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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锦离随着一小部分卫士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抬头望着炎炎烈日,嘴角因干渴生起了豆大的水泡,她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袖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她周身的卫士虽同她一样累的精疲力竭,但她毕竟是女子,自然比他们更容易乏累。
此时他们已经过了雍地。
正当锦离快要坚持不住时,前方又响起一声尖细的声音:“停,原地休息。”话音未落,除去圣驾前的亲军寸步不离的守在御辇两侧外,后面的卫士早已找了处阴凉的地方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半倚着休息,有的连动都懒得动,干脆躺在地上眯起了眼。
锦离也找了棵粗大的榆树靠了上去,喉咙里仿佛有团火在燃烧,难耐之际她只得紧闭双眼避免炎日带来的眩晕。刚阖上眼,蒙毅近前来倚树而坐,将手里的缂丝金皮水囊递到锦离面前,道:“喝吧。”
锦离正捱不住见蒙毅主动递过来,也就道了声谢接过水囊仰头一饮而尽,水囊里盛的是月清池的水,甘甜香醇,实为沏茶酿酒的最佳原料。锦离喝的急促,但入口的清凉仍旧让她为之一振,唇角的水泡也在樱红的唇上欢呼跳跃。
烈日当空,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照在地上形成斑迹驳驳的一片,蒙毅抬头望了望日头道:“虽至春时,但今日的日头正值,估摸着还要再走上三两个时辰。”
锦离将水囊递还给蒙毅,道:“刚才听你的侍从喊你将军,你是个将军?”蒙毅接过,道:“上至祖父下及家父兄长都是为我大秦立过功的大将军。”语气里带着骄傲,继续道:“其实,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像父亲及哥哥一样驰骋沙场,报效国家,可惜,被皇上封了个文官,过得了闲散日子。”
蒙毅的祖父蒙骜、父亲蒙武都是秦国著名的将领,为秦国攻城略地,出生入死,夺得了几十座城池,为嬴政统一六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就连他的大哥蒙恬也被嬴政封为将军驻守边疆镇压匈奴,嬴政因着他具有文才韬略便将他留在都城封为文臣,官拜上卿。但,心中的苦闷又有谁人知?
锦离拾起脚边的一片翠绿树叶,放在精巧的鼻翼上轻浅一闻,眉心浅锁,道:“还以为会有香气,真难闻。”说罢将手里的叶子丢在地上,努努嘴:“当个文官有何不好,出则参乘,入则御前,最重要的是不用流血牺牲。”
她确实不懂蒙毅为何愿意上阵杀敌,在四野未归一之前就已经看过太多的无辜人流血牺牲,方宁的父亲曾经就是将领杨端和麾下的一名小小的卒士,在秦王政十九年攻打赵国时便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她是打心眼里排斥战争。
看到锦离这般表情,蒙毅不由轻笑,问:“你倒是个有趣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锦离象征性的施了一礼:“回将军,奴才名唤洛锦离。”蒙毅对锦离刻意规矩的样子嗤嗤一笑,道:“行了,我看你也不是个规矩人,不用这般拘礼了。”
午后正是容易疲倦的时候,锦离刚要阖上眼打个盹,前方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看到锦离极不情愿的样子,蒙毅先比她提前一步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说:“依着这速度,天黑之前便能赶回咸阳,你同他们走在后面不易被发现,等到了咸阳,我再让小星子送你回去。”看着走远的蒙毅,锦离这才起身重新回到卫士当中。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刚过酉时便已经进了咸阳境内。因为提前有虎贲军开路,方圆百里空无一人,各家各户也都紧掩着门,生怕惊了经过的銮驾。街面上偶尔过来三两个醉汉不等靠近就已经被巡逻的虎贲军推搡着走了,更有甚者被抓了去,直到确定冗长的街道再无障物后,他们才训练有素的立于两侧恭迎圣驾。
嬴政的御辇进入城门时,各个轿前已经亮起了琉璃风灯,在前方引路的京畿卫每人手里高举一把燃着的火把,一时间整条街道亮如白昼,漆黑的夜空更像是落日晚霞,璀璨夺目。
