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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云上仙端着个架子斜斜倚在一处枯瘦的树枝上,目光飘渺地望着前方,见桃昱来,嘴角并不容易地扯出一丝笑,说道:“桃昱,我就猜你会来。”
桃昱瞥见四下零星横陈着栖云弟子的尸首,死相狰狞,问道:“你猜我来做什么?从前你对这些弟子都颇疼爱,七千年前你昏睡过去,亦是他们不离不弃前后照料,为你保全了栖云山。你醒来不去找魔君理论,却为什么要杀他们?”
“呵。”栖云上仙冷笑一声,“当年魔族大军压境,他们却纷纷躲进山里,要我一人对阵。他们就是这样信任我,这样不离不弃的。”
桃昱虽信下她这话,却仍觉字里行间有什么道不明的怪异。他从前见伏夷正气凛然,并不是忘恩负义的薄情之人,丢下栖云上仙自己避难去这种事,如何都联想不到他。桃昱又问:“为什么血洗邻近的山头?”
栖云上仙不答,从枯树上起身一跃,稳稳落在地上,直视着桃昱半晌,才弯起眼角笑了笑:“没什么为什么,突然想杀了,就杀了。”
这便是她的理由,即便和他一样守着个山头过日子,但她作为天帝的私生女的这种事是永久不会变的,她自然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桃昱突然笑道:“那你接下来,想杀什么人。”
“魔族。”她垂眼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与赤巫之间的仇怨,无须你插手。”说着,栖云摆手做了个请回的姿势,眉眼带笑地看着桃昱,似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同他说的这番话。但万年前她就同他这般生疏,这般绝情,即便她确然性情大变,但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从栖云山被赶了出来,桃昱腾了朵云便往司命星君处去。栖云上仙口中与魔君赤巫的恩怨他半分不知晓,她莫名因他扑面而来的长鞭昏迷,清醒后所做亦是要同他有一个了结,桃昱仍怀疑万年前她绝情同他毁了婚约,同魔君赤巫有关。
抵达司命星君的弗如宫时,司命星君正捧着个金雕玉饰的宝匣子左瞧瞧右瞧瞧,整个匣子更像是一个装饰华美的实心金块,上下左右一个缝儿都没有,令司命无处下手。司命见常年避世不出的桃昱来访,觉得自己肯定和桃昱上仙心有灵犀,摇了把折扇,乐呵呵地迎上去:“你上回不是说那坛酒打死都不给我的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上回不是说等你娶了惜曜,我就送你做贺礼吗?”桃昱悠悠道,半眯着一双美目看着司命星君如鲠在喉的模样,“我就是来问问你,栖云上仙同魔君赤巫,有什么恩怨。”
司命星君的脑回沟早千八百年前就被大大小小的八卦事情给填平了,纵观天下,没有哪个能如他这般将《天下全情史》倒背如流。司命嘿嘿笑道:“这时候想到我了?恩……你是要听三天三夜讲不完版的,还是一句话梗概?”
桃昱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梗概。”
满肚子的声情并茂的故事讲不出口,司命显得有些痛苦,愁怨道:“赤巫追求栖云上仙未果被甩了。”语罢,抬头看了一眼桃昱,桃昱竟然还露出这种“你故事说得真烂啊”的神情,哀愁的司命肉痛道:“你真的不听三天三夜讲不完版的?”
