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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东跨骑着直接往树枝上一趴:“我睡觉不翻身,不会掉的。”
暗忖东东是嘲笑自己睡相不老实,西西皱了皱鼻子,故作生气不理他,躺下睡去。不一会儿,就传来轻轻的鼾声。
她真的太累了。
东东也很累,可还想着替西西守夜。奈何撑了没多久,到底敌不过睡意,挣扎几下也终于完全合上了眼皮,睡沉过去。
这是一场无梦的酣睡,东东甚至隔了好久才听见嘶声的叫喊,隐约是在呼救。
揉揉惺忪睡眼坐起,东东猛然发现对面的西西不见了。再往下看,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你还有心情笑,快救救我啊!”
很有自知之明的西西果不其然睡觉翻身,从横枝上掉下去了。那么粗的树枝,这得是打了个滚才能翻落吧!也不知道她梦里忙活啥,居然这般武腔。幸亏有东东的腰带吊着,不然犹在树下盘桓的豺狗可算守株待兔终偿所愿了。
腰带到底是织物,西西又拼命挣扎了许久,眼看着应是撑不住的。东东忙趴着往前挪到西西上头,伸手捞住腰带往上提。可他一个小人儿,能提起几两来?西西又好吃,养得珠圆玉润,试了几次提不动,东东便转而挪到横枝尽头,顺着树干爬下来,向外伸手去够西西的手。
捉是捉到了,可如此怪异地牵手后便再无法移动。于是西西一条腿挂在腰带里,两只小手抓着东东,以一种堪比玉体横陈的姿势悬在半空,怎么看都显得滑稽。
东东没有心情笑,他教西西:“你试试再挣挣,看能不能把结挣松了?”
西西小胖腿又努力乱蹬乱踹,奈何东东打的结太紧了,又无着力点实在很难挣松。反而把西西累够呛,手臂这么伸着也很酸,她便气馁:“完了,我要变成风干肉了!”
东东沉吟一下,忽认真道:“你变不成风干肉的。”
“为什么?”
“因为你胖,油多。这林子里潮,你会滴尸蜡,最有可能变成湿尸。”
西西骂了声娘——东东相信这脏话是跟谷奕人学的,大叫大嚷:“谁胖啦谁胖啦?晴阳哥哥都说了,我这是富态,富态!东东大坏蛋!”
骂着更来气,手舞足蹈腰肢乱扭,恨不得立即过来揪住东东胖揍。东东捉着她的手很是辛苦,好几次几乎脱手。争执间,就听“滋啦”一声,西西止了叫骂,缓缓抬头看腿上。那一条缠人的裤腰带居然撕裂出一道口子,一点点,一缕缕,断开去。
“啊啊啊——”
西西划着抛物线荡落下来,重力扯得东东也几乎离开树干跟她一起摔下。万幸,西西的摆荡及时停了下来。因为她撞到树上了。
“呜呜呜,臭东东,故意激我!呜呜呜,还好我肉厚,不然就撞死了!呜呜呜,我要告诉豆蔻姐姐,让她给我报仇!”西西边哭边跟着东东爬回横枝。
跨骑坐好后,东东还俯身过去拉她,一个劲儿道歉:“妹妹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哭了,爹爹说过,越哭越疼的。”
西西呛风,咳了几声,便稍稍收敛了哭声。捉住东东手欲翻上去,却猛地停住,一只脚勾在横枝上,眼直直望着东东身后。
东东狐疑,正要扭头去看,西西惊叫:“别看!”随后面对东东不解的神情,好像怕人听见似的压着嗓子极小声吐出一个气音:“蛇!”
东东背上一凛,缓缓坐直了,用手示意西西慢慢放下脚,不要上来。
也许是经过提醒后刻意的留心,东东恍惚听见了身后蛇鳞在树枝上刮出的沙沙声,蛇信子伸缩探询,循着气味缓慢向自己蠕动过来。他甚至闻到了蛇身上独有的腥臭气,透着阴冷腐败的恶心。
直到那一方沉重的头颅撘在肩上,东东才意识到那竟是一条只在书上描绘过的大蟒。无毒,却痴缠,力大无穷!
“别动!”东东阻止要再次上来的西西,坐得笔直,一动不敢动,“它可以很快的,你的动作必须小,慢慢下去。”
西西急疯了:“那你怎么办?”
