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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行看着泠然推开门,脸色微冷,但仍然温言安慰着,“公子不会对殿下动手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泠然头也不回,径直出了门。
“站住。”
锦行的声音不大,语调也算平缓,却生生截下了泠然的步子。不知为何,泠然在那两个字里,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杀气。她迟疑片刻,慢慢转过身望向房间里的青衣女子。
锦行静静坐在原处,同样也在看她。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什么情绪。
一缕冷风,在走廊里招摇而过。泠然揉了揉鼻子,不由地打了一个喷嚏。
锦行重新低头捣药,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语调,“先生不告而别,孤身前往蓬莱谈判。慕容公子初知真相,难免心浮气躁。你不必担忧,公子和殿下是生死之交,自不会为了此事大动干戈。”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那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子发那么大的火。”
泠然撇了撇嘴,略不服气地小声喃喃了一句:“说得自己好像跟慕容公子很熟一样。”
锦行捣药的手顿了顿,终究没有反驳。她知道,数墙之隔,至少有一个人跟自己是一样的想法。
待确定对方已经冷静下来,那个与锦行有同样想法的人才敢放下手里的茶盏,嘿嘿一笑,“上一次你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十一岁那年。那些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把你母亲。。。。。。”
“够了。”慕容南意哑着嗓子打断对方。为了尽快赶回落谷,一路风餐露宿,感染了风寒。
百里樾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解释,“苏叶的安全你大可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任由她以身犯险的,毕竟是我未来弟媳妇嘛。”
对面的人盯着悠悠烛火,没有反应,似乎在想些什么。
“再则,会为苏叶担忧的不止你一个人。薛清夜既然会默许苏叶出使,自然也。。。。。。”百里樾说到此处,无端觉得有雪风拂面。转过脸看了眼一旁的窗户,却管得严严实实。后面的话,便默默咽了下去。
南意略抬眼帘,“所谓的把握,便是伊默?”方才想了半晌,终于从角落里捡起这个名字。
“对。”百里樾挑了挑眉,笑得像只偷了嘴的小狐狸,“他如今已是蓬莱少主。”
“呵。。。。。。”南意低笑一声,“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少主。”
百里樾愕然,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竟然可以如此——恶毒,“咳。。。。。。你吃醋不要吃得这么明显好不好?人家是千溟师叔的唯一传人,好歹也算同门。啧啧,说到这个,你想不想知道师叔为何会收他为徒?”
南意伸手端起百里樾的茶盏。
不说话就是想知道,百里樾了然。“说起来很神奇,苏叶当年离家出走,途中救过师叔一命。后来她就用那救命之恩换了师叔收伊默为徒的承诺。苏叶还在千门常住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时候你我都已经离开了师门。所以说,你和苏叶还真是。。。。。。有缘无分。。。。。。”
南意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她去了几日?”
“木兰舟是提前预定的,所以婚礼后只等了三日,她便启程出发,至今已有二十日。此去蓬莱路途遥远,顺利的话大概需耗时半月有余。如今算起来,她抵达蓬莱不过两三日。”
提前预定。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说了一夜的话,唯这四个字是最锋利的。南意在心底嗤笑一声,开口却是风平浪静,“事已至此,我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
“有些事,你不想做,只能我来做。其实你明白,由苏叶出面,是最好的选择。”百里樾渐渐正色,“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走,我不会留。”
南意静默半晌,“还不到那个时候。”
“接替你的人选,我已经有了。这次的事,于你于她都是个考验。伊默上岛之前,以为苏叶已经死了。这次重逢。。。。。。”
南意终于不耐,“你来落谷时日已久,若是待得烦了,知会一声。我自然会安排泠然跟你回去。”
百里樾定定看着对方,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嫌弃了,“十四,你这是什么态度!”