这个三天三夜讲不完的故事,终于在桃昱的淫威下被迫大幅缩水,但司命星君还是讲得分外开心,分外酣畅淋漓。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问过他这个故事,毕竟天上地下能清楚的知晓这件事的全貌的人已经不多了,毕竟他这个人除了偶尔写写命本子,偶尔听些八卦讲些八卦,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看好戏。旁的人记不清桃昱为什么躲在西瑶山里不出来,他可是记得比桃昱肚子里的蛔虫都清楚。
故事,要从这一任天帝还不是天帝,还在云游四方的时候讲起。
天帝本是他爹所有的儿子中最受宠的一个,自小做事便分外性情,闯了大祸也自有人巴结他替他挡下。他将要继承帝位,他的其他兄弟却不服气,提着兵器硬是闯进了大殿,情急之下他爹不得已敛了他的法力放他云游四方,要他识得世间疾苦再回来。
他路经栖云山时,魔族的大军正巧扫荡完周围的几个山头,气势汹汹而来。魔君的长剑已架在他项上,一个魔族女子却从天而降,手中的长鞭如同长蛇一般灵巧,仅凭一人之力,却将魔族军队齐齐逼出了栖云山。
自古都是英雄救美人,此番被美人一救,天帝一颗素来纨绔的心突然就装满了这女子的一颦一笑。
两情相悦,二人在栖云山生下一个女儿,便取名叫栖云,便是如今的栖云上仙。不巧的是,栖云上仙方降生不久,魔族的大军直逼天宫。无可奈何之际,上一任天帝用自己的魂魄将魔君的旷世神兵锁在十八层炼狱之下,失了神兵的魔君仓皇逃回了魔族境地,天界迎回此时云游四方的天帝即位。
那位魔族女子最终知晓了自己朝夕相处的男子其实是天帝,心中郁结,斩了自己双手,回了魔族,栖云上仙便被孤苦地弃在山上。后来这位女子同魔君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七千年前被桃昱砍下一边头来的两头龙赤巫,另一个是一心爱慕自己亲哥哥的赤知。
司命突然笑道:“你说巧不巧?七千年前灼伤了栖云上仙的那条长鞭,便是当初他们的母亲击败魔君的那条。”
桃昱懒懒答道:“无谓巧与不巧。你看这女子这样厉害,天帝和魔君都曾同她交好,巧不巧?但你知晓,她现在哪里去了?”
司命语塞,问道:“莫非你知道?”
他哪里知道,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这世间巧合的事情太多,他总不能一一数着列出来。
天帝一直对栖云心存愧疚,要给栖云开后门,但又不能在明面上开,只好暗暗派人驻在周边的山上,以护她周全。
宴席上,天帝第一次看见桃昱。桃昱穿着件粉白色的衣衫,手里不紧不慢地摇着把折扇,与司命星君在谈论些什么,不时轻轻笑起来,眸光流转,许是不经意,几次经过栖云。那时天帝已天上地下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什么人中意的人。但只一眼,他便认定,桃昱是帮他弥补对栖云的缺失的最佳人选。
再后来便是桃昱对栖云的百般呵护,婚期将近,栖云却冷声要他离开栖云山,再不相见。他曾苦苦求一个缘由,她却紧闭山门。他来几次,她便几次要伏夷劝他离开。
伏夷说,师父她不愿意见你,自然有她自己的苦衷。上仙,你若真的待师父好,你便给她一个清静,也许一日,也许万千年,她总会看清自己的真心。
自此,桃昱就躲在自个儿的西瑶山上,总不避免看到星星月亮,总不避免睹物思人。唯司命星君一干人时不时来找他敲酒喝,但他一个人,似乎连酒也不如从前酿的好了。
桃昱不知道的是,因为和栖云是同一个母亲的关系,赤巫不知比他早多少年认识了她,不知比他早多少年暗地里保护着她,赤巫对于仙魔有别心知肚明,所以赤巫愿意等,如果永远等不到他们最后在一起的那一天,他也作罢。但他就是容不得其他人亲近她。
而后便是赤巫提长鞭来,栖云莫名昏睡过去。如此寂寞浮生里,又空空过了七千年。
但桃昱仍然想不通,赤巫对栖云爱之深,他又为什么要害她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
这一番事情忙完,已然是过了三两日。桃昱回到西瑶山时,正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他从云头上下来,第一眼便见他的设下的禁制不知被什么人清得干净,他心中陡然升起惊慌,匆忙将竹屋里外翻了一通,却不见桃亦的影子。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心下一颤,腾了云,便往栖云山去。
风从他耳畔嗖嗖而过,越靠近栖云山天色便越是昏暗,远远地便可以望见栖云山头乌云密布,将明媚天光统统挡了。他活了三万年,从前栖云赶他下山,从前提剑与赤巫拼死厮杀,他都没有同此刻这般害怕过。但他又不明了自己在怕些什么,这莫名的恐惧为的是性情大变的栖云上仙,还是相识不过几年相处不过几日的桃亦?
他到栖云山时,山巅上的风正吹得猛烈,他几次没有防备几乎摔下云头去。他隐约看见对面的山头上有个相似司命星君的影子稳稳站着,似乎还在嗑瓜子儿。前方的栖云与赤巫却各自念了诀子,稳稳立在云端,四目相对间,电光火石。而他的桃亦,被赤巫的手臂紧紧锢着,赤巫手上一把泛着冷光的短刀,正抵在桃亦的颈间。
赤巫加大了手中的力道,企图用桃亦的性命威胁栖云,隔着茫茫的云海,朗声道:“桃昱他连这样一个小女孩都保护不好,哪能保护好你?七千年前我便想带你回去,却不知你那些徒弟将你藏到什么地方。现在你醒来,你的徒儿死了一半流落了一半,即便你不愿意,你也总为桃昱考虑,你再不肯随我走,我便杀了她!”
