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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那天上的日后正足,可仍有风从她耳畔掠过,吹得那衣鬓飘飘,锦离不禁微微打了个寒噤,香兰心疼道:“奴婢去给姐姐添件衣裳。”待香兰回去取了件云缎披风披在她肩上,她冲她笑了笑,说:“咱们走吧。”
香兰自上前引了她行至锦绣宫,远远瞧见内官簇拥着御驾往长信宫的方向行去,脚下更像是坠了千斤石头挪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一抹身影消失的无踪无迹。香兰瞧着心疼,张了张嘴却只喊了声:“姐姐。”
锦离乌沉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凄苦,旋即温和下来,笑道:“方宁姐是皇上的妃子,如今又抱恙在身,自然该去看她。”声若蝇语,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香兰担心的又喊了声“姐姐”,锦离转过身来,道:“我没事,既然方宁姐有皇上照顾,那咱们改天在来看她。”
见锦离已经离开,香兰赶忙转身小跑几步跟上她的步子,没走几步传来一阵嬉笑声,锦离有些好奇凑上前去,见是一年方八岁的孩童与一群宫人在假山处玩捉迷藏。那孩童用一锦帕蒙住了双眼,看不出模样,但从他穿着服饰上看去,不难猜出他定是哪位妃子所出。锦离正暗暗猜测着,不料怀中一暖,已被孩童抱个满怀。
香兰早已吓得面如土灰,那孩童依旧紧紧的抱住锦离,得意的说:“本公子说过一定会抓到你的,哈哈……”说罢将帕子一摘,见不是要抓之人,不由一惊,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问:“你是谁?”那些宫人此时也都小跑上前跪在他面前,磕头道:“公子恕罪,奴才这就轰她们走。”锦离心知已经猜中他的身份,缓缓行礼道:“奴婢扰了公子雅兴,还请公子恕罪。”
那孩童突然上前拉上她的手,稚嫩的说:“宫娥姐姐,我要你陪我玩。”锦离低下头,对上他那一双乌黑的眸子流光溢彩,胖嘟嘟的脸上半分看不出那个人的影子,却甚是可爱。锦离问:“那要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孩童点头答:“胡亥。”
胡亥乃胡姬所出,是嬴政的第十八个儿子。对于这些锦离自是知道,见胡亥对她并不陌生,而她倒也喜欢这个孩子,于是温和道:“姐姐带你去日月宫可好?”胡亥喜滋滋的点了个头,锦离便对香兰道:“走吧,带胡亥公子回宫。”
打那日起,胡亥时常跑来找锦离玩耍,一向冷清的日月宫倒也热闹起来,锦离更是重展笑颜。香兰也许久未曾见过她笑得这般开心,仿佛回到了初见面的时候,那时的她俨然是个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小姐,待下人却又无一点小姐的脾气。再后来,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每每盯着一处不是发愣就是叹气。
这样的主子,怎能不令她心疼、担心?
锦离知道胡亥喜欢吃梅花酥酪,早早叫香兰预备好了,果然进膳时辰刚过,胡亥就规规矩矩的在方案前坐下来,锦离先叫香兰去端了那梅花酥酪,然后又一本正经的问他:“前两天淳于先生教你的《无衣》可是背熟了?”胡亥点头道:“早就背熟了,我背给姐姐听——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见胡亥摇头晃脑的模样,锦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时香兰已经将酥酪端置上案,胡亥伸手便抓了一块塞进嘴里。锦离担心她噎到,忙叫香兰捧了茶盏递到他面前,道:“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香兰笑道:“公子,奴婢瞧你倒像是几天没得吃饭,难不成是那些奴才饿着你了?”
