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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子渐而远去,尉迟恭与众多胡姬已是退下。
登时,我觉得有些奇异。
他的身上,似乎缺了那一抹隐逸的海棠香。
我抬头看向他,问道:“你……”
他却垂下头,撞上了我的额头。“段傻子,你回来便好。”
我的眼神闪了闪,把方才的狐疑都消去。承受着额头的微痛,我揽羞地笑而不语。
鸡啼破晓,披着蓑衣的打更者,默默无闻地归家安宁。一对寒鸦迎面落在府内的梅树上,翘着双翼叽喳地叫。香寒东篱,千树万树,红梅似海棠。
一早,众人趁着雪化的时候去遛马。
二公子从秦王府带来了拳毛騧,言说我有日终必骑上。
我口是心非,谁想骑这匹无可救药的蠢马!
从马厩牵过拳毛騧,它仿佛上百年未见我,马头立即蹭在我的脸上,撒娇似的。
我笑骂它,它乌亮的眼眸熠熠生辉,鼻孔呼出连续的白气,虚心接受我的“训话”。
我抚顺了拳毛騧蜷曲的毛发,遂睬住马镫,一跃上马。
罗士信与尔月共骑一马,正朝我的方向来。
我观察他们,心里不解。
为何尔月总是坐在罗士信的跟前,二人亲密调笑,耳鬓厮磨间净是悱恻的暧昧。
程咬金经过我身旁,一掌拍向我的肩头,吓醒了我。他好笑道:“你怎么自顾观着士信与尔月啊?”
我被这疑惑冲昏了脑,遂看向程咬金,问道:“咬金,尔月是否不会骑马?”
他“啊”的张开了嘴,双眉绞紧。用手搔了搔脸庞,他为难道:“这我不知道啊!”
你身为她的主子,你自个儿不知道么!
我道:“罗士信这么做,不正是令尔月吃亏么?”前言不搭后语。
他糊涂地转转眼睛。
忽而,罗士信与尔月骑马而来。
“在说甚呢?”他的笑颜衬着日光而雅,却又痞趣得很。“莫非是我们?”
尔月飞霞扑脸,羞得只管低头。
我白他一眼,翻身跳下马。“我们正说你为何总是让尔月吃亏呢。”
他“噢”了声,饶有兴致。“我何时让尔月吃亏?”
我瞪他,“你有!”说不出理由。
他笑望着我,揶揄道:“你说的可是现在么?”
我羞赧而恼地撇过头,被他猜中了心思。
尔月的耳尖红润得生出了亮,双手直直地胶着衣角。
程咬金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罗士信轻轻搂过尔月下马,英姿飒爽,又添几分尔雅。
我气得啐道:“你他娘的登徒子!”
他笑得激灵,松开了搂尔月的手。
尔月绕到我旁侧,拉拉我的手。“姑娘!”她细声地唤我,赧然不啻。
片刻后,他也笑够。“若非亲密,怎敢轻薄!”他双手抱臂,笑脸殷殷。
我恨他大胆的话语,不过却是激醒了我。
把拳毛騧丢给程咬金后,我借故离开了马厩。
七拐八弯,我来到了二公子的住处坐飞阁。
坐飞阁镂花雕栊,对临碧渚,万丈光芒倾注在结冰的湖面上。湖面上的白,湖内的绿,绿水拥抱白头,朔风乍起,刻印碧玉银珠。岸边余花凋零,似待孟阳之春。沿路观看,飞檐走瓦,架空迥异。漫步园中,夹岸海棠枝,梢头尚未绽放。
推门进去,发现无人。
想必他也是外出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迳自走到书桌前,缓缓落座。
桌面一片杂乱,此不该是二公子的作风。
我虽有犹疑,却也开始替他收拾。
将简疏、典籍、纸张分门别类,其间我发现了二公子所写的《置酒坐飞阁》。
“高轩临碧渚,飞檐迥架空。余花攒镂槛,残柳散雕栊。岸菊初含蕊,园梨始带红。莫虑昆山暗,还共尽杯中。”我轻声念道,不时观望外头的景致。
也许,他满心期待初春的到来;也许,他胸有成竹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我将纸张摁在怀里,寂静欢喜。
“你在作甚!”静谧的房里,突地响起了二公子的低喝声。
我吓得打了个激灵,手不自觉地松开了纸张。
他的黑眸,浑浊莫测。
我的眉触及紧张,但又生疑。
不到一瞬,他眸色中的混杂且去,噙着丝笑,显现的梨涡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他道:“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
我直白道:“以往也是如此。”平白无故。
“可这儿是天策府。”他的眉峰草草跳跃。
我将此细小的举止观察入微,心底有了更多的疑问。“下次不会的了。”
他笑了,坐在我的身旁。“在做甚?”
