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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个学士我都见识过,眼下只剩一个。
来者先朝我深深一揖,如此大礼。面貌普通,却有一把美髯。双眸明亮,摘星文曲。文弱书生,也不是如此酸臭么。他介绍道:“老夫房乔,字玄龄,齐州临淄人,时年十八本州举进士,授羽骑……”
停停停,介绍自己的职位本姑娘不想听!
尤其是官位比自己高的人!
我立马抢话道:“学生见过房先生!”有多大声,就问候多大声。
他倒也未惊奇,浅浅的笑纹映在眼角处。“老夫讲话确实是闷着姑娘了,不如——”未几,他唇角微笑。“请姑娘讲讲你的奇遇。”
我喉咙一颤,据实未解他此举意欲为何。
还以为他要说些甚,不料来了个峰回路转!
我婉转挑眉,讪笑道:“学生段沉冤,洛阳人氏……”顿了顿,看见他眼光里的好奇与等待。我忽有想法,咳了咳。“没了。”耸耸肩,好不自在呢。
房玄龄陡然大笑,浓髯也颤。“当真是个有趣的丫头啊!”
我奇怪地看他,心道:“此人不怕我?”
十八学士,十七个都对我闻风丧胆。即便不惧,也剩恼恨。
静止了片刻,他道:“既然你介绍完,老夫也该开始考课了。”
终于还是到了戏码,我在心底冷笑。
“不知先生今日……”我勃勃兴致。
他打断道:“老夫先来为你作讲义可好?”
我把话生生咽在肚子里,实有闷气。眉头一怵,我故作笑颜说道:“好极了。”
“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他姗姗笑看我。
我面色稍有阴霾,心念道:“难怪房玄龄能够成为十八学士之首,原来是有后着的。”
姜还是老的辣!
他比我更具一针见血的威力,出场不久便一下抢走我的主动权。
我隐下晦涩,笑道:“可我听说君子亦有三畏。”
他捋了捋胡须点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闻言,我的脸庞凝固怨气。心道:“他可是在讽喻我是小人?”
“敢问姑娘可有心中之畏?”他笑问。
我沉住脸,握着拳头。
见我不答,他一笑置之。转眼间,他道:“姑娘兴许没了解好方才的君子之言,且让老夫翻开典籍为你详细讲解。”他睇着我,波光憧憧是笑影。
我侧下头,“嗯”了声。心想道:“待会儿子我要你笑不出来。”
房玄龄翻开自己的书籍,玄机般地讲解奥义。
我听他讲,却把注意力关注在他身上。
不知不觉间,已是午时。
文学馆外候着房玄龄的小厮,言说是家中妻子送来食盒。
我狡猾地笑,心里得瑟。
房玄龄拿到食盒后朝我颔首笑道:“姑娘应该也饿了罢,来和老夫一齐用膳罢。”
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坐下来预备打开盖子。
我眯眯眼,觑着他的举动。
他缓慢地打开了盖子,神清气爽地闻着食盒带来的饭菜香气。
突然,一群蜜蜂从里面跑了出来。
我心里得逞,好想大声笑。
房玄龄开头有些惊愕,随后也只是温温而笑。
蜜蜂绕在他身边发出难听的“嗡嗡”声,转来转去的找寻嫩嫩的皮肉蛰上几口。
正好,酸儒的肤色都是极好的白嫩,十分适合蜜蜂的口味。
他不慌不忙地从衣袖中掏出一方帕子。
我盯着他的举止,十分狐疑。
他把帕子扔到地上。
蜜蜂也真是奇怪的昆虫,帕子丢在地上,它们便“嗡嗡”地飞去,围在帕子上方徘徊不走。
他的余光睨向我,唇边谈笑。“食盒的饭菜确实清香扑鼻,甚至掩盖了蜜糖的甜味。”
我愕然。
他道:“不过即便食盒掩得再密实,甜味还是能闻出来的。”捋捋美髯。
原来他一早闻出了食盒里淡淡的蜜糖甜味,必是知道是我在食盒里放了蜜糖和蜜蜂。
我有些佩服他,但绝不妥协。“先生的嗅觉果真灵敏!”我赞叹地拊掌。
他淡淡道:“饭菜有些凉了,待会儿子再吃罢。”眼波流转的信息都是受教的。
我抿唇,诡计失败。
蓦地,门板被人轻轻敲起。
房玄龄对我笑了笑,“姑娘,今日老夫请了些知己过来考课,你不介意罢?”
