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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完全相同的脉案。蒋静瑜刚要辩解。
婉宁道:“大皇子这样的年纪为何受了惊吓?宫中的皇子三岁之后就令居别殿,身边的嬷嬷、*不知换了多少,宫人出入也是常有之事,我给李御史太太治病的时候,让下人打开窗子,让屋子变得明亮起来,那是因为李大太太久居内室。下人小心翼翼。以为李大太太久病缠身,让李大太太的情志越来越阴郁,病情也就愈发严重。”
婉宁向前走了两步。笑容中带着轻视,“大皇子是个孩子,白日里也会在外玩耍,从前又没有久病卧床。屋子里也不是常年不见光,你用这样的法子又有何用?”
“你以为治病。就是开开窗子,找人说说话那般简单?”
“《黄帝内经》里说,悲可治怒,以怆恻苦楚之言感之。恐可以治喜,以恐惧死亡之言怖之;怒可以治思,以污辱欺罔之言触之;思可以治恐。以虑彼志此之言夺之。凡此五者,必诡诈谲怪。无所不至,然后可以动人耳目,易人听视。”
“怒伤肝,悲胜怒;喜伤心,恐胜喜;思伤脾,怒胜思;忧伤肺,喜胜忧;恐伤肾,思胜恐。”
“书上说的简单,你也确然都看过,你倒是说说大皇子的病算是哪种?”
姚婉宁向前走一步,那和她一般高矮的身影,却像一座大山般顿时倾压下来,让她有种被牢牢罩住的感觉。
她顿时喘息不得。
她何曾这样过,让她最为得意的就是外祖母教的医术,外祖母说过除了二舅舅,最有天分的人就是她,可偏偏秦伍将姚婉宁挂在嘴边。
婉宁抬起眼角,目光清亮,带着傲气和自信。
蒋静瑜不知怎么的仿佛从中看出了几分的端倪,难不成姚婉宁已经知道大皇子到底得了什么病症。
难不成她真的治错了。
不可能,有二舅舅的药方在,又有秦伍说的那些话,大皇子确然在好转,她不可能会错。
姚婉宁摇了摇头。
蒋静瑜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婉宁道:“一个医者,提起病患的病症都将自己吓成这个模样,如何还能给人治病,提起先人的医案也不过只是给你自己仗仗胆色而已。”
不过只是给自己仗仗胆色。
蒋静瑜张开嘴,额头上的汗却顿时掉了下来。
“婉宁,”贺老太太站起身来,脸上现出忧虑的神情,“老身也不怕你嫌弃,给大皇子治病,我这心里也少了些底气,大皇子的病该怎么治才好?”
蒋静瑜瞪圆了眼睛,现在连外祖母都这样说,当着姚婉宁的面问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不信任她。
“外祖母。”
蒋静瑜像被人拿走了糖果的小孩子,急着开口,“外祖母,大皇子已经好多了,昨儿睡得十分妥当,皇后娘娘还给了赏赐……”
婉宁道:“我没看到大皇子,不能深言,似大皇子这般年纪,突然受了惊吓,宫中这般紧张,定然不是第一次,想要治情志,就要知晓原由,否则必会误人。”
贺老太太点点头,看向蒋静瑜,“瑜姐,婉宁的话你可听到了?以后不要再用婉宁的法子给大皇子治症,出了差错我也不能护着你。”
蒋静瑜嘴唇颤抖,外祖母没有帮着她说话。
姚婉宁这样羞辱她,外祖母,二舅母却都仿佛没有听到。
她是贺家的外孙女,在自己家中却受这样的委屈。
姚婉宁不过是强辩几句,她一时说不过而已,她治好了大皇子的病,外祖母怎么就不相信。
蒋静瑜睁大了眼睛,眼看着二舅母将姚婉宁送了出去。
等到几个人走出视线,蒋静瑜上前几步跪在贺老太太腿边,“外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帮着孙女。”
贺老太太低下头,蒋静瑜的鬓角已经被汗濡湿,抬起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想起静瑜小时候和她一起坐在炕上,她亲自将药石医理讲给静瑜听。
听着静瑜软软的声音说出她教的药理,她知足地不停颌首,不由地心中生出怜爱,可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护着静瑜。免得日后她酿出大错。
“你用姚七小姐的法子在前,明明不懂得其中的道理却装作万事精通,这可该是医者所为?”
