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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们苏家世世代代,从来没有一个胖子。苏芷更是继承了苏氏一族的正统血脉,从小就是一根标准的麻杆。
虽然外貌上不甚般配,但是萧氏一族的财力和苏家的名声,却是再般配不过的。
萧氏一族以贩卖药材起家,在全国各地拥有三百多家药铺。萧家富可敌国,据说连当今圣上,当年的七皇子殿下在起兵之时也曾得到过萧家的帮助,如今萧家更是与朝廷合作无间。但奇怪的是,虽然萧家极受朝廷重视,但它作为商贾之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也不低。此次萧羽凡成亲,在紫云山庄大摆筵席,请的应该尽是江湖豪杰。
很快苏氏一族就会再现往日的风光吧。不知道苏芷到那时是不是真的会开心。也罢,苏叶已经死了,苏家如今跟我再没有半文钱关系。
眼下我最该关心的就是如何潜入白水堡盗出白水令牌。偷东西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不能跟着白夫人去,免得连累她。既然武林各派都受邀前往紫云山庄,他们的守卫难免会比平时薄弱,如今正是潜入白水堡的最好时机。
“丫头,夜深露重的,还是早点回房间好好睡一觉吧。”忙活完一天的事,李姐一边解下围裙,一边说。
“嗯,是要好好睡一觉呢。”我舀尽碗里最后一勺粥,站起身来,对她嫣然一笑。
好好睡一觉,才有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五、灭门惨案
白水堡在清镇南边的白璧山上。山村里三更的梆子声刚刚响过,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我坐在山脚下的高树之上,凝视着天上的一轮圆月。月朗星稀,广袤的夜空显得很寂寥,偶尔有漆黑的流云略略遮住圆月的一角,不多时又被风带走。
我在等四更的到来,因为四更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夜凉如水,特意穿了很厚的一袭墨衣,却还是冷。
而这种冷从我踏进白水堡的那一刻起,更加不可抑制地一寸一寸蔓延开来。巨大的黑暗里,藏着未知的怪物在蠢蠢欲动。我深吸一口气,循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一步一步深入进去。
最先出现的那个人,仰面倒在大厅前的石阶上,眼睛睁地很大很大。然后,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出现,没有一个活着。
直到看到那件藕荷色的衣裳,我才停下了脚步。那时自己的手忽然有点不听使唤,试了很久才终于将那个小小的身体翻过来。
白的月光,红的血。
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抱着孩子的手在渐渐冷下去,从指尖到手掌,再到整条手臂,然后是半个身体。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这是这里第一个活着的人。他面目模糊,黑色夜行衣,领口绣了极小的一弯新月,手里的剑还滴着血。怎么就忘了,赶尽杀绝一向是织月楼的风格。
随手应付了那杀手几招,我抽身而退。江南武林公然结盟对抗织月楼,以清夜的性子,他此次不荡平几大门派绝不会罢手。有他出手替我收集几大掌门令牌,我何乐而不为?
跃上院墙准备离开,忽闻后院一阵刀剑之声。以织月楼的办事效率,白水堡此刻已遭灭门。织月楼做事向来谨慎,即使是在深山古堡之中,也绝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唯一的可能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次清夜派来的是四大护法之首的任东霓。我赶到后院之时,他以一敌六正陷于苦战。织月楼其余人,甚至包括负责断后的影守也都被大群白衣杀手牵制。我揉了揉额角,经过黄叶岭和清镇的两次失败,这群杀手竟没有一点进步!不知道分组做任务也就罢了,连个工作服也选不好。大晚上的穿白衣服,是赶着投胎吗?
