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僵硬地抬头看,段志玄喘气地瞪住我。他的眸中深藏难以置信,却闪逝地被憎恶替代。
我咬唇忍泪,眉尖震晃。
他轻道:“你给我滚!”只四字,在我听来却有一个甲子的漫长痛苦。
我“噗通”一声软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喘着粗气。
他转身走进书房,带上门,听得“砰”的重声。
我双手发颤,腿脚发憷。
“二公子……”
整整三日三夜,二公子都未醒来。
李渊知此消息后,满心苦楚。但想到战事元帅无人,就甚苦闷。
当天,大公子携四公子前去议政。
四公子举荐由大公子挂帅当是适合,数数而来,二公子虽是用兵奇才,但大公子身为他的哥哥,自然也不输给他。
李渊听此,也有些心动。但又想,大公子乃东宫太子,本应坐镇长安,怎能说挂帅就挂帅呢?
这,不成体统!
大公子看到李渊的优柔寡断,就赶忙推辞,说不愿争二公子的“西讨元帅”的名号。毕竟,这名号是见证二公子为国效命的象征。
李渊深知大公子宽仁豁达,觉得待他如此实在不好。他犹豫再三,最后以等待的借口打发了大公子与四公子。明眼说二人能有一身忠君爱国之情,暗地还是提醒他们安守本分。
清晨花滴露,无悲亦无怨。
我跪在书房外已是一夜,霜晨露水淌湿了我的衣衫,凉凉的。
门一直不开,火烛光了又暗。
我抱臂搓暖,细细地哈气。忽而,眼下经过一双重台履。我顺着履头沿上而观,息颜身着金色长袖画裙,腰束于胸,身形显得纤长。肚皮隆起,是有四个月的身子了。姿态丰腴,风华绝代;神韵苍寒,寒梅傲雪。
“见过息夫人。”我眼睑一蘸,垂头。
息颜冷酷的声音响起,“抬头回话。”
我不敢不从,遂缓缓撩起眼。
她观去我的面色是一袭惨败如斯,“你以为跪在这儿有用么?”
我“腾”的一震,看入她的眼眸。
她道:“跪是错,不跪也是错。”
我满腹酸意,只道:“你若想借故讽刺,大可再冷漠点。”
息颜嘲谑一笑,却未置一词。
片刻,她冷声道:“离开这儿,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深深地吸气,别开脸道:“夫人,我想有一事你到如今还是不清楚。”眼角扫视她的面容,我咬字道:“我乃秦王属下,假若他撵我走,我便二话不说离开。否则,任何人都不可命令我。”眼如阴鸷,电击般地摄于她的眼底。“——连你也不可以。”
她的双脚一悸,虚浮地退了退。左手勾着裙腰,右手覆在肚子上。眼若冻裂,无法释怀。
我肃起脸,逐令道:“夫人有孕在身,不宜逗留于此,还请夫人回罢。”
她暗自呵气,眉妩却冷。稍等半刻,她还是去了。
我长叹,压在胸臆内的郁闷也有了抒怀。继而,我念道:“我跪在这儿不仅帮不了他,还会给他蹭烦。”但,我如今该何去何从?忽然一下激灵,我想道:“何不去找良方妙药,即便不可帮助他解毒,但也可减轻他的痛苦。”
对了,就是这么办了。
倚地起身,我歪着腿走了。
上阁楼,这是府中藏书最多的地方。
我四下张望,不知从何下手。顺着书柜走几步,忽然,窗边靠着一抹身影。我拨开一两本书籍,偷窥过去。
刘文静手捧古籍,仔细斟酌。神情谨小慎微,眉角处却含股子的笑意。似乎发现了目光,他笑道:“还不出来?”
我脚一顿,滞然开来。然而,呆若木鸡地走出,看向他问道:“先生在寻医书古籍么?”
刘文静道:“你呢?”不答,反问我。
我未言,双目溢满了惭愧。
他道:“殿下中的是雷公藤的毒。雷公藤又名钩吻,乃断肠草的一种。闻得上古神农便是误尝它而丢掉性命的。”神农尝百草,却因断肠草而丧命。
我揪着衣襟,忍着心内的酸痛。心道:“断肠草?吃了这的会断肠么?”
那么的话,二公子如今定是生不如死。
想想,我的眼迷雾重重。
他翻开手中的页页书香,“不过,雷公藤的根叶之处才是最毒。”
我张大双目,不敢去信。
登时,他话锋一转道:“你可知殿下为何中毒?”