既然都不请自来,还问我干甚!
先斩后奏,我不得不同意!
我咧嘴笑着,耸耸肩膀。
门外进来了两人,是杜如晦和虞世南。
房玄龄引他们进来,并与二人并肩随行。
杜如晦见了我,神情不大自然,却也行礼问候。
虞世南还是一副骄傲的小老头子的模样,不恭不敬,一点儒生学子形象都无。
我向他们问好,这后看去房玄龄。“房先生原来要请的人是杜先生和虞先生啊!”皮肉抽搐地笑了笑。
房玄龄请他们坐下,自己也落座。“闻说姑娘几日前与伯施赌了一局。”
我“哈哈”打趣,“只是游戏罢了。”
虞世南咧咧嘴,气息很野。
房玄龄道:“老夫对赌局也有些了解,不知姑娘可愿与老夫赌一场?”
我怔忡地观他,心念道:“他想干么?”
他道:“对于姑娘的伶牙俐齿与才思敏锐,老夫尚是敬佩。”
我冷睨着他,心道:“分明在说我尽使旁门左道。”
虞世南冷不丁冒话:“尤其是在‘咬文嚼字’方面,令我十分‘拜服’。”抱臂瞪我,小老脸布满不屑的红润。
我平静心道:“好你个小老头。”轻慢笑道:“先生们过誉,我只是爱玩爱闹而已。”
房玄龄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摇筒和骰子,井然有序地将骰子叠加起来,后盖上摇筒。
我意料出他们的题目,遂并无忧心。“请先生指教!”抬起手,示意道。
他正襟危坐,眼带笑意。拿起摇筒,轻轻摇晃后放置桌面。看向我道:“古人视箕踞为不敬之姿,此乃因何所致?”
我忖量片刻才道:“自然是因孔子。”
“孔子崇尚周礼,试图请求君主恢复西周礼乐等级制度。”他徐徐地笑,“但他不知此乃封建之举。”
我“呵”的轻声道:“先生说错了。”
虞世南扩大瞳孔,防备似的看我要耍甚花样。
房玄龄期待我的答案,浅笑淡然。
我恔恔一笑,“知礼者不一定是懂礼,懂礼者不一定是知礼。”
他捋起几绺浓髯,笑道:“姑娘的回答倒是有些离经叛道。”
我一怔。
他续道:“若知礼者一定是不懂礼的,那么原壤不正是个中佼佼者么?”
我愣着,神色有异。
“原壤夷俟。”他提点道,“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语毕,他清淡地扬了扬眉毛。
打开摇筒,骰子点数是三五五,为大。
这局,学士们稍胜一筹。
我面张血气,压抑怒火,收紧拳头,恨不得立即抡死他。
房玄龄借孔子之友原壤的举止傲慢,不仅数落了我最初等待杜如晦时坐的姿势不敬,还嘲讽我不懂礼节。
虞世南小喜一番,双目观览我的困窘。
杜如晦看向房玄龄,“玄龄,开始第二局罢。”不时看了看我,略含隐忧。
房玄龄请道:“这回换姑娘出题。”
我将指甲陷入手心内,咬牙和血吞。瞬间,松开了拳头。我对视房玄龄,嗤笑了声。“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假如原壤不懂礼,那阙党童子又是甚啊?”
房玄龄娓娓道来:“《礼记·玉藻》有言是‘童子无事则立主人之北,南面’。童子年幼,尚不知事,虽不符礼节,却也是教人理解。”
“不对!”我慢慢说,“《礼记·曲礼》道‘五年以长,则肩随之’。童子与先生年龄相差不止五岁罢,万不可并肩,只能随行稍后。就如——杜、房二位先生之于虞先生来说是年岁尚幼,既然如此,为何方才进门时你们却并肩而行了?”灵光闪现,我巧夺房玄龄稍有愕然的目光。
杜、虞二人均感背后凉意嗖嗖。
“姑娘错了!”房玄龄晃着手中的摇筒,稍微大力地放在桌面。“若在春秋战国,想必老夫是逾越了。但是自始皇帝统一六国后,礼乐等级制度便废。在我大唐,并肩随行乃知己之举。孔子虽崇尚周礼,但也抵不过韩非的一部律法。”
我咬唇紧盯他的眉梢弯弯,我面容抽紧,屏着呼吸,涨紫了脸。
房玄龄打开摇筒,骰子点数呈现四五六,为大。
虞世南吐出了轻微的嗤笑声,且后赶快以袖遮掩。
我心里嗷嚎道:“房玄龄真不愧是二公子的第一心腹谋士,举一反三的道理今天我算是领会了!”垂下眼睑,磨着牙齿。
这局,他们又胜。
不过要我放弃,放屁!
