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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姑娘不喜欢这眉式,画涵烟眉可好?”说着重新描画。我小心地照镜子,哦,这涵烟眉比刚才好多了,修长端庄,眉尾徐徐晕开。绿裙丫鬟又为我点唇。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樱桃小口,怪可爱地嘟着,确实好看。
粉裙丫鬟为我绾了飞云髻,又在鬓角抹了许多桃花膏,看样子似乎是桃树胶,也就是古代的发胶。
早餐很简单,一碗香米粥和几块小点心。
阁楼外,姑娘们练嗓,练舞,练琴,一片眼花缭乱。唐朝歌曲发声与现代的美声唱法有相似之处,皆是高亢入云,低回缠绵。舞蹈则有软舞与健舞之分。习软舞的姑娘身材极好,柔若无骨。习健舞的姑娘动作刚劲有力,与杂技相仿。我一时看痴,直到丫鬟催我下楼:“姑娘,乐师们在等你教曲子呢。”
我头大了,等我教曲子……
“你们也太不懂事,妹妹大病初愈,怎可叫她劳心。”谢天谢地,和子总能替我解围。她挽我来到牡丹亭外,这一日牡丹花又谢了许多。和子轻叹:“妹妹,花落还会再开,但人老了,却韶光不再。”
我被她的哀楚所感染,亦微微皱了眉。见四下无人,我低声问:“他还好么?”她脸色一白,垂首道:“他……应该没有事的。”我心里犯急,要是唐朝有手机多好,联系一下就知道对方的情况,就不需要这般六神无主地牵挂。
我们来到后院的花房,一位白发老婆婆含笑:“姑娘们需要什么花儿么?”
这花房虽小,却错落精致,香气氤氲。婆婆用羊毛小刷子细细拂拭牡丹花叶的轻尘:“这绿牡丹开得可好?”
天,果真是一丛盈盈浅碧的牡丹,花瓣重重叠叠,花蕊秘而不宣,说不尽的雍容典雅。婆婆笑:“这是洛阳来的绿牡丹,是长安城内开得最好的呢。”
我又想起了那个在郊外花房莫名晕倒的黄昏。心一阵疼,嘉树,我不见了,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担心我?……
5.
雾气弥漫,花香薰暖。恍惚中起身走了几步,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人迹希逢,飞尘不到。一个绿衣女子款款而来,直唤我名字:“苏静。”
我内心一凛,站定不动。
“苏静,我是牡丹花神绿裳,有一事相告。我知你的来处,你为一男子牵恋太深,万万不可。尘世间痴情女子太多,往往受伤深重。时空流转间,你恰寄身于大唐的苏静娘。静娘亦是痴情女,重病缠身。而今你既已来之,有两个选择。或是回到你所在的年代,继续为你的心上人死去活来。或是忘记从前的一切,找回静娘的记忆,重新开始生活。那么,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一怔一怔。
“姑娘,想一想再作决定吧。”
绿衣女子倏而消失不见,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在花房的竹榻上睡着了。和子走过来:“妹妹,你还是不舒服么?快回去歇息,这花房露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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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惚着起身,看见那丛绿牡丹摇曳盛开。
这一切,也太过传奇了吧。
回到现代,继续为嘉树死去活来。
找到静娘的记忆,忘掉属于苏静的一切,再不回去。
这是多么艰难的选择。
头一阵剧烈疼痛。
“静娘,静娘,怎么了?”
“没事儿……只是,突然有点晕。”我勉强笑着,慢慢回房。
长相思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1.
之后的几天,我又去过花房几次。绿牡丹开着,我便能在梦里遇见绿裳。她依旧问我,姑娘,你将如何选择。
我要回去。无论如何,我不想将他忘却。他给我伤给我痛,但这段爱情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奇书手机电子书网}与他无关。
“姑娘,你可做好了决定。”绿裳微笑,“若是决心已定,请跟我来,你将回去,且忘记你在这里的一切。自然,重病的静娘亦将离世。”
我突然不忍,戚戚问她:“如果我不回去,那么苏静怎么办?”
绿裳微笑:“如果你不回去,那个年代的你将忘记陈嘉树,忘记所有的情伤,失去记忆,开始新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的阴错阳差!