相比之下,织月楼就专业很多。东霓一袭玄衣,即使血流得再多也看不清。但从他的速度和反应来看似乎伤得不轻,以致久战那六人不下。局势看似僵持,其实一旦东霓落败,这个院子里所有织月楼的人都必死无疑。再次去墙角捡了把剑,他毕竟是清夜的师兄,我不能见死不救。
可能是东霓的伤太重,所以严重影响了发挥。我解决他身后和左右的四人,不过用了二十来招。东霓从织月楼创立伊始就跟随清夜南征北战,位列四大护法之首。这样的身份相较今日的发挥,实在是有失水准。
替他解围之后,我回到角落里没有再出手。杀戮还在继续,火光漫天,东霓的脸在这样的夜色里,一半明艳,一半漆黑,狰狞如同鬼魅。
满地的鲜血将我的绣鞋染红了大半。那样明艳张扬的颜色,在我遇见过的所有人之中,只有鸣鹤才驾驭得了。我没有见到鸣鹤最后一面,只是听闻,她在大火里舞了那曲凤凰涅槃。从来不会说好话的卜二先生说,那一舞足以倾天下。
其实风华绝代如何,倾尽天下又如何,她终究是死了,尸骨无存。
八年前的记忆如川入怀,顿觉酸楚。我扔了剑,刚跃上高墙,“嗖嗖”两支冷箭从耳边擦过。
“姑娘留步。”
十年前初见之时,东霓就是这个模样。剑宇星眉,气度不凡。只是如今眼底蒙了一层寒霜,黯淡无光。鸣鹤死后,他修养了不过三个月便重新开始执行任务。自此成了织月楼最好的一把刀,因为无欲也无求。
我瞄了眼重回各个方位的影守,偷溜是不可能了。只得坐在墙头故作无辜望着他,“有事么?”
“你。。。。。。”东霓收剑的手僵了僵,望着我许久都没有说出第二个字。
难道被认了出来?我摸了摸脸确认面巾还在,顿时心安。东霓向来沉默寡言,一时词穷也情有可原。我轻咳一声,替他解围,“那个。。。。。。在下只是路过。。。。。。”
东霓一路走到墙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被盯得心里发怵,重新系紧了面巾,“那个。。。。。。天色也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辞了。。。。。。”
“鸣鹤。”
我一个不稳,从墙头栽下去。他抢身上前,却携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我伸手在他肩膀借力,落在两丈开外。随即有影守包合围上来。织月楼向来如此,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即使我是出手相救之人,今日他们也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退下。”东霓抬了抬手,影守随即散去。他慢慢向我走来,一步一步。
我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墙角,退无可退。
东霓大约是靥住了,才会将我认作鸣鹤。他一言不发,始终那样望着我,僵硬地伸出手来。借着明灭的火光,他满手是血。我抬手去挡,看到自己也是一手的血。那是他肩头的血。
“师兄,我是苏叶。”多年来,我始终随清夜喊他一声师兄,直到如今也改不过来。
他的目光一滞,手僵在半空。
趁此机会,我近身连点他周身几处大穴。影守随即变阵,再次将我们团团围住。我压低声音,“好久不见,我有很多话想跟师兄说。让他们都退下,你跟我走。”以东霓做人质,是眼下最好的脱困之法。
他定定看了我一阵,提高声音,“放她走。”
拖着东霓刚走出半里地,我便发觉他的伤势危重。左肩胛骨被彻底贯穿,全身上下十几处大小伤口流血不止。
下了重手替他点穴止血。“左手已经废了,没法再用剑。”八年来,他大概一直是如此不惜性命。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放在自己眼前。手背有一道可怖的巨大疤痕。看来右手废得更早。
“为什么要留下来?”我撕下裙角替他包扎。鸣鹤出事之后,清夜曾默许他离开。他却在伤愈后主动请愿接管阑珊阁,负责织月楼全部的刺杀任务。阑珊阁由他接手的第一年,几十次暗杀无一失手。其代价则是,十二个月里他有七个月躺在床上。
“你又为什么要离开?”他看着我,似笑非笑。
很多事,不足与人道。这一点,我们感同身受。
他忽而俯身凑近我,“西北角,守卫最为薄弱。”
我不由皱眉,“你不跟我走?”八年来,他那样不惜性命,根本就是憎恨自己。如今双手已废再无价值,本该得以解脱,一走了之。
“我已让鸣鹤等了太久。”有血溅在脸上。
我的发簪就插在东霓的胸口上,又准又狠。他煎熬了那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月亮挂在枝头,只是个苍白的圆轮。
我冲他缓缓一笑,他以前总说我笑起来眉毛弯弯的,很像很像鸣鹤。
即使有东霓指点,我仍被影守追杀了整整一天两夜。绕着清镇跑了好大一个圈,直到启明星第二次高挂的时候,我终于依稀望见了“李家食坊”那四个端端正正的大字。
敲门的手顿了顿,终究又放了下来。拐进一侧的小巷,靠着墙静默了许久,才凝神提气,从窗户跃入自己的房间。
我知道自己本不应该再回来。可是除了这里,我还有哪里可以去?
