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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厉言?是你吗?咳咳……外头是……是你吗?”
真的是她!“是我!是我!”天爷!他回头,猛烈瞪视旁观的下人,大喝:“取水救火!快啊!”
“爷,里头——”
“我要你们去取水来救火!快去!”
“是、是是……”下人们急忙四散汲水。
“琼玖!”该死!是谁放的火?是谁把她关在里头想把她活活烧死?“琼玖!听见我说的话吗?琼玖!回答我啊!”
天!谁来救救她!心急如焚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心境,心慌意乱下,展厉言疯了似的徒掌猛拍库门,丝毫感觉不到门板燎烧的炽烫。
“大爷!”留在原地的杨总管连忙上前制止。“别!小心您的手啊!”光是接近就感觉到这热度,爷怎么受得了。
“放开我!琼玖!”展厉言像发狂似的,挥臂甩开箝制,啪啪啪猛拍。“琼玖!应我一声!听见我的声音就应我一声!”
要是她就这样死了……要是她就这样和他阴阳两隔——
“琼玖!不准死!听见没有!你还要嫁给我,你答应我的!”
天爷啊!深深的无力感几乎打碎他向来的自信。
他以为一个男人要保护他的女人不是非要能武不可;他以为他可以用其它方式爱她护她,然而现在——他恨死自己的不懂武功!
“救火!快救火啊!”
“大哥!我有事了——”冲进东苑的展谨行看见大哥疯狂的举止,立刻上前将人拉离火场。“大哥,秋雨刚告诉我——”
“闭嘴!”他怒瞪,双眼布满血丝。“救琼玖!我不准她伤到分毫!”
琼——“嫂嫂在里面?”
该死!他迟了一步!
懊恼当头,忽地空中落下一记强劲有力的吆喝,光是声音便震退所有忙着救火的下人和最靠近火场的展厉言。
“疾!”
第二声起,直窜云霄的无情火舞萦绕的库房瞬间夷为平地。
啊啊——她是不是要葬身火窟了?
成琼玖观察火势,库房大门的路早在火势一起便教火舌截断。
呜呜……她是笨蛋……什么叫引火自焚,就是现下这情状。
“哼哼……自寻死路就是在指你这个蠢女人——咳、咳咳……”粗如鸭叫的男子嗓音在浓烟呛咳混合口中鲜血冷笑。
“你不怕死吗?”
“有你——咳咳!陪葬,也算、算值得!”杀不死她,一块死也行。
“我却不想跟你死在一块。”同年同月同日死——就算要有对象,她希望是占满她心头的男人;就算——嗯,他脸上总是严肃的表情。“我不懂,你为什么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你……你让我败北!让我丢脸!”
“我让你败北?”有吗?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认帐?“那日你伤了我一剑!”
“哦原来你是那刺客?”可是,她不懂——“面子比性命重要?我不懂。”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面子没了不痛不痒,这个男人竟把后者看得比前者重。
“你是笨蛋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要面子做啥?”
“你让我——咳咳!呕——在……在他面前提不起头来……”
他?“谁?”
“你以为我会——咳咳……告、告诉你?”
“随你要说不说,我是绝对不要跟你死在这里。”她以剑为槌敲击尚未着火的墙面。“救命!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再喊——咳!也没用,哼哼哼……这里、这里不会有、有人来——”气力渐失,他离死不远吧?
“你怎么知道?”
“你是注定跟我一块下冥府,届时做鬼再找你比划——咳咳……”
“你少说两句成不成?谁要跟你一起死了,我长命百岁得很。”
“你……你师承何门?为、为什么如此厉害?”
“我这样算厉害?”孔爹爹老说她的功夫是三脚猫的。走近他,成琼玖非常认真地问:“我很厉害?”
“你——你到底师承何门——咳咳……何派?”
“无门无派,我孔爹爹教的。好了,不跟你扯了。来人!快救人啊!救命啊——救人啊——”
无门无派……“不可能!不可咳咳……不可能!”他竟输给一个无门无派的女子?绝不可能!“你……你说的那个姓孔的——叫啥来着?”