如果我不回去,原来的苏静就成了一个崭新的姑娘。而我,则成了静娘。绿裳含笑:“姑娘,做决定吧。”
嘉树……我默默闭上眼,想念他的轮廓,他的微笑。而就在这一瞬,嘉树的影子却开始模糊,竟有另一个男子的影象一闪而过。温柔的眼,湿润的唇,将笑未笑的样子。我想看个仔细,脑海却又一片空白。
那个影子,是静娘的心上人么?我犹豫起来,黯然神伤。似乎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因缘,注定了我与静娘的生命将互相绞缠,最终无法分离。有一扇记忆之门隐藏在黑暗里,诱引我步步走入。记忆的芬芳与魅惑,叫我霎时迷了心志。
“绿裳,我愿意留下。”
她微微一笑:“姑娘,不可后悔。”
又一阵恍惚,依旧是在花房的竹榻,我缓缓起身,若有所失。
花房的婆婆温和地注视我,浓郁芳香浸染了裙裾。
走出花房,几个姐妹笑嘻嘻走来。我心头似乎掠过一道微光,竟脱口唤出她们的名字:“竹心,翠袖,兰朵。”
她们很是惊喜:“静娘,你记得我们了?”
我也觉得奇怪,只有抱歉一笑:“对不起……”
她们笑得更灿烂:“你记起来就好啊,说对不起做什么1翠袖说着,到花房里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插到我头发里:“静娘,你要快点好起来,作了新曲子教我们学呀。”
我随口答应着,惚惚往回走。这时我发现,记忆里嘉树的模样又模糊了许多。悲从中来,原来一种记忆需要以另一种记忆为交付的代价。嘉树,嘉树,我不知道,我将你彻底遗忘的那一天,究竟是欢喜,还是哀凉。
2.
“静娘,你当真不记得那些曲子了么?”和子焦急地问我。
我一脸茫然,真的,我不记得,我不知道,我的脑海一片混沌。
和子绝望:“好妹妹,如果你不记得,那怎么还能留在内教坊,留在宜春院。宫里马上要有盛大的宴会。皇上宴请群臣,宜春院定要准备歌舞表演,也要进献新曲。你的名气早已传遍长安,如今病了一场,却不记得任何曲子,这可怎么办……”
我也觉得事态严重,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她:“如果我从此不会制曲,那将会有怎样的下场?”
和子露出恐惧的神色,连忙掩住我的口:“好妹妹,万万不可这样说!我们虽说声名远扬,却始终是低贱之人。若没有一身色艺,不知流落何方……想都不能想。好妹妹,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制出新曲。才刚教习还问我,说静娘的身子好了没有。妹妹,姐姐求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和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里浮出泪水。
我心乱如麻,紧紧拥抱和子,且找寻片刻的安慰。
和子突然想起什么,面色微晴:“妹妹,去找陈芜夜吧!听了他的琴,也许你会好起来。”
“陈……芜夜?”
“你连他也不记得了么。”和子苦笑,“他与你是旧识埃他是长安城最有名的琴师,你是宜春院最有名的制曲娘子,你们在一起好不般配。每每你制了新曲,都是先给他弹奏,他的琴艺天下无双。”
我急急道:“那我到哪里去找他?”
“妹妹不记得了……”和子又是同情又是悲伤,“芜夜也是教坊中人,妹妹出了宜春院后门,拐过芍药街,看到一间竹舍便是。”
“我这便过去。”
“哎,等等……”和子笑着摇头,“怎么可以随便出入宜春院呢?需经教习点了头才行。”
天,出个宜春院都这么麻烦。
还好那擅吹笛的教习很好说话,只吩咐我早些回来,便同意了。
这是我第一次迈出宜春院的宫墙。守门的卫兵面无表情,像一尊尊铁塔,更像兵马俑。我不敢多看,低头行走。
这条种满芍药花的石径该就是芍药街了吧。红紫烂漫的花瓣谢了一地,还有许多我辨不出名字的花卉。一弯流水淙淙而过,水中禽鸟游弋,其景恬然。唐朝皇宫的气派果然非同一般。
一片茂密的竹林,就在眼前。绕过去,果见一间清爽的屋子,曲折的廊檐下挂了各种各样精致的乐器。箫,古琴,月琴,琵琶,阮……院子里晒了一竹箩一竹箩的药材。很大的青花瓷缸里盛着天水。几片玉盘一般的莲叶盈盈而出。几缕飘袅若无的琴音幽幽传来。
皇宫里,竟还有这样的安静之地,恍如出尘。
难道我脑海里闪过的模糊影象就是陈芜夜么。我开始紧张,心提到嗓子眼:“请问,芜夜琴师在么?”