东东眸色落在西西眼中,有超越年龄的沉静:“它一下子吃不下两个人的。”
了然话里的诀别,西西骤然发动,鹰笛吹响,召唤着隼鸟扑击而下。
蟒皮不同于豺狗皮,滑腻有韧性,长空一击未得手,反触怒了大蟒。它快速滑过东东肩膀,用下半身将他缠紧,另半条蛇身坐在了东东肩头,高昂起蛇头,嘴大张,以为恫吓。
西西翻了上来,抱住蛇尾就扯,哭着骂:“混蛋畜生,放开东东!大害虫,去死!”小丫头掰不动蛇身分毫,气急张嘴去咬。一口粘液裹着腥臭涌进嘴里,西西打了个恶心,直吐舌。又不甘心,想起怀里揣有防身的窄骨刀,是以前姑父一家来探亲时豆蔻姐姐送的。据说乃狼骨磨制,边缘不算锋利,斩瓜切菜却不在话下。今次拿来刺蛇,不知效果如何。顾不了许多,西西摸出骨刀用尽吃奶的力气扎向蛇腹,居然不滑手直刺了进去,登时腥味弥漫,比刚才留在嘴里的味道还要难闻。
大蟒吃疼,缠住东东的身体略有松弛,冷不防一尾横扫,正中西西腰上。她反应不及,径直从横枝上摔落。
惨叫声还在喉间,人已被捞住。
西西望着悬空的脚下不见头的黑暗,如临深渊。举目向上,看见了死死抓牢自己的小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哥哥伏在横枝上,大蟒将他与树枝一道重新缠绕,一点一点勒紧了。西西看不见东东,不知道他此时脸上的表情究竟怎样惊恐绝望,唯有这条垂下来的手臂还是温暖的,手指用力再用力攥紧,似倾诉,誓死不放。
鹰哨时断时续,西西哭得吹不出一声完整的长啸,眼泪从仰望的眼角直落树下,融进夜色里。
长空在夜色里向上攀爬,折身,尖啸着俯冲。爪子一次次划过蛇头,尖利的喙寻找一切空隙叼啄蛇眼,这尾隼鸟如不惧狼嘴的金雕一般,英勇地想要封一次蟒口。
相握的手开始松懈,西西感觉东东的生气正在远离,抛下自己,去往传说中的彼岸。她将鹰哨含在嘴里,用双手去捉住东东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将生命挽留,远离忘川之上的奈何。
树下的豺狗也莫名兴奋起来。好像它们也知道此处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屠杀,即将有残羹落下祭它们的牙。它们嚎叫,乱吠,绕着树奔跑,宛如享用饕餮前的欢舞,喧闹嘈杂。
西西的手也快抓不住了。眼泪凉凉的,不知是哀悼东东的舍身,还是即将到来的自己的死亡。
“都是我不好!”西西将致歉作了临别的遗言,“如果有下辈子,我还给你当妹妹。因为,东东是世上最好的哥哥。谢谢你保护我,哥哥,再见了!”
张开的手似羽鸟展翅,坠下了深渊。
耳畔的风向上去,呼呼声里居然没有了兽鸣鸟啼,显得平静。甚至,还会有温暖环抱,感觉就像睡在父亲的怀里。
父亲?怀里?
——西西睁开眼,看见一张万分熟悉的面庞。
“阿、爹……呜哇——”
晴阳抱着西西落地,立即倒纵出去,蹲身伏下,拾起几枚石子扬手打出去。就听一记呜咽,有活物折身而逃。
不远处响起落欢的呼喊:“沈爷,这里有我!快找东东。”
晴阳低头焦急问西西:“东东呢?”
西西一震,尖叫:“树上有大蟒,哥哥被缠住了!”
闻言,晴阳大骇,起身前掠,不料斜刺里冲出几匹豺狗挡路。
“找死!”
他挥拳照着迎面而来的那一只就打,含劲的拳头譬如大棒,直将狗嘴里的犬牙都打崩了。抬腿侧踢,又踹飞一只。有蠢笨来不及跑的,被晴阳一把抄住咽喉,指间用力便将喉骨捏碎,连声呼号都没有就咽了气。
如此凌厉,奈何豺狗势众,居然越打越多,急得落欢大骂:“大爷的,这是捅了豺狗祖宗祠堂吗?怎么杀都杀不完?”
晴阳更急:“东东在树上,有蟒蛇。西西交给你,快!”
落欢本有伤,身上疼,打也不顺心。只听晴阳一说,立即发了狠,不打也不闪,迎着豺狗一路硬闯,直撞过来。晴阳看见了先吓一跳,只见他肩头挂着一匹不松嘴的豺狗,半身是血。
揪住豺尾直扯下来,臂上运劲往地上一抡,打死了豺狗,落欢跌跌撞撞过来接住西西,喘着粗气跟晴阳说:“快去!”
晴阳两难:“你一个人,如何应付?”
“人都杀过,豺狗能有人恶?孩子我一定给你护好,快去救东东啊!”
