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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君睿在亭子里等着,已换了衣裳,穿着雪青色绣云纹滚边束身劲装,英姿勃勃,顾盼神飞。
“穿成这样,是要去哪里招摇?上午几个美人齐齐为你倾倒,还不够?”叶素薰憋着一口气,见了虞君睿,忍不住开口挖苦道。
不提还好,一提起上午,虞君睿也红了脸。
“上午人那么多,你使眼神挑…逗我作甚?。”
“谁挑…逗你了?你自个儿想歪了,怪谁?叶素薰撇嘴,哼道:“姚家那丫鬟撞过来,别告诉我你避不开?”叶素薰一肚子气。
“避得开也不能避啊,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勾…引我,不就为了让我出丑吗?”虞君睿搂住人,低笑着道:“我出丑了,有没有高兴?”
“高兴什么?”叶素薰恼火地道:“咱们临走时,没看姚二小姐一直看着你吗?我看着,她是喜欢上你了。”
“果真?”虞君睿脸上的笑容敛起。
叶素薰点头,心中有些懊丧。
“难道弄巧成拙了?”虞君睿凝眉沉思,自言自语道。
“你故意跌倒的?”叶素薰听了虞君睿的话,竟是真的故意跌倒,虽是意料之中,却仍觉不解。
“我想让姚懿真和婉玉讨厌我,所以……听你所说,看来不只没用,只怕还……”虞君睿料不到,自己这么个浪荡哥儿的形象,竟然甩不掉刘婉玉,又引起姚懿真的好奇之心,顿时有些着急,额头薄汗渗出。
“也不是什么大事,着什么急。”叶素薰见虞君睿着急,火气消了,摸出帕子替他拭汗,笑着转开话题:“约我来,有事么?”
“我娘可能知道咱们的事了。”虞君睿脸色凝重,搂紧叶素薰,大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道:“素素,别理虞家也别理叶家,你跟我走,好不好?”
☆、18碧苔深院
他的意思是——让她抛下一切与他私奔!
轻轻将虞君睿推开,叶素薰浅笑着缓缓道:“跟你走?我娘还抬得起头来吗?我弟弟被人问起他姐姐,如何回答?”
还有,无名无份,若干年后,他厌弃了她,她有何颜面活下去?
飞瀑倾泻溅珠碎玉清越激昂,风声还有砰砰的心跳声交杂,起落有致,却没有叶素薰想听到的虞君睿解释的声音。
叶素薰觉得失望,她心中虽然放不下梦中前世的仇恨,却总认为虞君睿是有担当之人,料不到他竟是提出这么一个让她连倡门女子都不如的建议。
“素素,我……”虞君睿无言,他不知该怎么说,私奔是最下策,可是,他的亲娘他了解,心狠手辣,连虞君烨都不时着她的暗算,更不说客居的叶素薰了。他之前又没有谋算打点过,府里没有什么心腹,自问尚无法保得叶素薰周全。
让叶素薰回家,他却不愿意分离,亦且这不是他和叶素薰能说了算的事,虞耀崇尚未决定是否悔约之前,不会给叶素薰回家的。
叶素薰两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头,勉强克制着没有朝虞君睿扇去一巴掌,平静地道:“给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不好,我先回去了。”
她这话平平常常道来,语调清淡,其意却甚是决绝,虞君睿一时呆住,伸了手想拉她,半路中又停了下来,就那样僵僵地木偶一般伸着。
叶素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转身,裙裾飘动,渐行渐远,虞君睿痴痴看着,心思百转,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到梨园,叶素薰坐到窗前,静静地看顾着楼前将谢未谢的梨花,默默地凝想着。
刘氏大约是怀疑虞君睿与自己不清不白了,安排两个粗使进来监视着,为何虞君睿紧张得想到私奔了?
有什么瞬间掠过脑海,勾起心口一阵剧痛,叶素薰想抓住,却什么也捉摸不着。
绿萝眼见叶素薰目光冷凝,脸色沉黯,不安地问道:“小姐,怎么啦?是不是换了人进梨园不妥?”
大是不妥!