我扭扭头道:“没。”
他揽过我腰,我魂惊胆抖,惶惶不安。
这是第一次他让我这么害怕!
他问道:“怎么了?”眼眸依然的黧黑,关心之语现在耳边,明明顾惜,却又令我觉怕。
我认真道:“是有些冷罢。”
他“嗤”的吐笑,双手将我抱住。
我伏在他的肩头上,伸手也抱他。
明明一样的双眸,明明一样的怀抱。
阖眼,我陡然抱紧了他。“二公子!”
他取笑说道:“当真是怕冷了。”右手托着我的脖颈,左手不经意地拂过我的耳尖,惊起了我无端的寒意。
温热的手摩挲着我的耳朵,使我少时热得发软。
陡然间,他状似无意地问道:“方才你都见着甚了?”
我微笑道:“见到了你的诗词。”眼神却迷惑。
他也笑,唇角略显舒逸。“你觉得如何?”
我极尽向他取暖,想了会儿子才道:“我很期待初春。”
“我也很期待。”他喷笑出声,将我用力搂紧。“尤其是——即将下来的战役。”
我森森地怔了心神,“腾”地从他怀里出来,坐直身板。“你说甚战役?”
他的眼梢冷淡,唇角发凉。“陛下已命我出征刘黑闼。”
我一愣,心道:“为何他从没向我提起的?”
二公子一向都会告诉我关于他出征的事情。
我问道:“怎么回事?”眼角抽搐。
他道:“刘黑闼先前率兵击走李世勣,擒唐将薛万钧兄弟。刘氏义军顿时势力大增,就连原属于窦建德部下的将才也争相效命,他们抢杀大唐官吏,以此响应刘黑闼。不到半年义军占据了大部分的河北之地,尽复窦建德旧境。刘黑闼如今直逼我大唐之境,怎教陛下不心急如焚呢。”
我吸了口气,“那你何时出征?”
他瞥我一眼,阴森的眉色暴露了他隐含的杀戮。“月底。”
我道:“你打算如何做?”握住他的手,奇怪的感觉蔓延到底。
他反握我的手,强绝的霸气压倒我心里的平静。“此事你毋须忧心,我已吩咐了志玄布置一切。”
娘的!
我瞪大双眼,诧异未解。
他看出了我的异色,“闻说你在岭南被蛇咬伤,腿脚尽是不便。我不放心你,遂想留你在此养伤。”
我适时谐谑道:“只是小事一桩。”
他道:“莫不吝惜身子。”手心的力度放重,捏出了丝许的骨头脆声。
我受着他的力,忍了下来。“我不仅是你秦王府的典军,还是陛下的定远将军,作为将军的我怎能不顾家国?”
他明白地看了看我,“可你需要休养。”
我觉得,他有事隐瞒我。
还想说些话,他豁朗地朝我的脸颊轻吻了下,惹得我霎间面红耳赤。
他垂下头,想吻我的唇。
我双手推了推他的胸口,想拒绝。
谁料,尉迟恭焦急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奋力冲开门,见我们如此亲昵,黑脸变成了红脸。大咳一声,他道:“陛下急召,请殿下立马前往长安太极宫。”侧过头,他是害羞了。
二公子的吻落在我另一旁的脸颊上,笑看我不语。
我羞赧地关注他的眉梢愉悦,静态间稍有娇嗔。“你且去罢!”
他浅笑如影,娓娓站起而去。
待他走后,我的神色顿时褪变,没有羞涩,只有冷淡。
我离开坐飞阁,撑身跳起,悬着腿坐在栏杆上,欣赏着结了冰的荷花池。
池塘无荷,波澜不起。
方才我对着二公子时,竟有抗拒的冲动。
乍时,后头有声。
我回眸瞧瞧,“叔宝!”
他朝我走来,与我同坐在栏杆上。仰头看天,乌蒙的天际无法成为画师手中的妙笔。“想甚呢?”
我婉转道:“心里有些奇怪罢了。”
他转眼看我,问道:“何故?”