我答道:“是我。”隐隐的泪水打转在眼眶。
他摇头轻笑,“是因为信任。”
耳闻他话中有话,我不自禁臆测。
“若非信任,他怎会吃你所摘的海棠果?”他反诘,眼色溢出光亮。
我拮据地晃了晃,身子倚着书柜,双手打颤。
二公子从来不易吃别人的食物,现儿却吃了我送去的海棠果。
他不是该怀疑么?不是该试探么?他怎能不容置喙、一声不吭地就选择相信了?
刘文静凝神看我,“或许他曾经对你起疑,但他还是选择信你。至于是从何时开始,恐怕他也晓不得了罢。”语毕,他似笑非笑。
我的心难以平静。
他道:“他对你的严厉,在外人看来他是培养你。而在他看来是何,也只有他一人得知罢。”平视于我,他的口吻很轻很淡,仿佛局中人似的。“我想,这本古籍对你有用。”离开窗边,他合书并将其放到我手里。然,迈步走去了。
我硬着眼皮,观着书面。念了良久的书,也该看得明白。我读道:“《雷公炮炙论》?”翻书来看,只曰:“钩吻治恶毒疮效,其地精杀人。采得后捣绞自然汁入膏中用,勿误饵之。”我目不转睛,心头漾着闷苦。
把书交到李靖的手里,然我复跪在书房外头。
李靖平展眉头,看向跪得一身笔直的我,奈何只能别眼。
夏日,干燥酷热。
不一时,天际埋起了一簇簇的云层。色泽由亮转沉,乌云密布,灰沉沉的低低的,压得人透不过气。闷坏了的雷声系着闪电奔腾而来,电光曲折,霎时点亮了墨色的天空。
疲乏之久,雨还是倾注落下。雨水夹着冰雹犹如催战的羊皮角鼓,震天动地地打在了我身上。雨愈下愈大,我眼目观去,粗大的雨点仿若燕乐女伎手中的敲击乐器,弹奏清宁的南楚编钟。碧瓦飞甍都湿了,溅起片片水花。看着,像一层烟笼香雾,飘渺在屋顶上。
天色暗着,我依旧跪在雨水里。任凭冰雹雨水打落我身上,我决意未减。
长孙无忌打着伞立在雨中,无声胜有声。
我忍受着雨水冲刷了我的眼睑,撑起咸涩的眼目,我笑笑地看了看他。嘴形张合,呢喃道:“谢谢!”
他的眼凝开了水雾,零星的只言片语已不能存,只有颔首作揖才可表明心迹。
雨下了一整晚,冰雹锐减了许多,可凉爽的雨水还有。
我颤着身体,目眦欲裂。两眼盯住紧闭的房门,双耳聆听这府内的风声雨声细哭声。
阵阵狂风席卷,暴雨似若脱缰,雷霆万钧而带讥诮。
眼皮很重,身子乏了。我抿抿唇,由着苦辛的雨水入口。跟前似乎有幻象,好像仙鹤起舞,掠翼过路,倾前匍匐,邀我成仙。我咧嘴勾笑,粘上眼皮,我顿感浑浑噩噩,心绞痛如刀削。抚着心口,我换气困难。忽然眼前一黑,身形涌前,趴在地上晕了过去。
太虚之境,仙人指路。上是仙庭,下是炼狱。万丈之差,只在一念。
我糊里糊涂,放手抉择。
蓦然花非花、雾非雾,是何人的手将我推了推?
梦里云里,有一袭影子。男子之身,仙人之貌。他的手温热而含细细的茧,粗糙的手心贴着我冰凉的颦,轻轻抚摸。明明用了力,却又怕弄疼我而减轻力道。
我甚是眷恋痴念,不想醒过来。就这样罢,享受在他的触摸中。
可是,天不从人愿。
我的眼球转动,是清醒的征兆。极力撑开眼睑,眼睫微颤。涣散的视野聚焦一点,我看清楚,笑了笑。“……太子殿下。”
抬眼张望,是我的房间。
大公子朝我一笑,手心揉了揉我的寒脸。
我被他突然的抚触,感到羞怯。
方想说话,他好似了解的,温柔地搂着我腰,将我扶起来。
我坐直身,发现周身无力。软软绵绵,好似池中的水藻。且,才这么起身,就令我连连气喘。心焦如刀绞,却不十分伤痛,倒也慢慢折磨,一点隐隐的发憷。我看向他的眸子润色,问道:“我、我是怎么了?”