“孔爹爹就是孔爹爹,别吵我求救——救命啊——”
孔……濒死的脑袋尽力思寻江湖中姓孔的名人,半晌,男人开口:“是叫——孔令吗?”
“是啦是啦!”都什么节骨眼了还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其实成琼玖一直不知道叫了十多年的孔爹爹究竟叫啥名字,心急胡乱应和下竟也巧合蒙对。
只是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毕竟逃命重要。
“真的是他……”没人发现男子听见肯定答覆后扬起的微笑。“既然是怪侠孔令的徒弟,我——咳咳!死也瞑……瞑目……”他缓缓闭上眼。
一心求救的成琼玖压根没发现身后男子已然断气。“外头有人没?救命——咳咳!救命啊——”
不行了!烟愈来愈大,火势也愈见猛烈,天爷,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儿?
不行哪!她死了,展厉言怎办?以后谁来护他?
“琼玖!琼玖!是你在里面吗?琼玖!”门外有急应声。
咦?“展厉言?是你吗?咳咳……外头是……是你吗?”他真的在外头?
“是我!是我!”
门外的声音任谁都能听出他的焦急如焚,一点也不像她所知那个向来冷静自持的展厉言。
“取水救火!快啊!”那着急的声音狂吼着,盖过激烈劈啪的火舌席卷声响,不断不断嚷着取水救火的命令。
是浓密烟舞催泪,还是感动?成琼玖觉得眼眶噙着好重好重的水。
他在这……他在外头想办法救她——
总是这样的,当她想到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当她——忍不住偷酒喝的时候,他也会出现——用无可奈何的宠溺苦笑看着她。
想见他,好想好想见他!
“琼玖!琼玖!听见我说的话吗?琼玖!回答我啊!”
“我……我听见了……咳咳”喉咙好痛。
碰碰碰碰碰——
着火的门板碰然作响。
不会吧!想到可能会有的情况,成琼玖心头揪了下。
“大爷!别!小心您的手啊!”外头的声音证实她的臆测。
拍门声停了下,在她来不及放心的短暂时间后又重新响起。
“不要再拍了!门烫啊!退——咳咳……展——咳!咳咳……”燃起的灰烟吸进鼻中,成琼玖难受得呛咳不止。
外头,传进模糊勉强可辨的竭力叫喊——
“……琼玖!应我一声!听见我的声音就应我一声!不准死!听见没有!你还要嫁给我,你答应我的!”
愈听,眼眶愈感沉重,眨了眨,脸颊立刻教一片湿意掩去狼狈的烟尘。她怎么能死?怎么能丢下他死去?
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所有人都退开!”忽地,外头轰然一喝。
碰!霎那间火消灰飞、天日重现。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成琼玖环视烟舞弥漫的平地,不明白到底又发生什么事。
待灰烟散去大半,入眼的人影教她瞠圆了眼,揉揉眼,啊啊!没看错!
“孔爹爹!”
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一去就数把个月没消没息,我就在想呀,该不会这丫头醉死在外面哪条街上了吧?要不然就是在聚酒庄惹事被人给扣了下来;再不然——呀呀,付不出酒钱给人当长工去了,总之啊,小老儿我就是不放心,所以呢,就来了。”孔令抠抠脸颊,老脸赧红。“倒是小老儿怎么样都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发展——我说琼玖啊……”
“啥事?”小一辈的应得懒散。
“你也好歹从人家身上下来一会,抱抱你孔爹爹是会死啊,数把个月不见,连爹爹我问都不问一声,才逃出生天就巴着展当家不放,你你你……是黏胶啊!”害不害臊啊!他老头子都胀红了睑,就她一个人意犹未尽。
“正如您说,人家才刚逃出生天,嗯嗯……这里比较舒服。”赖在展厉言腿上几乎是躺在他身上的成琼玖眯起眼,舒适得直呵呼噜,虽然脸上仍是带灰的狼狈,但——先赖再说!呼噜呼噜……真舒服。
“孔世伯不必在意,嫂子刚从九死一生的危险脱逃,就由着她赖在大哥身上倒也好。”
嫂子?老眼转向展谨行。“是我耳背,还是你说错?她?嫂子?”