胡亥又胡乱吞了一块,道:“他们才不敢饿着本公子,倒是香兰姐姐的手艺越发好了,所以我才留着肚子过来的。”香兰道:“要是公子喜欢,奴婢下次再做给公子就是了,可这肚皮是自个儿,回头撑坏了肚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胡亥又自顾自的吃了几块,忽然笑眯眯的凑到锦离身边,道:“锦离姐姐,听母妃说我很快就要有皇弟了。”说着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口,说了句“我吃饱了”后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锦离姐姐,我该回去了,要是母妃见不着我又该着急了。”说罢一溜小跑了出去。
锦离又望了眼消失的身影,问香兰:“宫里又有哪位主子怀孕了?”香兰欲言又止,一想此事终究包不住,便轻声道:“是宁主子。”
锦离一怔,那乌沉发亮的眸子旋即一点点碎裂开来,只听得她幽幽一声长叹:“我也想要个孩子。”
☆、七十三章:临风无语淡生香(四)
方宁怀有身孕却是宫中一大喜事,嬴政对她的荣宠更是日渐显现出来,去锦绣宫的次数也愈发多起来,胡姬还特意从后宫拨了两名宫娥过去当差,使得后宫其她妃子无不对她另眼相待。幸好她并不侍宠如娇,从而敛去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锦离听后倒也平静如常,只仰着头眺望那一方碧蓝通透的天,忽然有几只宿鸟“扑腾”着翅膀从上空盘旋飞过,不一会儿也飞出了那深深高墙外,只余了那薄薄的白云,被风一吹也似要化去。留期许,空寂寞,入梦来,泪沾襟。隔了那楼台殿宇,隔了那千山万水,终究一场欢喜一场空。
胡亥依旧每日来日月宫玩耍,这日午时刚过,灼灼炎日晒得那锃亮的青砖地泛起了一层刺眼的白光。锦离素来畏热,躺在软榻上翻了几个身后坐起身来,香兰忙上前挑起帘子,问:“姐姐可是哪儿不舒服?”锦离摇了摇头,执起手边的纨扇轻轻扇着,只听得那扇柄下垂着的流苏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让原本焦躁的脸上渐渐安静下来。香兰捧了盏凉茶端到她面前,她伸手接过后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凉爽不少。
这时有宫娥进来禀告:“主子,胡亥公子来了。”
锦离先让他在殿外稍些等候,便起身让香兰替她梳洗打扮。走到外殿后,胡亥高兴的上前握上她的手,道:“锦离姐姐,你可否带我去锦绣宫看看?”锦离诧异的问:“你去那做甚么?”胡亥道:“自然是去看我的皇弟。”听他说完,香兰担忧的望了锦离一眼,见她却是若无其事,只淡淡应了声:“好。”
怀孕期间最易酣睡,方宁醒来时,锦离和胡亥已经在西暖阁外等了好一会子。仔细一年没来这儿,到如今却宽敞许多。朝南的白梨木缠枝案上,还搁置着今儿早内务府送来的数匹绸缎,一侧的梅华式填漆小几上置着的还有几件御赐方物。锦离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被那小几上搁置的金丝织锦方盒吸引了过去。
锦离只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正当她望着那锦盒出神之际,方宁已被阿茵搀扶着出来。胡亥不明所以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待她回过神来,从容的起身行礼。方宁见站在锦离身边恭敬行礼的胡亥,不由问:“离儿,这孩子是谁,怎么没见过?”不等锦离答话,胡亥已然恭敬道:“回娘娘,儿臣乃父皇第十八子——嬴胡亥。”
方宁自然是知道,她点点头,叫他们坐下,然后又回头吩咐阿茵奉了茶盏点心来。因为足月,她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行动略有不便,但那脸上依旧清婉动人,娇俏俊美。
坐了片刻后,方宁瞧着那日头敛去了光热,便道:“离儿,你陪我到外面走走罢。”锦离应声后起身小心翼翼的搀扶上她向外走去。阿茵早已将软榻搬了出去,待锦离扶着方宁斜靠过去,身后响起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仿佛喉咙里含着一根极利的尖刺,惊得锦离微微一震。
锦离缓缓转过身来,周围早已跪了一地。嬴政数月未见过锦离,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不由多看了眼,只觉本就瘦弱的她又清减少许,怕是上次作病的缘故。方宁忙起身行礼,余光却瞥见锦离臻首垂眉,盈盈一张秀脸上更加苍白如雪。