琴声止,门内走出一个青衫束发的男子。他温和一笑:“是静娘吧。”他的声音很静,很清澈,没有一丝波澜。
他闭着眼,微微摸索着走下台阶,迎我进去。
天,他是个盲人。
我不由多看他几眼,清瘦的轮廓,横扫入鬓的眉……又是个美男子,但,决不是模糊影象里的那个人。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静娘与他之间不曾有纠缠的往事。
竹屋内四面通风,竹几上是一张焦尾琴,香炉里青烟袅袅。我与芜夜静静对坐。
他嘴角牵出微笑,手腕微抬,修长的十指轻轻拨弄琴弦。这一瞬,似乎有一缕遥远陌生的风拂过心头,那琢磨不透的感觉,隐隐透着深郁的哀伤。铮铮琴音仿佛最温柔的呼唤,叫人几欲落泪。
一曲终了。
他双手抚过琴身,仿佛抚过自己爱人的额头,那样深情与陶醉。
“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你作的《》,不记得了么。”
我悲伤地摇头。这才想起他看不见我,于是说:“她们说我病了一场,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们说我们是旧识,我却也不记得了。”
芜夜陷入沉默。他的双手一旦离开琴弦,就不再那样自如。他摸索着来到竹台边,跪坐于地。竹台上有一叠素色笺纸,一方砚台,笔墨俱全。他缓缓提笔,竟在纸上写下淋漓飘逸的字迹。他已沉浸入另一个世界,我无法插足。我惊异地看盲眼的他笔走如飞。那是一封信。开头的四个字是:良卿如晤。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静静陪在他身畔,看他认真地写了一封又一封信。他脸色出奇平静,屋外稠密的树阴掩盖了小片的阳光。黄昏来临,百鸟啁啾。投在他脸上的阴影温柔且美好。他摸索着将写好的信装入信封。每一只信封上都写着:薛良卿亲启。这才发现,竹台旁的竹匣里,已有厚厚一叠信。每一封上,都写着:薛良卿亲启。
这是一个温馨且丰盈的黄昏。终于写累的他从竹台边起身,微微一笑:“有些事情,忘记了也许更好。”
我突然固执地反驳:“不,我一定要想起来,一定。”你知道吗,我为了这些属于静娘的记忆,放弃了我所生的时代,放弃了我最爱的嘉树。我坚信静娘曾经有一份强大的爱,值得我去寻找。
他只是微笑,来到走廊内,撸起袖子,将那一箩箩中药收回来。我帮他,他笑道:“我虽然看不见,但我可以感觉。”果然,他手指一经触碰药材,即可叫出药材的名字。那样的敏锐是一个明眼人亦难追求的。收拾好药材,他取下一柄箫,在走廊内坐下。我闭眼聆听,箫声如清水般低回流转,似乎是一场预言,抑或是一段梦呓。
天色暗下去,月亮升起来。长安的夜空,光洁如深蓝的缎。皎皎银河远在天边,星影闪烁。远处似乎有喧嚣,那该是宫廷内苑的人们在玩耍。
“姑娘该回去了。”一个婉转缠绵的煞尾,他轻声吩咐。我睁开眼,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心头那个影象又清晰一些。我知道有一道回环盘旋的道路,正引我渐渐深入。
我向他告辞,他略略点头。我看见他鬓角的发,墨黑如濯。我想,在他没有失去光明之前,他该有一双怎样深邃澈明的眼眸呢,于是连上苍都要嫉妒。
3.
“妹妹……”见我回来,和子匆匆迎上,“妹妹,姐姐又要烦你了……”她双目灼灼,压低声音:“能不能出宫将信带给阮哥哥,他在幸安福门外的清平书馆住着。明日太乐府派人到城内做采办,妹妹定是要去的……”
“太……太乐府?”又遇见了新名词,我费力地记着。估计是掌管宫廷女乐的政府机构吧。
和子将信藏入我怀中,俯身一拜:“妹妹厚恩,姐姐来日必报。”
我连忙还礼。既然是举手之劳,何不帮他们一把。
果然,有人来报,命我明日卯时随太乐府的内侍出宫采办宫廷盛宴所需的诸般材料。
一夜无话。我看到和子的信上写着:阮舟。
这才知她情郎阮哥哥的名字。
次日又是早起,我懒洋洋起身梳洗,随大队人马出宫。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长安的街道。就如《大明宫词》中溜出宫去的小太平震惊于这座城市的熙攘与繁华,我亦默默惊叹。这拥挤繁盛的街市流光溢彩,香车宝鼎人如