是所有事都能如意。我们推掉孙家的婚事也不过是眼前的事,族里的长辈还没有完全答应。”
屋子里一瞬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