食坊今天没有营业,大门关着,客厅也没有点灯。敲了敲李姐的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李姐穿着单衣,只草草披了件外套,看得出来是刚起床,脸色也不好,有很重的黑眼圈。
“丫头,你终于知道回来了!你真是教人担心死了。”一见到我,李姐灰败的脸上立刻有了神采,一把将我拉进房间,絮絮叨叨地一顿说。“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你一个女孩子家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到处乱跑。我以前忍着不说你,可是你自己也没个分寸。万一遇到火烧白水堡的那伙强盗可怎么办!”
“强盗?”我被硬拉着坐在床沿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两个晚上你都去哪里了,连白水堡被强盗抢了都不知道吗?白水堡那么大的庄园,里面个个还都是习武之人,却在一夜之间被强盗杀了所有人,还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哎呦呦,听说那个景象真是惨不忍睹,哎呦真是,真是……这方圆几十里都传开了,现在闹得人心惶惶的,你看看街上哪个店铺还敢开门做生意呀。哎呦真是作孽啊……”李姐的一双手始终抓着我的手不放。
我看着那双满是皱纹粗糙不堪的手,张张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姐感叹了好一会儿,突然“哎呀”一声,“看我这什么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那天和你在一起的白衣公子,昨天……不对,是白水堡出事的那天,就是前天深夜,他急匆匆地跑来找过你。”
“然后呢?”
“知道你不在,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李姐说完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盯着我。
我被盯得扛不住了,才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告诉过他我有事要办,他不会太担心的。”
“丫头,你老实告诉我。那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
“只是萍水相逢?”李姐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不相信这三个字。
静默半晌,终究只是一笑而过。如果我们真的只是萍水相逢,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六、盛世芙蓉
沉沉睡了一下午,傍晚时分被“扑通”一声巨响惊醒。
青砚从窗下挣扎着起身,张口就兴师问罪:“你老实告诉我,这几天去哪儿了?”
“寻访故人。”我示意他转身,待我披衣起身。
他乖乖转过身,讯问继续,“什么故人?去干什么?”
“家师的故人,确切来说是故人之后。前去借一把钥匙。”
“什么钥匙?”
“地宫的钥匙。”这算不得撒谎。包括白水令牌在内的十二掌门令牌的确就是进入溯回宫的钥匙。而师父原本是清言宗的领主,清言宗后来分裂成十二大门派,这十二大门派的后人自然是我师父的后辈了。“家师一生之憾,便是没能见到地宫里那个人最后一面。所以,我想代师父去地宫走一趟。”
“什么人会住在地下?”青砚回过头,瞪大了眼睛,一脸天真无邪。
“死人。”
这个死人就是清言宗宗主江城,所谓溯回宫不过是他的坟墓。
月上西楼的时候,青砚翻窗离开了,说是这样有江洋大盗的感觉。他落地依旧不稳,踉跄了几步,抬头微笑着向我挥手道别。
有时候懵懂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天,无知少年邀我去芙蓉楼喝茶。
朱雀街上,芙蓉楼飞檐翘角,气派非凡。芙蓉楼位于清镇以南十五里的苏城,号称江南第一楼,永远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青砚翘着脚坐在二楼角落的窗边倒了杯茶,满面笑容地推给我。我狐疑地接过茶闻了闻,并不急着喝。有点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盛世芙蓉的铁观音很有名的。”青砚自己呷了一口,还装模作样地砸吧砸吧嘴。
“茶是好茶,只是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坏心。”
“哎哎哎!我是诚心诚意请你喝茶吃饭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