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细想想,确实发噱,杜二也跟着笑,勾指刮了下槐真鼻头。
“以后不许造次了。阿爷脾气大,被他知道了,打屁股。”
槐真被吓住,下意识双手捧住自己的小屁股,眼神里流露出后怕。
苏羽之更笑:“总算她还是有怕的人。懂得畏惧才有分寸,知进退,孺子可教!”
杜二扶额:“快别夸她了。我真怕一会儿在花厅,她这样童言无忌,惹恼了父亲。”
“我倒觉得二公子操心过度了!”苏羽之一脚踏上阶前的青石板小路,“人不可貌相,令尊未必不是面冷心慈。”
杜二垂睑沉思,似有所悟。复抬眸,苏羽之早已独自走出去一段距离了,便赶紧抱着孩子追了上去。
屋舍基高,仿汉唐遗风,垫了一巡檐廊。石阶前拖鞋净足,扶地上木,门扇大敞的花厅通室明亮,风也正好。
先于苏羽之,槐真灵巧地蹬了小花鞋爬上檐廊,小跑着就朝屋内正坐的老人奔了过去,嘴上叫得甜:“阿爷!”
杜二想拦都来不及,不由得喉间发紧,手心冒汗。
不想,一张修罗面的杜老家主竟很享受这天伦,冷着脸将小孙女揽进怀里,好话不说,责备也没说。倒是槐真自己,熟门熟路落在老人盘起的腿弯间,也依样屈膝盘着腿,叠坐在老人身前。
杜二简直稀罕死了,看着这一幕两眼发愣。
苏羽之睨了他一眼,轻声调侃:“看来槐真比你更了解老家主。”
杜二收敛起尴尬,跟在苏羽之后头进了花厅。
见人来,老人并未起身,只抬手作了个“请”,苏羽之自行在预备好的软垫上跪坐下来。杜二坐他对面。
佣人来得是时候,默契地奉了三杯热茶。
“淡水清茶,先生见笑。”
苏羽之微微一笑,捏起茶碗来揭盖嗅茶香,撇了撇叶子抿一口茶汤,又抿一口,再抿一口,遂将茶碗搁下。
“很香,也很苦。”
“先生知其名?”
“才疏学浅,不懂品茗。不过这茶,焦了。”
老家主哼了声:“炒的时候手上不觉得烫,确实老啦!”
苏羽之颔首:“能喝到杜老爷亲制的茶,晚辈荣幸!”
老家主横递过来一眼,手抚着槐真的头,显得百无聊赖。
如斯静默了许久,他忽问:“先生今年贵庚啊?”
“虚度二十八载。”
“双亲安好?”
“无父无母,恩师如父。”
杜二不安地看着这样子的一问一答,问的人阴晴不明,答的人安之若素。
老家主停了停,接着又问:“可有兄弟姊妹?”
“兄长亡故,遗下一子。”
“妻儿?”
“孑然一身。”
话音刚落,杜二只觉眼前一晃,定睛再看,老家主已经掠到苏羽之身前,扣住他右手脉门。
老人暴喝的声音震颤室内:“你既无家无室、无亲无故,又怎会懂死生契阔,恩爱离散之痛?凭你也来断生死?!可恶!”
“爹,不要!”
杜二扑身过去按住父亲的手。可苏羽之却对面前的父子视若无睹,更不在意自己现下处境,双目所及,只看着老家主身后。
“阿、爷?!”
槐真怯生生的轻唤刺疼了为父的心,杜二返身过去抱起幼女,进退两难。
“二公子,屋里有些挤,不如带小姐园子里顽儿去。”
苏羽之话说得轻巧,流云浅淡的笑里兀自从容。
☆、(二)心魔生
所谓令行禁止,恐怕没有比杜家的下人们贯彻得更加从善如流了。杜二抱着幼女直跑到那片草场边上都没有遇见一个人。何止遇见,就连远远的一个身影都没有出现在视野中。他头一次感到孤独原来可以让人如此无助,又愤怒。
不能再远了,他必须在父亲乖张的性格将事情变得无可挽回前回到花厅去。于是他不得不放下槐真,捧住那张惶惶的小脸一再叮嘱:“一个人去槐树下,千万不要回来。爹不去找你,就不许走开。记住了?”
槐真望着父亲,没有答应或者拒绝,只是关心:“阿爷为什么要凶苏伯伯?他会打苏伯伯吗?会杀他吗?”