栖云却似乎不吃他这一套,斜斜地瞥了桃昱一眼,同赤巫冷声道:“你要杀便杀,我同他,早没了关系。”
赤巫见威胁无效,随手将桃亦往身后丢去,刹那间抽出因果巧合里的那条长鞭,直直向栖云甩去。桃昱的注意力却不在那长鞭是否打到了栖云,而是桃亦已下坠了数十米,他念了个诀子随她下沉,在急速盘旋着的狂风中一把将她稳稳揽进怀中,终于安心般安慰惊恐的桃亦道:“别怕,桃亦。没事了。”
耳畔的风声卷着栖云拔长剑出鞘与长鞭相撞击的尖锐声响,桃昱隐隐觉得事情哪里有蹊跷。本还强咬着牙关的桃亦终于忍不住环住了桃昱的腰,积蓄了许久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她含糊不清地哽咽道:“我再也不要同你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跟父君说你是神仙?这样我就不会同你一块儿了。方才那人说的一点都不错,你连我这样一个小女孩都保护不好,又有什么资格去保护别人。”
桃昱觉得桃亦是在发小孩子脾气了,那厢打得正激烈,他却同桃亦温柔笑道:“我就保护你一个。桃亦,日后我不会离开你半步了。”
“真的?”桃亦说话的声音因为方才哽咽的微微断断续续。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环住桃昱的手松了松,却被桃昱紧紧握住。
他从来不怀疑事物真假,怎么知道这一番话是真还是假。譬如他从未怀疑过,此刻站在这里的栖云上仙,是假的。他一心以为,自己同栖云上仙相处过那样多个朝夕,他能敏感地感知她的所有,可是他忘了,魔族的赤知同栖云血脉相通,赤知想要伪成她的模样,何其容易。他终于知晓这份爱的深重,甚至蒙蔽了他的眼睛。
几个回合的打斗下来,赤巫也发觉面前本可以一招杀死他却处处手下留情的,是他的妹妹赤知。也正因为是赤知,所以屠了满门的弟子与她无关,所以桃昱心情如何与她无关,所以赤巫对栖云表现出越强烈的渴求,她眉眼间的戾气就更重几分。
他既知他的长鞭伤不了她分毫,便不作反应,只等赤知握着长剑逼近他身侧,剑气擦过他的衣袂,擦伤他的脸颊,赤知才一怔,而后恍然自己已经暴露,化作原身亭亭站在他面前:“哥……”
赤巫突然伸手握住她持剑的手腕,剑锋偏转:“你以为你化作栖云的模样,做这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我就不会再爱她了?”
赤知感觉腕间的力道扯出一阵尖锐的疼痛,无理取闹道:“可是她有什么好的?母亲不要她,天帝不要她,连桃昱也不要她,她凭什么……”
赤巫打断她,目光微怒地注视着她:“可是我要她。”
赤知一怔,目光沮丧地看着赤巫半晌,嘴唇蠕动,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天帝做媒,要栖云上仙同桃昱成一段佳缘,自家哥哥却跑到人家山头上胡闹,硬是要栖云上仙毁了婚约,还跪在那老女人的座下,卑躬屈膝地表露自己的心迹。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个画面,栖云上仙比他们要早数万年降世,他的哥哥却一厢情愿地要娶她。在族中,她从未见哥哥那样忍气吞声过。……可是,她这样一厢情愿,又算什么呢?
赤巫见赤知仍怔在原处,一双明眸里淌下两行热泪来,便伸手将长剑从赤知渐渐无力的手心里掰出来,皱眉道:“赤知,事情变成这样的地步,是我不好。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魔族只会有一个王,你会嫁到东海去,这样就很好。”
怎么会好呢?她同他自小就生在一处,她见他教阅军队时的飒爽英姿,见他相思栖云时的温柔愁苦,他所有的好处,自小便无所余地展露在她的眼前。赤巫清楚地知晓,阻止自己爱上他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赤知轻轻地笑了一声,犹豫地伸出手握住赤巫的手掌,再缓慢地将他的手掌敷上自己的脸,任由自己的泪珠顺着他的手指滑落,打湿他的衣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