我挺直腰板,恭谨道:“这回换学生坐庄罢!”稍稍停停,“听闻文学馆中聚书略坟籍,不晓得学生能否有此荣幸前去观赏一番呢?”
杜、虞二人相互对视,似乎皆在心问——这是何赌局。
房玄龄起立,示请道:“若姑娘不嫌内头霉味浓重,还请你移步。”
我撑地起身,趋于他的步伐,慢慢等待他上当。
虞世南眯眼觑我,好像一点都不信我如此好学。
杜如晦轻笑,却未看过我。
我站在门外的一旁,瞅着房玄龄。心里偷笑道:“待你开门之时,定必有所惊喜!”
房玄龄的唇角勾起温煦的笑,眉弯如月。双手推前,开门。
我于心里几欲得逞时,赫然眼前掠过一袭快影。
房玄龄推开门的那一刻,快影已敏捷地捉住了他的手腕,将其推开。
蓦地,门板打开。
房梁上顿时倒下了一盆水,“唰”的声仿若万丈瀑布飞流直下。
我气得跳脚,怒目圆睁。
瞬息之间,我止住了呼吸。
青青子衿压着浑浊阴沉的味道,二公子背手站立在里头。他的双眸如一汪寒潭莫不可测,攫着我惊讶万分的视线。
怎么会这样的?
再看,推开房玄龄的人居然是程咬金。
我双唇发抖,四肢百骸皆凉。
水“嘀嗒”地打湿了程咬金全身,清脆悦耳,小调似的。
二公子跨过门槛,在我身边停驻。“你随我来!”声音压抑硬板。绕过我,走了。
我看了看程咬金,他忧心忡忡地睇着我。
我惶惶不安地转身,跟上二公子。
至二公子的书房,我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他旋过身,看尽我的眼底。眸子黑得浩瀚,鲜有的火光隐隐约约。
我惊得不敢语,只好绞着手指待他怒骂。
“《诗经·大雅》言道‘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如此简明的道理你明白么?”他淡定地说,辞令间已是命令我回答的口吻。
我一震,腿脚后退半步。
他朝我逼近,“十八学士的谆谆教诲本是不厌其烦,可你却无心装载,还连番戏弄他们。”言为心声,语为人镜。
我杵着不动地望住他,“……我根本我不想要他们的教导。”忍了许久,在他无形的逼问下,我还是冲动了起来。
“你何时学会巧言令色?若你懂得旁门左道之法,为何不把你所学的知识运用于行军打仗中?”他扳过我的肩膀。
我眼睛红了,看着他不为所动。
“你不要十八学士,那么你想要甚?”他黧黑的眸子是朝云不归山、霖雨成川泽的深沉幽邃。
我要你!
在心里大声地叫嘷着,可惜我不敢说出来。
眼前一花,我感到有些湿意。“我想要的你从没答应过。”
他身躯微颤,眼神是拘束的惊疑。
我道:“‘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言于人’,公子做到了么?”带着哭腔。
他怔然地看入我的眼底深处,无言以对。
忽然,我想起了。
他根本未给过我甚承诺,我何必奢求太多!
当初他没答应过甚,只是我误以为他的默认就是承诺。
“是我一厢情愿了!”我嘘气一声,低头抱拳。“属下先行告退。”说完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就奔出去。
坐在小花园上的假山上,我单手支颐,感觉两眼泪汪汪。
从怀里掏出暖玉佩和一张纸,摊开来瞧。我恍惚了会儿子,把它们都收回怀中。
在二公子离开时,心思胆大的我为解相思之苦,遂就看遍了所有关于情爱的诗词。然后费煞心机、日夜琢磨地作下了一首所谓的“情诗”。
我唉声叹气,想道:“为何方才我不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呢?”或许不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