蒙毅骑在马背上,身上的堇色的祥云织锦长袍在皎月清亮的夜色里仿佛一大团星云,他回身看了看,想要借着月色辨认出那柔弱的身影,碍于她身材娇小最终没有寻到。他冲身边的小星子打了个手势,小星子见后迅速上前。
他神色依旧淡然若常,道:“小星子,待会儿你寻个机会把刚才那人送回家,定要谨慎些,莫要引起旁人注意。”小星子应了个“是”,调转马头。蒙毅又叫住他,道:“告诉她,若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府上找我。”小星子又连连应声“是”便朝着后面的卫士队伍赶去。
看着进了城门,锦离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脚下也不由的加快了行进的步子。她又左右瞧着,正瞧见小星子骑着马打前面过来,朝她使了个眼色,锦离想起蒙毅途中休息的时候说的话,也就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因为是走在最后面,这些卫士又大多数是蒙毅的部下,并不会令人起疑。
待锦离刚走进,小星子伸出手电石火光间一把将她拉上马背,才道:“将军命奴才送公子回家,公子坐好了。”说着松了松手中的缰绳,扬起手里的鞭子一挥,脚下一蹬疾驰而去。
☆、第八章:心逐碧草摇清风(五)
时值四月,满院的兰花簌簌绽放,花瓣展向四方,在阳光的照耀下使得庭院青白片片,白光耀眼,微风一过散发出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锦离随意的伏在赤漆长案上,手边是清晨拈来的兰花,片片花瓣被她散落在案上,指尖还遗留着浅浅的香气。连着数十声叹气后,婢女云儿推门进来,看到锦离可怜兮兮的模样后掩嘴一笑,道:“小姐,看你现在的样子倒真成了小怨妇。”
话犹未落,俊俏的脸上已堆起了怒气,锦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你小妮子告的状,不然爹能关我一个月禁闭嘛。”这一个月来锦离已经埋怨她无数次,云儿早已习以为常,道:“这怎能怪奴婢,老爷这也是为小姐好,谁让您自个不安份。”说着走到长案旁将案上的兰花收了去。
那晚被小星子送回府上,朱漆大门似一道高墙紧掩着,她同日常一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用力的敲了敲,没几下朱漆大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满头银丝,脸上沟壑层层,见是锦离回来后不由的嗔怪了几句。
老人是洛府的管家,从小看着锦离长大,早已将她作为自己的孩子般疼爱,而对于锦离三天两头的闯祸和女扮男装更是习以为常。
锦离本想回到自己的闺阁中去,却在路过洛老爷书房时,隐约看到书房内跳动的烛火,她脚下一紧,停了下来,抬眼看去,那漆黑的眸子在满天星夜里越发璀璨,又回过身问向管家:“爹回来了?”
“今儿一早回来的,还问过下人们你去了哪里?”管家的语气尽管平和,仍掩盖不住担忧。“那爹已经知道了?”锦离似是不确定的问。管家叹了一口气,道:“怕是知道了,老爷问完后大发了一通脾气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一整天了,连云儿丫头进去送饭都被赶了出来。”
“爹把云儿姐姐赶出来了?那我进去看看。”锦离看着透过窗纸上发出的昏暗烛火,清丽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担忧。“小姐。”管家还欲说些什么,最终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锦离身上的藏青色长衫提醒道:“小姐,您还是先换下女儿装再进去吧。”
锦离听话的回到闺阁找了件时常穿的碧荷散花纱衣,梳了个轻便的发髻,又吩咐云儿到厨房做了碗粥,准备齐全后这才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洛老爷的书房。
书案上明销烛台里的烛火发出的昏暗光芒仿若萤火,灯下的男子正一手拿着书简一手纸着毛笔在上面写着账目清单,辨不出脸上是何表情,听到有人进来后,眉宇紧锁,问:“可是小姐回来了?”声音浑厚有力,锦离步调轻下来,低声喊了句:“爹。”
听闻女儿的声音,洛老爷这才缓缓地抬起头,一贯的慈眉善目变得严肃起来,问:“听云儿说你去雍城了,去那做甚么?”锦离从未见过洛老爷一派严肃的样子,心下一慌,只得老老实实回答:“见方宁姐。”
锦离将手里的粥碗端置洛老爷面前,洛老爷又随手推到一边,道:“又是方宁。”语气里夹杂着些不满:“她倒是自个儿进了宫,留下孤儿寡母无人照顾,我看啊,你迟早要被她拖累。”
