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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躺好后,落欢忽道:“他从来也没叫过我们那些外号。”
谷奕人不无忿然:“对!除了我。”
落欢偏过头来好笑道:“貌似是!”笑过后慨然,“东东喜欢你。”
谷奕人眯起眼:“你确定?”
“当然。因为你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我头上长犄角还是身后有尾巴?”
落欢调皮地眨眨眼:“你是他迄今为止遇见过的性格最横说话最脏人品最无赖的人啊!”
谷奕人眼眯得更细了:“信不信我真让你晒出油来?”
落欢大笑,牵了断骨,疼得倒抽凉气儿。
谷奕人看笑话一样抚掌叫好:“活该,叫你抖机灵!”
正好小堂端了药碗过来,见落欢五官扭曲表情滑稽,立即大呼小叫:“哎哟,不是跟你说不要情绪太激动嘛,当心伤,快别笑了。”
谷奕人盯着他手里的药碗:“又加药啊?不是说内伤没大碍了嘛?”
不知道为什么,小堂在谷奕人跟前说话总显得战战兢兢,好像他能吃人似的。
“他就是敢吃人咧!”小堂告诉晴阳,“半年多前他带了个朋友来找我治伤,我不过说了句那人要死了,他差点儿没把我骨头拆了。”
而事实是,谷奕人的朋友当时的确要死了,小堂没有骗人。只是谷奕人不知道,在小堂眼里,“要死了”和“没救了”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于是有了那番遭遇,小堂一口咬定谷奕人是个神经病,每天不吃药在外头蹦跶,必须敬而远之。
此刻听谷奕人问起,小堂以为他对药有疑义,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这个是小师叔加开的排瘀的药。就是帮助把内腑里的瘀血排出来,这样落欢哥就不会总咳嗽了。我说清楚了吗?”
谷奕人挑起一侧眉毛,古怪地看着小堂:“干嘛?怕我听不懂啊?我又不是番子。”
小堂手摆得更快:“没有没有没有,我是怕自己说的不好,说的不好,嘿嘿!”
谷奕人撇嘴:“啧,你怎么跟八哥似的?说话还带回声的。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听着都累。”
小堂眼张老大,显得意外又气愤。就听藤椅里的落欢冷不防“扑哧”一声笑喷出来,一边捂着肋骨抽冷,一边不可遏制地笑道:“八哥,哈哈哈,就是八哥!”
小堂鼓起腮帮子握紧拳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谷奕人纳罕:“八哥咋了?你那么高兴干嘛?”
落欢指着小堂:“他、他,哈哈,外号,哎哟,疼!嘶——我们那一片儿,都知道,他外号,堂八哥,哈哈哈——”
谷奕人乐了:“谁起的?简直生动贴切。”
落欢指指自己。
“你?!哎哟喂,没看出来,知己啊!”
落在这两个快嘴手里,能文不能武的小堂只有活活被消遣的份儿。多说无益,低头看见药碗,心里头发了个狠,突然低头弯腰伸手捏住落欢鼻子,将半烫的一碗药悉数强灌进他嘴里。
可怜落欢喝得呛喉,又热得烫口,还疼得抽凉气,咳嗽几下崩了个喷嚏,把嘴里剩的一口药全从鼻孔里打了出来。挂着满脸褐色的药汁,模样岂止狼狈?简直蠢得发噱。
大仇得报,小堂高兴坏了。就连谷奕人都不帮腔,倒戈站在小堂一边也是笑。
其实落欢自己也想笑,又不甘心,加之肋骨疼得紧嘴里头正发苦,遂抬袖胡乱抹了抹脸躺回去哀哀□□:“哎呀,没活路啦!大夫虐待病人,这年头没有什么高尚的医德啦!晴阳哥哥,作……主……啊……”
顺着他视线望去,晴阳正靠在通往药铺的小门边,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的胡闹。小堂是顶敬重小师叔的,往日在风铃镇上敢跟师父撒娇,敢跟师公打诨,这辈子就是没对晴阳失过正经。
“小师叔,我、我,他先说我的。药其实不、不烫,我试过……”话越说越小声,头也低下去,唯唯诺诺的,显得特别怯懦。
然而晴阳并未出言责备,反挑挑眉问了句:“还跟柳师哥学画画吗?”
小堂轻轻“嗯”了声,头埋得更低了:“没断过,如今师父的草药图鉴也都是我在画的。”
“那好!”晴阳抬了抬下颚,朝落欢努努嘴,“刚才那样儿,画下来。”
小堂抬头,落欢瞪眼,谷奕人诧异,三个人一起喊出来:“啊——?”