“姚七小姐几句话就将你吓得魂飞魄散,将来大皇子的病真的有个闪失你可能承受?”
“依我看,姚七小姐说的没错,明日进宫,让你舅舅帮忙说项。你以后不要再去给大皇子治病。我们家本来只有镇惊安神的药方,我们能做的就是将药方开好,别的我们不擅长。就不该乱治,若是因此误了病患,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蒋静瑜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外祖母。您怎么就信外人,连亲孙女都不信了。”
眼泪顺着她的脸滑下来。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却及不上姚婉宁的几句话。
蒋静瑜正想到这里,贺二太太从外面回来,进了屋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娘。您说接下来该怎么办?还是求求姚七小姐,让姚七小姐想想法子,不然让人去跟老爷说。让老爷将大皇子详细的脉案写给姚七小姐看看……”
蒋静瑜满脸惊讶。
二舅母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目光就这样从她身上掠了过去。
都被姚婉宁骗了。
都被她骗了。
蒋静瑜从地上站起身。“外祖母,二舅母,我们贺家是什么人家?鼎鼎有名的杏林世家,我们家治病救人这么多年,哪里会比不上一个姚婉宁,我们家治不好的病,姚婉宁也治不好。”
蒋静瑜说着向贺老太太行了礼,哭着退了出去。
望着蒋静瑜的身影,贺二太太深吸一口气,“娘,这可怎么办?”
……
蒋静瑜径直扑倒在床上,眼泪很快湿了褥子。
第一次让她感觉到这里不是她的家。
这里到底是贺家,外祖母对她再好也只是外祖母,不是她的父母,二舅母就更不用说,平日里像是千般万般好,关键时刻就落井下石。
想要真正好起来,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可怜的姑奶奶提起五叔的时候就说,五叔为何一心苦读,就是想要金榜题名,将来有个好前程。
她也不能束手待毙。
蒋静瑜正想着,只觉得一双手轻推肩膀,“姐姐,你怎么了?”
是妍姐。
就是因为给妍姐治病,外祖母才这样相信姚婉宁。
“姐姐,你别生气,姚七姐姐也是好心……”
到现在还将姚婉宁放在嘴边。
蒋静瑜热气冲头,汗仿佛又要淌下来。
那双手又推她的肩膀,“姐姐,你心里不舒坦,跟我说说……”
“姐姐……”
不等她反应,那双手不停地推,不停地推,仿佛推得她的怒气向头顶冲撞。
一下,一下,终于冲撞出来。
蒋静瑜翻过身一把将旁边的人推开。
妍姐瘦小的身子就这样狠狠地撞在床柱上。
……
婉宁回到家中刚换了衣服,门上的婆子来禀告,“沈家六小姐来了。”
婉宁看看沙漏,阮姐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
阮姐带着下人进了屋。
两个人在内室里坐下,婉宁就看到阮姐满脸红晕。
“怎么了?”婉宁低声问过去。
阮姐摇摇头看了看童妈妈。
童妈妈笑着退出去。
阮姐这才道:“程举升在家里,我就过来坐坐。”
不会单是为了躲避程举升才过来的吧,想到程举升那些可疑的举动,婉宁深深地看了一眼阮姐。
阮姐却并没有察觉低声道:“程举升想要将婚期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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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骗子
童妈妈撩开帘子送点心过来,大约是暖炕的缘故,阮姐鼻尖都出了汗,眼睛似是在向窗外张望,却又无心看外面的雪景。
童妈妈微微一笑,将点心放在矮桌上就又退出来。
婉宁轻声道:“准备提前到什么时候?”
阮姐的手去摸耳朵,“我也是听父亲说的,程举升想要在京里置办聘礼,买个小庄子,再买处宅院。”
说着抬起眼睛,“他想要以后……在……京畿……经商。”
看阮姐的模样,程举升显然之前没有这样的准备,所以阮姐觉得很突然,手紧张地去摆弄腰间的荷包。
婉宁道:“你怕留在京里?”