洛老爷自见到方宁第一眼起就不喜欢她,总觉得她不似平常人般安分,这些话早已和锦离说了无数遍,可惜锦离是个善良且执拗的丫头,只要她认准的事纵使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果然,锦离听闻洛老爷又如此说不免有些生气,清亮的眸子借着烛火发出一丝幽暗的光芒,道:“方宁姐进宫也是为了给她娘治病,你怎可以这样说她。”
洛老爷心知这次亦不能说动她,只得在一旁暗自叹气。
那天过后,洛老爷怕锦离再闯出祸来便将他禁足在家,命他五日内不得出府,只是没过几日方宁的弟弟小包就来到府上,小包因是府上的常客自然出入方便。锦离瞧见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单薄的衫子穿在身上松松垮垮,脸色蜡黄,声音更是沙哑生涩。
锦离通过小包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得知他娘已经大不行,也就顾不得洛老爷的禁足令,拉起小包瘦小枯干的手就往他家奔去。
小包家住西城一带,宫室卑庳,屋内更是粗饰简陋,大小不过十平米,除了一张床一张破旧的方案外,堆在墙角熬药的药罐及几副药草成了全部的家当。榻上的老妇人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眸子暗淡无光,好似黎明前烛台里的垂下的烛泪。
锦离自小便失去了母爱,多半的悠闲时光就是在小包娘身边度过,所以对她更是有一种亲情在里面,看到这里随即泪水溢满眼眶,而立在身后的小包早已是泣不成声。
小包娘已是大寿将至,临终前将小包托付于锦离,又将她连夜缝制的出嫁时穿的瑰红霞彩领花喜袍交给锦离,让她一定要亲手送到方宁手上。
☆、第九章:疏花冷落澹含娇(一)
小包在锦离及洛府上数名下人的帮助下置了口棺木算是厚葬了他娘,知道他娘一直很想爹,如果不是念及年幼的他,恐怕早已追随而去,所以在下葬时他要求让他娘与爹一起合葬。
小包跪在墓前深深地磕了下去,红肿的眼睛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泪水,他告诉自己以后不许在流泪,他还有方宁,他唯一的亲人,他要好好的活下去,等着方宁出宫那天,好让他们姐弟俩团聚。
自那日回来后锦离就把小包带回了洛府,对于小包这孩子洛老爷还是喜欢的,他见小包手脚勤快,为人厚道,又不多说少道,遂有意栽培。但对锦离私自跑出府去又大发一通脾气,也将禁足五日改成了一个月。
小包除了替洛老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外又喜欢上研究药理,每至饭后都会背着药篓去后山采药,也只有这时候是锦离活动的范围。
窗外有丝丝凉风吹进来,碧青的纱子像在风中摇曳,窗外有人影慢慢靠近,随后靠近窗子,隔着窗纱听着里面一声大过一声的叹息,道:“离姐姐,老爷让你去书房一趟。”
伏在案上的锦离听闻小包的声音,直起身子对着窗外的人影道:“这就来。”说完站起来,迈着轻盈的步子出了闺阁,此时小包已经走远了。锦离穿过庭院,一阵香气沁入鼻翼,望着满院的玉兰花,突然间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庭院里的兰花是洛夫人生前栽植的,每年这时候整个洛府都飘着一阵清香。
书房里洛老爷坐在长案前,面前的书简已经摞的足有半人高,偶尔抬起头来看看窗外,深邃的眸子并不像是单纯的看着外面的景色。
锦离敲了敲书房的门,听到‘进’方才规矩的迈过门槛进去,洛老爷知道是女儿来了,抬起头冲锦离招了招手让她在身边坐下,锦离听话的坐过去,脸上仍带着怨怼。洛老爷知道锦离还在埋怨将她关在府上一月之久,不由的伸手抚上她额际微微隆起的眉心,问:“还在生为父的气?”
“离儿不敢。”虽说不敢,嘴巴已经高高撅起,白皙的手指在案上胡乱画着什么。洛老爷见后不禁轻笑:“还说不敢,看你小嘴都快要撅上天了。”说到这,慈祥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道:“为父是担心你,雍王宫是什么地方,岂能由着你胡闹,万一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向你死去的娘亲交待。”
“爹,您这是杞人忧天。”声如含娇,又挽上洛老爷的胳膊,撒娇的依偎在他身旁。见女儿使出杀手锏,洛老爷半分要责怪的心都没了,只得宠溺的轻点下她轻巧的鼻翼,说:“明日我要出趟远门,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给我好生安分些,切勿在私自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