嬴政大踏步上前,只在锦离身边停滞一下,便走到方宁面前,扶起道:“如今你身怀皇嗣,大可不必再行这些虚礼。”方宁道:“皇上担心臣妾实实是臣妾的福泽,只是宫中人多口杂,若被以讹传讹到姐姐们那去,那臣妾这莫须有的罪名可要坐实了。”嬴政笑道:“依你就是了,只要不会伤了朕的皇儿。”又叫众人:“都起来吧。”众人起身后,嬴政又对胡亥道:“亥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胡亥上前行礼道:“回父皇,儿臣随锦离姐姐一同过来,只想看一看儿臣的皇弟。”嬴政“嗯”了一声,见赵德将御榻搬出来后,他坐过去,神色平和道:“难得如此热闹,倒也不必拘束着,依旧原样便罢。”
众人皆应声:“是!”方宁上前携了锦离挨着自己坐下,这时胡亥走到嬴政面前道:“父皇,儿臣想和他们玩捉迷藏。”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嬴政难得高兴,也就欣然应允下来。胡亥先谢了恩后,便招呼了香兰、阿茵及其他几名宫人,反正已有嬴政的口谕,众人也都兴致勃勃的陪着胡亥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方宁望着嬉笑的胡亥沉思片刻,道:“离儿,你为何与他走的这般近,你可知他的母妃就是胡姬?”锦离本定定的瞧着他们,听方宁如此说,倒也点头道:“方宁姐,他还只是个孩子,若是胡姬做了什么,也与他无关。”经过数日相处,锦离只觉得那孩子温文无害,仿佛清晨的露珠般晶莹剔透,叫人忍不住去呵护。
两姐妹又唠了好一会儿,方宁觉得有些乏了,便由锦离扶着向嬴政请辞退去。突然一个转身不及,锦离已经摔倒在地,只听得耳边痛苦的呻吟声。众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愣在原地,倒是嬴政最先反应过来,冲到锦离身边,一只手斜剌过来却是将她拽到一边,然后又小心的抱起方宁,冲赵德道:“赵德,快去传卢生。”声音因急促已经变得尖锐起来。
众人回过神后忙簇拥着嬴政进至殿内,锦离仍旧躺在地上惶惶望着那一滩血迹,仿佛开在地上极艳的一朵花,衬得那青石砖上格外刺眼。显然她还未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良久,待得回过神后,低头看过去,见那凝霜皓腕处不知何时多了点点淤青,却又不觉得疼,好像那淤青本就素来浑成一般。
☆、七十四章:临风无语淡生香(五)
方宁的孩子到底没能保住,片刻,殿内传来了她歇斯底里的呼喊声,那声音凄厉绝望,每一声都像是一把极锋利的匕首刺穿耳膜凿在她的心上,那淋漓着的鲜血再一点点攒入四肢百骸,使得那薄弱的身体如同残破的布偶般失了气力。
香兰慌着小跑几步上前扶起锦离,哆哆嗦嗦的叫着“姐姐”,便欲引了她回宫,不料手上一疼,但见锦离死死抓着她的手,因力气极大,她的小指甲已经深深陷了进去,旋即有血滴子渗了出来,疼的她秀眉紧蹙,只得哄道:“姐姐放心,卢大人医术了得,定会保了宁主子母子平安,咱们回去吧。”锦离却恍若未闻,只呆呆的望着香兰,半晌,方才点一点头。
此时整座锦绣宫已忙作一团,无暇顾及她们。香兰引着锦离出了锦绣宫,不过短短一段路程,锦离竟走的十分吃力,只觉得喉咙内有一团火,似要将她整个人灼烧起来才肯罢休。忽闻身后有窸窣声传来,落足却是极轻。锦离转过身去,见卢生着一件素白大裳,那如刀刻斧斫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香兰上前盈盈施礼:“奴婢见过卢大人。”卢生略略点头,道:“香兰,你先下去吧,我与你主子说几句话。”香兰应声退去后,那些想要问的话还未问出口,却又被他咽了回去,只低声道:“离姐姐,你还好吗?”
天色渐渐深下来,但见天际边一钩银月衬着薄薄几缕淡云,那清华如水照在她淡青色纱衣上宛若芙蓉般清秀可人,那凉风徐徐,却吹得她微微一凛,雪白皓腕上隐隐一丝疼意入骨,低头看去,原来是那痕新伤。这会子倒疼了起来,只见她额际间冷汗涔涔,如沐一场大雨。幸好天色晦暗,瞧不出她脸上是何神色,只听她问:“方宁姐怎么样了?”声音嘶哑粗噶,倒像是很长时间未曾说过话般。
卢生道:“姐姐安好,只是——孩子没能保住。”
没能保住……到底没能保住。她心下一惊,只觉得那纤纤素手又冷了几分,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方宁姐,对不起。”卢生实在不忍她这般自责,于是道:“发生此事实实大家意料之外,但姐姐受孕却是意料之中,离姐姐大可不必自责。”锦离神情恍惚,卢生道:“不瞒离姐姐,这次我随师父进宫便是想寻了机会带你们出宫,只是那日我对姐姐提起此事时,却被她一口回绝了,她说她是皇上的妃子,只能留在宫中,姐姐素来性子执拗,更是强求不得。只是皇上待她如何,我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