“不久便是。”展谨行看看堂上。看来大哥还是没法子说话,就由他来说吧。
“这段日子多亏有嫂子,大哥才能屡次脱险,还请孔世伯留下,待琼饮会后为大哥和琼玖主婚。”
“你是说——”孔令指指堂上赖得你死我活的两人。“他们?”真的假的?
“正是。”
“展世侄是疯了,还是眼睛瞎了,看上我家这酒坛子?”不会吧?
“没疯也没瞎,缘分罢了。”展谨行只能这么回答。
因为他想了半天也着实不明白为什么大哥的心会被这样特别的奇——怪女子所吸引。
“孔爹爹就这么看扁我?”成琼玖挺不认真地伤心道。
“我从没把你看『宽』过。”他养大的会不知道她有几两重吗?“还赖在人家身上做什么!难看死了!”
“嘻,人家喜欢这里,而且——”她指指紧扣在腰间的大手,甜甜的笑像沾了蜜糖似的。“他也不放啊。”
呃……这还真尴尬——孔令抠抠颊。“我说这个展世侄哪——”
“谨行。”
“大哥?”
“一路南下想必孔世伯也累了,你先请孔世伯到客房休息;再去找杜大人,将尸首交由官府发落。”
诶诶?他还有话没说完哩!“我刚看见——”
“好啦好啦,世伯,您就先去休息;要不,让谨行带您四处走走逛逛。”看明白兄长的脸色,展谨行自是连拖带拉将老人家拉到外头,渐行渐远。
只是他并不明白,若孔令执意不走,就算是十匹马来拉他也是不动如山。
合许是瞧见展厉言的神情,多少还是明白了些。
“展厉言——”
“嗯?”
“你全身冒汗。”
“嗯。”
“你在发抖。”
“嗯。”
“你——抱得我腰好痛。”腰上的刀伤虽轻,但在他双臂抱搂下加成不少痛楚。
展厉言松了点劲,仍是不放。“我险些就失去你。”
“但是……”成琼玖强扳开他一手,翻向上。“你的手受伤了。”
“无妨。”
“你应该上点药。”
“你也受伤了。”他提醒,不忍触碰,只停在她左臂刀伤前。“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就快到了。”
“那我——只能再赖在你身上一会了是吗?”
“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双臂在纤细腰间再度收紧,展厉言将脸埋进她肩颈,尚未脱离担忧的心绪。
“好痛……”
闻声,他只能苦笑,明明知道她会疼,却无法说服自己放手。
“别再吓我。”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也有胆战害怕的时候。“别再让我受那样的煎熬,只能站在门外看你在里头受苦,而我却什么都无法为你做……”话说到尽头,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懊恼是如此明显。
就连迟钝的成琼玖也看得分明,回想起当时,自己也心惊胆战。“我……从小到大没怕过什么,连孔爹爹都不时说我人憨胆傻,可我在里头逃不出来的时候我真的怕了,怕再也见不到你。以前胡思乱想的时候,认为自己在危及性命的时候唯一会觉懊恼的,大概会懊恼酒还没喝足吧,可我当时脑中想的都是你——你……你不知道门烫么?不知道里头的火正烧着门么?为什么一直拍一直拍,我都叫你停手了,你还是不停手……”再垂眼。“你看看,手掌又红又肿……”她心痛。
“同你一样,当时我只想见到你,顾不得——事实上,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心快死绝的时候又怎么感觉这一点点的炙痛?“幸好孔世伯及时赶到。”
“嘻,孔爹爹的武功很好。”她说得与有荣焉。
“的确。”扬掌便能压制大火,甚至击毁库房,令人咋舌。
然而——
“这次有孔世伯,但下次呢?”下次是否还会有人及时救她,在他无力救人的时候?
“不会有下次。”她笃定说:“孔爹爹说人笨一次叫粗心大意,再笨一次就真的笨了,要是再遇到被困在暗处这种事,我不会点火。”
点火?悲怆的心境被这字眼赶去泰半。“什么意思?”
成琼玖老实地将情况说一遍:“我刚要去找你的时候突然闻到酒香便转了个弯,寻着酒香走进黑不隆咚的库房。本来是找到火折子要点着好找酒,谁知道一下子库房门被关了起来,全身又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