父亲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成年人的逻辑,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老家主出离愤怒下过激的言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回去后将会面对什么,又能去做些什么。但还是得回去,至少待在那个风暴中心里粉身碎骨,也好过连滚带爬逃跑的无为无能。
槐真似乎理解了父亲沉默的意义,给了他一个拥抱,随即退后一步,忍着眼泪说:“爹爹要去帮苏伯伯,痴儿会乖,去槐树下等。爹爹会带苏伯伯一起来接我的,是吗?”
杜二心头一酸:“啊,一会儿爹和苏伯伯就去找痴儿玩!爹,保证!”
“嗯!苏伯伯是好人,阿爷也是好人,爹爹求求阿爷,不要欺负苏伯伯。好人不打好人。”
“好!”
“阿爷要是真的打人,爹爹要快跑。痴儿不要爹爹受伤。”
“唔!”
“爹爹,爹爹……”槐真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我怕!”
杜二一把将孩子揽进怀里,用力亲吻她的额头。小小的脸颊贴在父亲胸口,温暖又安全。
“痴儿不怕。相信爹!”
孩子也用力点头:“嗯!痴儿相信爹!”
再一次拥抱,杜二狠心丢下了孩子,折身飞奔。
看着杜二将小孙女抱出去,杜老家主情绪稍有缓和,手上的劲道便也松了松。
苏羽之却笑他:“要么说要么打,这样子,算什么?”
闻言,老人手上更用力。却瞧苏羽之神色纹丝未动,仿佛不觉得疼痛。
老人恼怒:“庸医,冥顽不灵!”
说着竟臂上一带,直将苏羽之甩向身后。
内息三分力,打的若是普通人,这一丢能甩出去十丈远,砸穿木格栅径直飞出屋去落在院中。
只老人没料到苏羽之顺势滑了出去,半空中却直落一掌击穿地板,扣住断口使个“鲤鱼甩尾”,将身子拨转过来,随后落地。滑行的惯性仍未消失,苏羽之四肢着地呈半伏状,足弓顶起,脚趾用力抓地,同时双手改爪,硬是抠进地板缝隙中去。退了丈许,竟生生停住。而地板上赫然两道深深的抓痕,似被野兽刨了。
“嚯嚯!”屋子中央的老者缓缓站起,转过身来,脸上居然正笑着,亢奋如虎,贪婪如狼,阴狠如蛟,“会武功的。你不是寻常的大夫,不,你不是大夫。那么老夫可以无所顾忌地杀你了!”
话还在原地,人已瞬息闪在眼前。苏羽之从没有感受过如此的威压,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灭顶打下,膝头不由得弯了,要匍匐在地不敢违抗。
——慑魂罗刹护法
武学分内外,内功讲心法,气行周天,撑起了精神,也替换了命数。所以内息是有性格的。有的霸道有的温厚,有的刚正有的阴柔,有的越养越雄浑,有的伤彼也伤己,人不同气有别,正邪善恶分明。
武林争胜,内家高手未必需要明刀明枪动起手来,各自催动内息际会风云里,一如宝斋里古董过堂亮相,行家里手一眼便知。真正的“斗气”!
不过也有专修出气来结幛迫敌的。据说本朝□□皇帝当年夺天下,身边随一员禁卫少将,可凭一人提刀直入敌阵,过处人畜莫敢阻,如入无人。后世传呼其神,言那是魔神将军,主杀伐,眼中聚戾气,故而,一眼“慑魂”。
“杜家功名深藏,罗刹魂却从未磨灭呀!”苏羽之在强大的威势里抗争,硬撑起半边肩膀,仰起头来。即便生死交关,他仍然可以笑对。
老家主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俯视地上的挣扎,笑容里不存一丝怜悯。
“连‘罗刹’都知道,你更有死的必要了。临死前要不要交代一下你的身份所属、幕后主子?那样的话老夫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呵,”苏羽之嗤笑,“我说的,你敢信吗?”
“喔,对的!老夫忘了,你是一个满嘴胡言恬不知耻的庸医啊!那么不说了,死吧!”
汹涌的能量自周围压进来,挤压着苏羽之的身体。他仿佛听见了骨骼发出的悲鸣,血液无法顺利回流到心脏,空气进不了肺里。他喊不出声来,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暧昧模糊。
“爹,不要!”
苏羽之不知道是什么消亡了那股澎湃的内力,只感觉一瞬间可以呼吸了,有人抄住他的腰带起来,掠到了别处。
是屋外的院子。
“二、公子……”苏羽之终于看清了身边人的脸,意外之余很是感激。只是谢意尚不及说出口,耳中乍起一身爆喝:“逆子,竟护这庸医!”