☆、十、踏雪无痕
天光露白,落声翻窗而入。从衣裘下掏出一只油纸包裹的烧鸡,而后打着哈欠悠悠地回了房间。
房中的美人榻上,有人拥着一袭雪白狐裘,睡得正香。
落声垂眼看了看狐裘下露出的半张稚嫩的脸。如今薛清夜能用的人,竟清一色是这样年轻的面孔。不过六年,织月楼里那帮老人死的死,伤的伤,仅剩下的几个,他却再无信任。这样孤独的人世,便是他所追求的。
落声淡笑着掸了掸肩头的落雪,走向窗边的书桌。
待七月闻声惊醒时,落声已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狼毫,拿起药方又仔细核对了一遍,才道,“这副药,我希望一觉醒来,便能看到。”
七月扯下狐裘,上前接过药方。那一手工整娟秀的小楷,令少年一愣。作为薛清夜的心腹之一,他有幸见过一次落声所开的药方。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歪歪扭扭的字。所以,写一手蚯蚓字的神医,便是七月对落声最初的印象。
落声见他犹豫,提示道,“上面所列的十七味药都寻常的很,直接问那位少主要吧。”顿了顿,“噢,我忘了那个人不管事。那去找玄长老便是。”
七月回神,“防人之心不可无,蓬莱的东西。。。。。。”
“这副药是给白长老准备的,怕什么?”落声又打了个哈欠,“玄长老太过谨慎,不若你去找青龙罢,他可耿直地很。”耿直,简称直。再明白不过的意思,这个药方,她希望蓬莱人尽皆知。
七月的重点却不在此处,“白长老病了么?”
“你不知道么?”喝了一宿的酒,落声已然困极,往榻上一躺便合上了眼,“他的眼睛看不见东西。”
“。。。。。。”这个七月当然知道,而且他还知道,白虎的眼睛已经瞎了十年了。落声只在晚宴上匆匆见过白虎一面,连最基本的望闻问切都没有。他虽然不懂岐黄之术,但是落先生你也不能随便骗人呀。。。。。。
七月尚在疑神疑鬼,那厢落声已陷入绵长梦境。
她梦见自己回到年少之时。千门冬末,雨雪纷纷。巍峨山门,绮柱重楼。她站在门楼下回望着来时的千层台阶,皑皑白雪里,每一层都有两对小小的脚印。
“小叶子。”身侧的人撑了一把纯白的油纸伞,从伞柄处的竹色便可看出是孟宗竹。
她的目光慢慢上移,一双很好看的手,一袭很好看的素衣,一张很好看的少年的脸。当初之所以会返身回去多偷一碗饭,就是因为这张脸,哪怕是蓬头垢面也能让人一眼便觉得好看的脸。
“小叶子。”少年定定看着她,又唤了一声。因为说话不够流畅,他每次都只说一两个词。
她知道他一路上的担心,担心大叔不愿收他为徒。听闻,大叔凭着两样东西名满天下,一是剑术,二是规矩。千溟的第一个破烂规矩就是——不收徒弟。她握了握他撑伞的手,冷得像冰。于是便没有放开,就那样握着,继续拾级而上,“阿墨,你觉得大叔不收徒弟是因为什么?”
少年认真思考了半晌,答道,“拜师。。。。。。的。。。。。。的人。。。。。。天资不够。。。。。。”
她摇了摇头,嘻嘻笑起来,“因为他懒。”
“。。。。。。”
穿过山门,再往上走九十九级台阶,便是千门的大殿。
大殿前的广场上,有门人在扫雪。他的头发上粘了雪水,晶亮晶亮的,肩头也落了薄薄一层雪。
她松了手,一路小跑过去。因为跑得急,感觉地上的雪都飞溅起来。
扫雪的人抬头往这边望过来,“野丫头?”
“大叔,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所以被掌门罚在这里扫。。。。。。”她边跑边幸灾乐祸,脚底突然一滑,“。。。。。。呀!”
扫地的大叔眼见她摔倒,手里的扫帚一挥,扬起大片雪尘。雪尘过后,她已然稳稳地站在了原地。
“野丫头,冒雪上山是要找你大叔做什么?”扫地的人拎着扫帚慢慢走过来,一路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她回头看了一眼素衣的少年,“大叔,你曾经说过,会为我做一件事。这话还算数么?”