叶素薰不欲绿萝忧心,笑道:“没什么,你去玩吧。跟紫蝶说,我不在时,别给人上楼来。”
“这个奴婢知道,我跟紫蝶两个人轮流,总有一人在楼下看着的。”
她们虽是婢子,比两个妹妹待她好了千百倍,叶素薰心下感动,张嘴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拉过绿萝的手轻轻拍了拍。
晚膳虞君睿没有出现,虞君烨状甚关切地向父亲问起,刘氏微笑着搭话道:“下午出去了,捎了话晚上不回家,与英国公的公子去办什么事了。”
虞君烨不接刘氏的话,连面子都不给继母一丝儿,虞耀崇状若不见,刘氏与刘婉玉有些尴尬,叶素云纵是长袖善舞,也有些不好太表现,一时众人鸦雀无声,静悄悄地只顾吃饭。
叶素薰如往常一般装着白痴,饭毕也不随众人去花厅闲话,一径回了梨园。
在楼下看到刘氏刚调来的两个粗使丫环时,叶素薰心头一动,隐隐有些明白刘氏想做什么,虞君睿为何会惧怕了。
兵来将挡太被动,叶素薰心思百转,想到了一个让刘氏出丑的计划。
恰恰晚上虞君睿不在府里,想必刘氏也拿捏不准,是个好机会。
叶素薰吩咐绿萝和紫蝶,在自己熄灯前一直緾住刘氏刚调来的那两人说话。
|“小姐,你要做什么?”紫蝶不解地问道。|
“你们按我说的做就是。”叶素薰微微一笑,刘氏若真是如自己的所料般设毒计,自己就让她出乖露丑丢尽脸面。
亥时,整个梨园隐入黑暗中,寂静的暗夜中,梨园二楼轻细的低吟若有若无响起,隐隐约约伴着微弱的娇喘。
院门吱呀一声轻响,叶素薰收声停了作戏,睁着大眼看着,看到一个细小的人影如意料中闪了出去时,顿时觉得手足有些发凉。
搓了搓手,轻轻地按住心口,叶素薰竭力让自己砰砰乱跳的心稍为镇定些。
转头看了看,床前地上乱七八糟的衣裳,里衣亵裤裙子上衫都有,床上薄被下用另一床被子弄出来的人形足够像了。
刘氏不知会不会上当?她当然不会想捉住虞君睿的,这府里,可攀诬只有虞君烨,不知她会如何把虞君烨牵扯上?
经查证是她无端构陷,不知虞耀崇会怎么处置她?
默想着事情会怎么发展,忽然间,叶素薰狠狠地抓住窗棂,她现在对付的,可是虞君睿的亲生母亲。
远处亮起微弱的光点,渐行渐近越来越清晰,脚步声纷沓而至,叶素薰将退却的念头匆匆忙忙压了下去,一闪身躲进事先观察好的百花漆画屏风后,轻轻地躺到地上蜷缩着身体假装睡觉。
一盏茶时间过去,楼下静悄悄的,叶素薰暗暗奇怪,人都来到院门外了,怎么这时候还没声响?难道自己料错了?
叶素薰没有料错,只是事到临了,刘氏又犹豫难定,她当然不是担心叶素薰声名受损,也不担心嫁祸不成,她担心虞君睿为保叶素薰,把责任扛了起来。
她吩咐了那两个心腹,晚间留意着,二楼有动静即刻禀报,方才得报叶素薰房中传来暧昧不明的声音时,她一则恼怒一则暗喜,怒儿子竟然如此情迷,借口在外留宿溜回府来与叶素薰私会,暗喜自己早有准备,处理得好,能让虞君烨娶个白痴,虞府的理家大权便不怕虞耀崇交给嫡长媳了。
兴匆匆带了人来到梨园门口时,看着黑沉沉的小楼,刘氏突又感到心底有些寒颤,若是棋失一着,儿子事后舍不得叶素薰,坦承偷…奸私会的人是他,那么,儿子私德有亏行止失当,便与家主之位无缘。而自己教子无方,若是虞耀崇一怒之下捋了自己的理家大权,母子俩可就再难翻身了。
“夫人,你站在这里何事?”
平地一声炸雷,刘氏身体一抖。
“老爷……你怎么来了?”
虞耀崇鹰一样的尖锐的视线停留在刘氏那张和蔼可亲的圆脸上,良久后方才缓缓收回,淡淡道:“晚上睡不着随意走动,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夫人,你呢?”
“我……我听得禀报,梨园似乎有异样声响,过来察看。”刘氏定了定神强作镇定道。
虞耀崇微微点了点头,侧过脸,将目光投向晦暗静寂的梨园,不疾不徐道:“既然有动静,查察一番是应该的,走罢。”
眼看着虞耀崇伸手推院门了,刘氏心中叫苦不迭,难道儿子私会叶素薰的事虞君烨发现了,报给虞耀崇了?儿子这时候不知走了没有?