我直言道:“殿下好像有些不同了。”
他道:“怎么说?”
我扭头,“说不出来。”
他谦和地笑了笑,“许是你太久没见他了罢。”
我不答,看住他。
他道:“殿下自月前去了长安一趟,又急急忙忙回来,而且他一直想念着你。”
我道:“他去长安作甚?”
他倏然敛眉,“我也不晓得。”
我察出他的细微之处,方不点破。
“不过——”他欲言又止,半晌又起。“殿下当初带了玄甲军出门,可回来时竟再没一个人陪伴。”
我拧着眉头,心底的疑问如缚蛹般缠绕。
他笑道:“你莫要想太多了,或许其间隐藏了甚苦衷,遂殿下才不与任何人说。”
我点头附和,不再多问。
接下来的日子,我都在暗地里打听关于二公子于月前出城的事情。
可是,一无所获。
本想去寻长孙无忌问个清楚,可今早忽闻,他将被二公子调离洛阳而去西北。
闻讯,我赶紧真的去寻长孙无忌问问。
他在房里收拾行囊。
简单的几件衣物,都是朴素的长襦,连一件大氅都不带。
我迈步过去,制止他收拾的动作。“你当真要走?”
他见是我,有些欣喜,有些平淡。“是啊!”
我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甚?”他轻轻执起我的手放在一旁,其后他仍埋首收拾衣裳。
我抿唇看他,“你是殿下的总角之交,也是他的幕僚,殿下怎会突然将你调配至西北荒漠。难道你不生疑?”
他温儒一笑,坐在榻沿边望我。“有何生疑的,殿下想我去视察西北的情况。”
“疯子!”我急吼,“你一介文弱书生如何捱得西北的北风料峭,即便是去的,也该是武将,与你何干!”
“你先莫气,容我讲。”他摇摇头,将我拉下陪他同坐。“西北大漠,一直都是我所希冀的。如今能有机会,我当是前去观赏一番。”
我又急,“你胡说八道啊!”
他摁住我的手,“现儿有些事情既成了事实,便许它去罢。”
我甩开他,“你不肯告诉我实情,我自个儿去问殿下!”起身欲走。
他有些焚心,连忙拉我坐下。“你问了也没用,殿下主意已决。”
我盯紧他,“为何他要这么做?”他不是二公子得力的助手么?
他道:“沉冤,方才我说得很清楚,成了事实,最后也难变。”眼神支离,攫住我的视线。
有一股乱流侵占心灵,打沉我的思绪。
我觉得他话中有话,却又不能明讲。
“既然要去西北,怎不带些厚衣?”我瞥了瞥他的包袱,都是单薄的衣物。
他扭扭头,似在提醒。“有些话当讲不当讲,你心里自然是最清楚的。”
我凑近他,寻求更真的答案。
他轻搂过我,轻轻地拍打我的后背。“咱们算是暂别了。”
我回抱他,也轻拍了他的背脊几下。“你说我听。”
他俨然失笑,眼中的光芒凝立。“我在你榻上的褥子里留下了两个锦囊,待我走后你立马打开第一个锦囊。至于第二个,须得在你‘走投无路’时才能打开。”说着说着最后吐气无声。
我眼色浑浊,故作明白。
他温和地说道:“保重!”推开我,摁住我的肩胛。
我看住他的眉宇文秀,自当说道:“你也保重!”
圆圆的脸荡漾笑意,他的眼眸亮晶晶的。
不出三日,长孙无忌离开了天策府。
奇怪的不是他无人送别,而是府内上下竟无一人觉得他的离去是遗憾的,倒也继续平静地生活,仿佛他从没出现过一样。
我问过段志玄、刘弘基、屈突通等人,还问了罗士信和尔月,对于此事何堪。他们不敢过问,也不敢左右长孙无忌的决定,遂我都获不得任何答复。
事情变得愈来愈怪异!
隔日我冲出房,本想去坐飞阁,谁料在拐角处撞上了两个老头子。
他们跌在地上,我眼前天地混沌,劈头想骂“哪根葱不带眼”。偏偏瞧着,竟是房、杜两位先生。
我吓了一跳,赶紧扶他们起来。“房先生、杜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房玄龄“哎哟”地低吟,腰椎亟亟地痛。“沉冤姑娘,你怎就不看路呢!”
杜如晦挥散痛楚的面色,带上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