他扫了扫我额前的乱发,噙着丝笑。“太医令说你身染风寒了。”
我痴傻,大公子又出宫了,还把太医令都请来。
他悉心为我解释,“你的病是因心悸绞痛而起,加之淋了一夜雨,呼吸顿然衰竭,一下就晕厥了。”
我心想道:“又是我,令他担忧了。”说道:“你出宫了,可又得受陛下怪罪了。”
他将我轻搂在怀,下颔贴着我的额侧。“知道你出事了,我怎么还能悠闲坐于东宫享乐?”
我心间一怔,绰绰而笑。“我现儿没事了,你不必担心。”
他低声在我头上吐气,“沉冤,你可愿嫁我为妻?”
我全身发震,头皮一阵麻麻的。颤着声调,我混声道:“你,你说,说甚?”
他轻叹,言辞固有的温润蜕变成了坚定。“对不住,我明白你的难处。”
垂下眼,我迳自在想:“他可知自个儿在说甚?”呼呼气,我不语。
他道:“沉冤,你不问我有关二弟的事么?”
平地一声雷,炸响了。
段志玄认定是我与四公子合谋陷害二公子。
可是,四公子是不会有此坏心肠的。
我明白的,即便他不喜二公子。
但,若非四公子。那么,就是他了。
我微侧头观着大公子的侧颜,清减了许多的容颜依然好看。
是不是大公子的主意,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我能左右他们兄弟三人的明枪暗箭么?
我不能。
大公子只在一旁坐山观虎斗,就能渔翁得利。
至于为何不问事情的原委,我不想知道了。
我轻推开大公子,挺起身板与他平视。“问了如何,不问又如何。”
问了,能改变二公子的状况?不问,能将我归罪是凶手?
他摸摸我惭色的脸颊,柔肠寸断。“对不住……我……”
我扭扭头,将手心覆在他抚着我脸的手上。“一切都不重要了,不是么?”
于我于他于二公子,便作一场棋局罢。
胜者,无人。败者,当也无人。
二公子昏迷不醒才三日,大公子与四公子慢悠悠地就向李渊请帅。但,若非如此,让旁人看着也会起疑,何况是生性多疑的李渊?
段志玄说的“取而代之”,只怕便是这么的罢。
二公子出事,大公子与四公子就会乘机出势,接而掳走“西讨元帅”之位。
不过,西讨元帅之位还是属于二公子的。
这,令我欣慰。
我无异一笑,将身凑前近看大公子。问道:“方才你说的话还当真么?”
他被我的笑弄得糊涂,茫然未知。
我收起了顽皮,咳嗽两声道:“娶我的话。”说起来,我颇感不好意思。脸色绯红,调子变幻无常。
他“呵”地吐笑,将我双手拢起置于他的胸前。“你当真愿意嫁给我么?”
我撂下眼皮,手心微颤有汗。羞赧地想道:“大公子是个好人,他一定会视我若珍宝的。”轻轻点头,我妄图瞄他的面色。可又一时怯懦,羞得无地自容。
他双手将我一拉,即时吻住了我的嘴唇。托着我的后脑勺,浅尝的吻如蜻蜓点水,然又慢慢加深。
我的心如履平地,感觉他的吻使我心安稳定。
但,总觉得缺少了些甚。
唇齿相碰的婉转缠绵,使我晃晃间忆起了二公子的深吻。
忽的我惊起了一身喜惧交加。
喜甚,我不知道。
惧甚,我惧他霸道热切的吻。
大公子渐而放开我,将我的脑袋放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此起彼伏,闻他的身上留香。
看不见他的脸,可我却又惊又喜。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却温和笑道:“我虽给不了你‘太子妃’之位,但我可以给你一生的幸福。”
我不大听懂,可还是觉得欣喜的。
从小,无人对我说过这么甜蜜的话。
他一生的幸福,属于他的一切么?
忽然,我昂着头问道:“大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眼前的人,只是大公子。
东宫太子?滚一边去。
他笑而点头,“我明白你所求。”
我都未说,他明白?
我道:“四公子他……”
他浅白道:“待你风寒痊愈后,我会遣人带你进宫与他交谈。”
我“噗嗤”喷笑,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施云布雨,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