刘氏的一双脚重逾千钧抬不起来,便在这时,丫环手里的灯笼里的火苗猛地高涨,又攸地熄灭。
微弱的光亮消失,四周陷入沉寂的黑暗中,刘氏脑子转了转,柔声道:“老爷,此时听来,却是静寂无言,想来是值夜丫头听错了,夜深了,妾身服侍老爷回去就寝可好?”
夜静风寒,空气中梨花的香味分外清晰,满天黑沉,什么也看不到更遑论看清了,在刘氏看不到的地方,虞耀崇的双眸闪过一抹狠绝,伸出的手没有收回,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梨园的院门。
“你上去查看一下。”说得这么一句,虞耀崇脚下不停,往前疾行,拐进了小楼东北面。
站在那里,小楼上从前窗后窗跳下来的人都看得清楚,刘氏肯定了,虞耀崇是来捉虞君睿的。
刘氏骑虎难下,只能在心中希望于儿子已经走了。
将侍候的人唤醒,点上烛火,刘氏一步一挪上了二楼。
看到床上被子只是一个人的隆起时,刘氏松了口气,可,为保万无一失,闺房是不能让人查察的。
“虞夫人,半夜前来,有何事?”绿萝和紫蝶不知虞君睿之前晚上来过,两人并不担心,想着刘氏如此不尊重叶素薰,三更半夜强闯闺房,脸上不觉带了忿色。
“巡夜的人听到梨园有异动。”刘氏和蔼地笑了笑,一挥手,对手下的婆子道:“叶小姐正在休息,不得打扰,楼下院子里仔细搜查一下。”
“老爷,薰儿睡得正好,妾身没有喊醒她,为确认无事,让奴才们楼下园子里搜一下,老爷你看可好?”刘氏亲自提了灯笼给虞耀崇照明,口中温顺地请示。
察言观色,看来二儿子没在梨园,虞耀崇颇觉得意外,他今晚到梨园,与刘氏一样,是来捉…奸的。
晚膳后他想起虞君睿这日在姚家的举止,越思越觉得,虞君睿的行为看着丢脸了,实则也许正对了张扬泼辣不拘小节的姚懿真的喜好。若是虞君睿娶了姚懿真,自己虽是一品侯爷,却是靠祖上荫蔽领着俸禄的虚职,万万及不上姚业国丈加尚书的实职,迫于姚家之势,爵位与家主之位便只能传给二儿子了。
如此,自己百年之后,大儿子在虞家就没有立足之地了,这是他万不愿看到的局面。
他把叶素云叫去问话,想从侧面了解一下姚懿真的情况,却不料叶素云对今日之事红着脸闭口不谈,其他的倒说了许多,从她半隐半露的话中,虞耀崇得出结论——二儿子情迷叶素薰,并且,两人似已有苟且之事。
“老爷,夫人,楼下园子里找过了,没什么异样。”刘氏带来的婆子过来禀报。
“都查过了?”虞耀崇的视线扫过原来梨园服侍的人,两个大丫环四个粗使两个婆子,里面有他的两个心腹。
“都查过了,没有。”虞耀崇的心腹之一上前禀道。
“叶大小姐的闺房,奴婢们不敢查,没找过。”另一心腹跟着道。
为何两人说法不一?虞耀崇微有些不想就此罢休,正想命连叶素薰闺房也查找一下,却见说查过了没有的那个心腹手指在不停摆动,那意思思是让他不要查下去。
“老爷,你看,既然没什么事,夜露重,老爷回去歇息吧。”刘氏高举起灯笼。
也罢。虞耀崇抬步,脚下有东西绊了一下,他顺势一踢,那东西飞开了。
“咦,那是一只靴子?”一下人叫道。
“还是男人的靴子?”又有一人跟着接口。
☆、19血光初现
如一粒细石投进古井,虽不足以掀起滔天巨浪,亦撕碎了平静,微漪过后,刘氏率先斥道:“大惊小怪什么?两位少爷过来探望客人,遗下靴子也是平常,张嫂,记下,这两个丫头扣一个月月银。”
哪有遗下一只靴子不穿回去的,一点不平常,虞耀崇冷声道:“把靴子拿来给我看,是谁……”
虞耀崇后半句话生生刹住,因为,那只靴他认得,是虞君烨的。
虞君烨吃穿讲究,一应衣物都是鹃儿带着兰苑里虞君烨的另一个贴身侍婢芯儿做的,两人生得好,针线功夫也是虞府里最好的,亦且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