“手舞足蹈歪眉斜眼儿,不很像猴儿吗?画下来,裱一裱,哪天他死了挂灵堂前,也好叫所有人都记着这个猴儿欢。”
所有人停了片刻,旋即听见谷奕人爆笑,腰都笑弯了。
落欢推开笑疯了的小堂龇牙咧嘴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肋骨扶着腰望着晴阳气哼哼道:“沈旭之,我招你啦?”
晴阳垂睑斜睨:“噢,我就是刚想起来,你偷过我的五石散。”
落欢噎了下,哭笑不得:“大爷的,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你怎么好事儿想不起来啊?先说好啊,那可不是我要偷,三爷逼我的!”
晴阳歪过头来:“三爷?”
“哎哟,忘了这茬儿了!”落欢一拍额,“就是冉云,你表妹夫。”
“表妹?”
落欢一头磕在廊柱上:“今儿是怎么了我?脑子抽疯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旁的谷奕人却似得了稀罕,喊起来:“冉三爷我见过,丰神俊朗一表人才,他原来也是老沈亲戚啊?你们凌家这姻缘关系太复杂了。”
小堂抗议:“说多少遍了,不许叫小师叔老沈。你是晚辈,忒也放肆!”
谷奕人打了小堂一个脑瓜崩儿,落欢趁机叫好,却都没留意天井那头的晴阳兀自沉吟,又忆旧事——
“表哥在这里,我便不算孤身一人了。从此叶家是娘家,表哥和秋儿姐是常惜至亲!”
“常惜懂得。但有一言,表哥可曾想过,自己太执着,竟是想错了?”
“瞧老头子这记性,忘了说。怎么样啊,晴阳?这贺家的囡是不是很像老头子那个侄孙女檀幽啊?”
——晴阳发出一声惊悚的吸气,手捂着口,双眼圆睁神色恍惚。
吵闹的三人停了下来,纷纷望着这边。
“小师叔,怎么了?”
谷奕人拉住小堂,正色道:“别打断他,让他自己想。”
便听晴阳痴痴呢喃:“常惜,贺家,苏氏,苏,苏,阿娘,阿爷,罗汉,叶麒英——”刹那悟透,一时怔然,缓缓抬头望向小堂:“我阿爷,不姓罗,他是,是……”
小堂哭了:“叶麒英,前宫中太医院院判,涉宫闱嫔妃权争,无故杳踪。他是叶家长子嫡孙,师公的亲侄子。”
“那么罗汉呐?”
“是化名。因为檀幽姑姑的生父本姓罗,与叶麒英是同僚,私交甚好。因遭死婴案祸及,自缢身亡。那时候,叶麒英受好友临终托孤,也厌倦宫中权争,便带着孤儿寡母逃出京城,避祸乡野。”
晴阳身子猛地一颤,撞靠在墙上:“所以,我才会去风铃镇,去找爷爷。”
记忆里春风也猛烈,在新做的坟冢前吹起一场花雨。漫天的绯色下,老人负手走在下山的路,一步一叮咛:“想通了,就来风铃镇找我吧!那里才有人能保护你还有我那傻侄儿,得到渴望的安宁,和自由。”
二叔跪在坟前,不告别,不相送。只有身旁的晴阳始终偏着头,目光追随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风里。
“去叶家,替二叔去,”晴阳仰头看着秋日艳阳,笑容里无尽涩然,“去看看那个地方的安宁和自由。原来是真的呀!二叔。”抬手挡住眼前夺目的光彩,只敢从指缝中窥探那些纯粹的蓝与白,“为什么不去呢?你和阿爷,你们都好笨,好傻呀!”
遗憾,故人听不到,今人徒伤怀!
作者有话要说:
☆、(四)暗中人
出去买零食的丁濬他们回来时,路上碰到了陈碣。早上槐真去磨坊要过莲子,存量不够数,货郎的车得两个时辰后才到。约好了中午陈碣给送来。
进门去叫,槐真很快迎出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验看起莲子。适逢晴阳也从药铺转进来,两厢打了个照面,点头寒暄。槐真正好叫住他,邀他一起看看莲子的成色。
“粒头挺大呀!也没漂白,风干得真好,上等货。”晴阳对这样一爿乡村小店能入到此般货品颇敢惊讶,不免抬头仔细打量了陈碣几眼,“这搁杭州城的南货店能卖好价钱,陈老板几钱进得?”