缓过些许,苏羽之抬头看前方,那个身形暌违的老者披发赤足站在檐廊上,两眼充血。
杜二将刚能站稳的苏羽之推在身后,苦苦哀求:“爹息怒!先生纵不能使您宽心,何以杀之后快?人命关天啊!”
老家主双目鼓出,大似牛眼:“庸医留在世上只会害人,何况他不是大夫,他是敌人,是潜入刺探的细作!”
杜二力争:“先生是孩儿亲自去请来的,绝不是细作!”
“他说得出罗刹。”
“那是孩儿告诉他的。”
老家主怔住,随之更怒:“竟与外人谈论杜家秘辛,简直混账!”
怒不可遏的老家主提掌奔来,直拍杜二胸前。他竟不避,直直受着。只是那一掌并非为了打他,到了身前屈指一握,揪住了前襟。老家主将儿子提到眼前,喷出一口恶毒:“祖宗家法自己去领!”
言罢将他往边上一丢,又奔苏羽之而去。
杜二岂如他意?跌出去时已抬手握住老父手腕,落地借力将他拉住。足下踏一步格在老人膝弯,手肘绕上来缠住老父一臂,口中疾呼:“先生快走!”
老家主盛怒:“逆子,敢还手,滚!”另手抬掌拍他肩头。
这时候,苏羽之已大体恢复过来,不退反进,抢上来格住老家主这一只手。
双臂受制,老家主气急,面上看着愈加凶神恶煞。提气振臂,径直将两人弹了开来。苏羽之足下未稳,老家主手已抓向他肩头。勉强抬臂挡一挡,终究没能完全避开,叫人捉住了衣襟。他横下心来卸肩矮腰,足下旋了一个“地陀螺”,直接从老家主腋下钻了出来。
就听“撕拉”声响,苏羽之一身布衣被扯作两半,半边攥在老家主手里,半边在肩上挂着晃晃悠悠,风一吹便滑落,一时裸了半身。
“你!”杜二张口结舌,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苏羽之站在杜家两父子中间,面向杜二背朝老家主,前后看见的,都是残破。苍白的身体上可见些许肌肉的线条,左腹部一道横切的疤痕,后背上则似被千刀万剐过,细窄的伤口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唯有右上臂靠近肩膀一块焦斑,应是火烧而来。这一副原来纤瘦单薄的躯体,因了这些伤疤反显露出峥嵘,也愈加挺拔有骨气。
“哈哈哈,身经百战!好!”老人气往下沉,压住一双赤足陷进土里,双臂拨个“钟离抱怀”,聚拢出一团气海,“是不是细作,生死里分晓!”
气海推出,风月失色,草木灰飞,满目疮痍。
苏羽之回身起势,杜二比他更快,挡在他身前展臂若沧海揽月,气吞万象。
——慑魂百鬼夜行
鬼蜮对凡人来说是绝对的黑暗,百鬼结阵,沿途将一切生机卷入人鬼殊途的边界,生不知死不知,消失得不着痕迹。
这一番鲸吞,杜二却将老父的攻击尽数化入自己的气泽里,内息中搅动,气与气冲突后融合,一道打上天去。
“不肖子,助贼人,杜家百年誓守,容你觊觎?狼子野心,当诛!”
老家主不再拼内息了,拔足提拳,实在打了过来。
一道身影自杜二身后升起,半空中双手八子齐齐打出,都奔老家主身上要穴。
苏羽之的轻功和暗器,不啻为巧取的奇兵。
老家主拳风很飒,并不变招,迎着石子一道打,直中在杜二腹间。苏羽之出手原意不过阻他一下,化解凌厉,好让杜二脱身,所以只临机拾起了几粒石子,并未打出金针。他和杜二都没料到老人的固执会是这般蛮横不讲道理,更加连亲生的儿子都不肯高抬贵手。生生挨下一拳,杜二直朝后摔飞出去,半空中硬旋身,减了去势,滚地翻身爬起,喉间一窒直呕出口血来,膝头一软单足跪下。
岂知,老家主紧接着又投过来一记气弹,竟是痛下杀手。
“住手!”苏羽之来不及挽救,索性掠身过去,扑在杜二身上。
杜二扶着摊靠在自己肩上的苏羽之,脸上满是他口中喷出的鲜血。
“为、为什么?”杜二看着老父,眼中只是陌生。
那一个老人兀自站在天地间,如魔神一般冷酷地嘲笑。
“呵呵呵,逆我者都该死!你们都去死吧!老夫会将你们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