“可……”
“我来!”
骤来的人声,余音散在半空中。循声追索,看见一袭黑衣在风里翩然,好像一尾巨大的雨燕,回旋着直上夜空。
晴阳认得那身法:“陈掌柜?”
天空已显出黎明的深蓝,晴阳看见陈碣脚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又借力往上腾,很快便到了粗壮的横枝上。大蟒缠着树和人,轻易不肯舍弃。陈碣没有硬扯,只揪着蛇头暴打,同时足下运劲用力蹬那节横枝。千钧的力量竟叫生长百千年的老树抖擞,横枝震颤,发出嗤嗤咔咔的悲鸣。
最后一脚踏下,桶粗的横枝应声而折,人与蟒连着沉重的木头一道自天上降下。
晴阳和落欢急急退避。只苦了底下的豺狗们,倾巢而出,却遭灭门。一根横枝压下,砸死砸伤豺狗过半,哀鸿遍野。躲过一劫的早已四散奔逃,顷刻间跑光了。
“东东!”
“姐夫!”
如此高度,有死无生,晴阳和落欢赶忙奔近查看。扒开杂草和枝叶,却只得一具蟒尸,哪里有陈碣和东东?猛抬头看去,一具黑色的影子捉着孩童手臂,直直垂挂在另一条枝桠上。原来重击下蟒蛇已晕厥,蛇缠有松懈,陈碣在横枝即将断裂之时捉住东东留在外头的手臂,趁势跃去了近旁的枝桠上,躲过一劫。真真好险!
然而此处也无立足之地,陈碣将东东提上来搂紧在怀中,看一下四周再望一眼底下,竟松手背朝下直直坠落。
“不可!”
晴阳把西西往落欢怀里一塞,掠身迎上,预备半空里接陈碣一把。不料眼看着要相撞,陈碣硬是空中翻身,把东东放进晴阳怀里,轻轻一笑,单掌在他肩头按了一下,借力腾了腾,翻身横滚,落向别处。
御气而下,晴阳抱着东东踉跄几步终究站稳。忙看陈碣,他却是落得狼狈,合身撞进草地里,又滚出去好远才卸了冲击力,将将停下。伏地欲起,忽按住肩后又栽了下去,无论如何起不来。
“姐……陈掌柜!”落欢不顾自己的伤势,抱着西西拼了命跑过去,伸手一把扶住陈碣。晴阳也涉草过来,伸手捏住陈碣腕子探了探脉。
“还好没伤着气。你的老伤不止腰这一处吧?”
陈碣一头汗,忍痛反问:“东东?”
晴阳感激一笑,将孩子抱给他看:“多亏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小儿面色还青,呼吸却稳下来。陈碣松了口气,笑容自嘲:“那可千万别有报答的一天,日子平安最好。”
“是,希望能平安!”
听出晴阳话里的弦外之音,陈碣推开落欢的搀扶,自己搭住晴阳肩膀,缓过气来,眨了眨眼道:“有话回去说。”
晴阳点点头:“是有很多该说的。”
相扶相携着起身,走在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三)远来客
一行人穿过山林回到进村的土路,其实走得并不顺畅。
虽说天色大亮行道不难,奈何陈碣旧伤复发,背疼得几乎走不动,整个人便是挂在沈晴阳肩上。落欢也好不到哪儿去,肋上骨伤未愈,再添豺狗的爪痕齿印,一路走一路淌血,手里还抱着个西西,喘得跟牛似的。晴阳则是一手抱儿子,一手拖着陈碣,半路出家跟冉云学的一点儿内功修为,那时候也耗得差不多了。三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孩子,走得比妇道人家还慢。
多亏隼鸟长空先一步飞回去报信,领着已回到医馆汇合的沈嵁、谷奕人迎出来,不然非得坐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路上歇过午时去。
应是受了惊吓,西西一路都没有说过话,伏在落欢肩头乖得如羊羔子。见了一众相迎的人,她也不招呼,只挑了素日最亲昵的谷奕人换手。过肩后依然默默伏着,默默环住对方脖颈,紧紧地,不愿松开。
没有玩笑,更没有提问,大家默契地缄口,一道回家去。
进门只听见檐廊下焦急等候的槐真一声泣唤:“西西!”
领头进门的谷奕人抱着西西走过来,怀里的小人梦中惊醒般猛抬头,回身望着槐真,眼泪一瞬涌出,依依伸过手去,喊了声:“娘!”随即哭了出来。
槐真急忙将孩子接在怀里,又摸又亲,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眼泪不断,以为倾诉。
她望着后面走进来的晴阳,怀里的东东还在昏睡,一家人又聚在这片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