陈碣坦言:“一行有一行的门道,再好的东西也看地界。先生说杭州城,那地方吃个梨子都比我们这里贵两个铜板,药材、南货的价钱水分就更大了。说白了,就是起哄呗!没人吃,价格还能高吗?我这里小本经营,不会入好多货,价格压不下来,但从塘农那儿直接拿货总还是比商行里要便宜许多。这次统共就进了十斤,夫人要,我全拿来了。价钱么,自然也好商量。”
晴阳点点头,觉他所言甚为合理,便还低头抓了几把莲子比较起来,一边悄悄跟槐真比眼色,显然是想夫妻合力再杀一杀陈碣的价。
家门进来正好是天井,他们说话,天井里或忙或坐的一干“居客”不免往这边多瞧几眼。陈碣候着的空档随意四下扫了几眼,看见了躺在藤椅里的落欢。他正跟东东一起分豆子吃。
“嗳?那个小哥,前几天似乎见过的。怎么病了吗?”
晴阳顺了一眼,回过头来报以浅笑:“嗯!摔了一跤,肋骨断了。”
陈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作孽作孽!”
“年纪轻,很快就能好的。”
“那也得好好养着。您看我,”陈碣拍了拍自己的腰,“当初挫伤了以为没事儿,硬挺。如今可好,坐久了就疼,秋冬还发凉。伤筋动骨一百天,老话总没错的。哎哟,瞧我!”瞧见晴阳神情,恍然了什么,赧然笑起来,“这里就是医馆,先生站在眼门前,我这信口开河的,见笑见笑,哈哈哈!”
晴阳不以为意,笑容浅淡:“陈掌柜说的是,我等为医者,更不可掉以轻心才是。不过呀,掌柜的,”晴阳歪着头,眸光里透露出些微的好奇,“我听你的口音,不是南方人吧?
陈碣一点头:“嗳!我祖籍凉州咧!”
看他应得爽快,倒是磊落坦荡。
只是晴阳还不放心,又言道:“嘿?真没瞧出来!陈掌柜生得白净秀气,倒不像西北风沙里割过的。”
陈碣调皮地眨眨眼:“咋?像出来的小秀才,是不?”
晴阳调侃他:“很多人这么说吧?”
陈碣手一挥:“多了去了。当年跑江湖,我每天出门都恨不得拿泥把脸抹匀了涂黑些,省得一个个还以为我是落难公子,真是笑死!”
“你这谈吐也不像胸无点墨的,跑江湖这一段,我倒是很有兴趣。顺便一提,在下总算是个大夫,恐怕相面不准,看人还是有点把握。陈掌柜腰不好,腿脚却不错,下盘很轻吧?”
陈碣眼皮抬了抬,眼神中流露出赞许。左右寻摸一下,忽一指天井中悬在檐廊下的晾衣绳,笑道:“很久没练了,今天给先生耍一个。”
言罢身起,居然如雨燕盘旋直飘荡过去,轻盈地落脚在绳子上。
他时而足尖点踏,在绳上雀跃蹦跳——
“这叫蜂鸟探花。”
时而又在半空团身打滚——
“这叫狮子抛球。”
时而仿佛失足跌落,却足尖勾着绳子回旋绕上来——
“大风车哟!”
最后单足点在绳上,扭腰旋身,如陀螺一般沿着绳子滑去了另一头,绝无闪失,当真好身法。
莫说东东、西西两个孩子,便是几个大人也看得惊喜叫好,不自觉随着上下翻飞的身姿或紧张或欢乐。
待陈碣稳稳落地,全场掌声雷动,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他走回来,冲晴阳挑了挑眉:“怎么样?大爷看赏不?”
晴阳抱臂,眼落在他腰上:“方才狮子抛球,你每次只旋三周,是因为这老伤吧?”
陈碣先是一愕,再一叹,竖起拇指:“不愧是先生!想当年我能团四周半。唉,马失前蹄!折也折在这四周半。演砸了,掉地上,腰也摔坏了。”
晴阳意外:“你的身法可不是野路子,正派武学也能失手,莫非着了道?”
陈碣又是一惊:“连功夫路数都能看出来?先生神啦!我这身轻功可是特意花钱找沧浪派瞿幼青学的。”
“那个‘浮萍路’的色鬼?”
“除了他还能有几个瞿幼青?”
“他竟肯教?”
“教得可爽快了。只要有这个。”陈碣食指并拇指圈起个圆,比了个铜钱的意思,“武林跟江湖不一样,门第呀规矩的,比豪门大宅还多。没事儿还装个清高比个风流,没点家底谁养得起那一干光练武不挣钱的闲人?大侠也要吃饭不是?沧浪派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派,门风不严谨,瞿幼青暗地里收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