阮姐对程举升的态度,并不是不想嫁去程家,而是将重点放在了留京上。
阮姐点点头,“父亲、母亲过阵子就要回去扬州,我原以为,程举升也会在扬州经商,这样……哪怕是嫁过去我也能时常回去陪陪父亲、母亲,父亲常年在外,我放心不下家里。”
肇氏的身体不好,阮姐从很小就帮肇氏打理内宅,将所有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让肇氏省心不少。
“程举升为什么要留在京城?他不是一直在南直隶经商?”
“他跟我说,”阮姐不知道怎么说好,想了想,“买卖锦缎赚了银钱,就想在京城开个铺子,因为在南直隶已经跑通了路子,将来在京里的时间更长些,不如就在京中置办了宅院,之前没有走通这条路不敢轻易跟我们说,如今眼见赚了银钱。就……跟我父亲开了口。”
听起来程举升只是为了生意着想才留在京城。
阮姐拉起婉宁的手,“你说,我怎么办呢?知道早晚都要嫁人,可是想想离家那么远,我心里就难受。”
阮姐说着看到外面有了阳光,就满怀心事地起身准备回去跟肇氏一起去院子里说说话。
肇氏有腿疼的毛病,在阳光好的日子里。阮姐总要陪着肇氏走一走。
肇氏拉着女儿的手。“转眼你就要出嫁了,你这样一嫁,我还真觉得身边空荡荡的。”
阮姐一时黯然。
……
程举升一大早被沈敬琦叫来问话。
从生意到婚事。沈敬琦显得有些生气,不管怎么样都不该轻易改了婚期,更何况要搬到京城来。
肇氏离不开阮姐,这是早就跟程举升说过的。没想到程举升见了京城的繁华,却心性都浮夸起来。
两个人话不投机。
沈敬琦干脆道:“既然你这样想。这门婚事还是再思量思量。”
挥手就将程举升撵了出去。
程举升倒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这样就起了变故,他心里居然觉得这样也好。
他本来想提前婚期。将心里的事对阮姐全盘托出,希望阮姐能跟着他远走高飞,岳父听说了这些竟先迟疑了。这样一来也省了他的荒唐,他的荒唐很有可能会害了阮姐。
他本来要等到明年八月娶阮姐回家。
可出了这样的事。那时候他还能回来吗?如果没有被朝廷招安,他们定然会另寻他路,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他这个“程举升”可能回不来了,他会彻彻底底地变成了王举升,王卢江唯一的儿子。
这时候不娶阮姐,就再也娶不成了。
程举升走到园子里等赵管事从外面回来。
赵管事回来的时候却双手空空,手里没有从福建捎来的信函。
程举升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大爷,您也别慌,没消息说不得也是好事。”
程举升道:“沈家去福建的伙计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走失,这里面定然有些蹊跷,只不过不会当着我们外人说罢了。”
赵管事想了想,“姚家那边也没有动静,那位姚七小姐看起来也没有很着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程举升道,“姚家也是官宦之家,不过只是定了亲事,还没有成亲,到了这京里才知道,那些达官显贵让人捉摸不定,官府明言要招安其实是想要借此将闽浙的海盗一网打尽……”
赵管事左右看了看,一脸的紧张,“大爷千万要小心,万一被人听到……老爷的努力就功亏一篑,老爷不让人送信过来,也是想要大爷从此和家里断了往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大爷都能平平安安,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其实朝廷是不是招安,老爷早已经想透了。”
程举升转头看赵管事,“招不招安能怎么样?这些人还不如海上的倭寇,都是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又有多干净,到头来不过是从虎穴到狼窝。”
“那个崔奕廷,仿佛和别人不一样,听说为了查漕粮连自己的叔父也送进了大牢,这样的人说不得能明辨是非,”赵管事说着顿了顿,“那个姚七小姐还将邓嗣昌的儿子送去了顺天府,邓家同倭的罪名八成就要定下来……”
那个姚七小姐。
他是亲眼所见。
邓家的事也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没有来京城之前,他就想着来打听消息,如果对父亲不利,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回去和父亲在一起。
是死是活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