“自然。”
“那好。”她顿时忍不住弯了眉眼,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模样,“我要你收阿默为徒。”
*
雪下了一整夜。枯树被新雪压弯,窸窣间偶有落雪垂枝。
苏叶难得在清晨醒来,披了狐裘,盘腿窝在窗边的美人榻上。一边喝着洞庭君山茶,一边望着银装素裹晶莹剔透的天地。
记忆里,最近一次看雪还是在两年前。那个秋末,小白带着她一路向北。荒野的破庙,他坐在门边替她挡风。悠悠烛火里,他略抬眼帘,眼底落了几许星火,“下雪了。”她抬眼望出去,天空果然落下小雪,像是桂花从月亮上飘下来。
细雪簌簌,他们在雪地里过招。虽然自己胜之不武,却无端有一丝雀跃溜过心底。她甚至耐心地在他面前坐下,与他辩论所谓的对与错。翻身上马的时候,她回头远远望了他一眼。他站在那里,似雪容颜泼墨眉眼。头发上落了雪,远远地似个雪人。她轻笑一声,掸落了自己肩头的雪,道了一声“告辞”。那时自己尚不知晓,这便是所谓的一齐白头。
“落先生。”有人轻声叩门。
落先生。苏叶握着杯盏的手顿了顿,是呐,她如今是落声,不是苏叶。落声,便有落声该做的事。
“进来。”
七月捧着一个大漆花纹捧盘,数十个油纸小包堆成了一座小山。
苏叶拆开一个纸包,细细看了其中药材的色泽,又拣起来闻了闻,“白护法可在?”
“先生要前去拜访么?”七月的脑袋里,永远有无数的问题。好好的一句话,他也非要用反问说出来才舒心。
苏叶只鉴别了几包药便不再继续,“多少都受了潮,你找个好天气仔细晾晒一番。”
七月依言将药材重新捧回了自己的房间。翻身回去时,苏叶已披了鹤羽裘,背着药箱等在大厅。
“听厨房的大师傅说,一会儿又该下雪了。先生要不要改日再去拜访?”
苏叶的指尖搭在药箱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样的天气再合适不过。”
“先生对白护法的眼睛,有几分把握?”七月不得已又返身取了把素色的油纸伞,言语间透着疑虑,“这毕竟是先生上岛以来,第一次替人诊治。”
他们此次虽是为谈判而来,打的却是出诊的名义。第一次出手,分毫差错都要不得。偏偏,她挑了一双瞎了十年的眼睛。
苏叶不紧不慢地迈开了步子,“如果我说,我只有一成把握,你信么?”
白虎的别院位于沧临的南面,离苏叶下榻的祁涟山庄并不甚远。苏叶抱了暖炉,七月撑伞,两人慢慢悠悠地便晃了过去。
白墙黛瓦,落漆大门。白雪覆地,别院外的广场上没有任何脚印。院墙里,零星的几棵栝子松。一切如想象中那般清寂空荡。
苏叶在阶下略略站定,整了整衣襟。在七月敲门之后,抬高了声音,“晚辈落声,前来叨扰。”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那古旧的大门里,探出一张白净稚嫩的脸,直截了当,“我家主人近日闭门谢客。”
七月瞪大眼睛,这孩子也忒没有礼数了些。
“在下落声,特来拜访白前辈。还望小哥通报一声。”苏叶依旧是一派温文有礼。
小童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眨了眨眼睛,“那你们先等一会儿吧。”又是“吱呀”一声,们被重新关上。
“好大的架子。”天空飘起细雪,七月撑开了伞。
苏叶闻言淡笑,“蓬莱岛上,摆的起这架子的人也就只有闻潮声一人了。”
“闻潮声?”七月换了手撑伞,雪从伞面簌簌落下,“白护法的原名?”
蓬莱近沧临海峡,数十年前曾是海盗的聚居地。清言宗内乱,有一支的后人辗转散落至此。闻潮声便是那时,一杆银枪平定四海,有战神之名。蓬莱三十二岛,有一半是他夺来的。骄傲如季悠,字里行间也难掩惊慕之情。
苏叶遥遥望着院墙里的几棵苍老的栝子松。可惜,那都是数十年的事了。十年前,他无故失明。自此闭门谢客,避世而居。如七月这般年纪的人,自是从未耳闻。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七月不耐。左顾右盼间,忽而瞥见了件了不得的事,“先生,你。。。。。。”
“唔?”苏叶回神。
年久失修的大门吱吱呀呀地重新打开。“我家主人说,这里没有先生要的东西。”小童的目光在苏叶脚下停了停,“两位公子还是请回吧。”
“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辞。”苏叶浅浅而笑,浮于面,“明日再来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